依舊是週末,走在路上的藍堇夏居然再次偶遇了歐陽遠。這樣的緣分,令她咋舌,有時候她會覺得這是不是老天刻意安排的。
當歐陽遠看見藍堇夏的時候,眼中一閃而過的是驚訝,但很快又恢復了原本的平靜。
他似乎特別鍾愛黑色,依然穿着黑色的襯衫和褲子。
鍾愛黑色的孩子,是充滿秘密的。
這一點讓藍堇夏充滿了好奇。
“你怎麼會在這裡?”這裡是商品街,藍堇夏也是閒着無聊纔出來買東西,況且她已經習慣了每個週末都出來閒逛。
“你不也在這?”他反問。
藍堇夏沒有回答,低着頭。
她在這裡是因爲習慣,她終究還是不能坦然地面對藍星辰。心中的那個結也不是說解就能解開。
就算那個話劇再怎麼觸動她的心,她對藍星辰的冷漠也依舊如往常一樣。
因爲,藍星辰終究不會是話劇裡面的藍星辰,而她也不會是話劇裡面的伊夏至。
“走吧,一起走走?”歐陽遠雙手插在褲兜裡。
“嗯,好啊。”
藍堇夏跟歐陽遠走着,一路上一句話都沒有說。歐陽遠帶着她來到綠化帶,那是一個小道,兩旁有許多大樹,每日清晨,都會有老人在這裡鍛鍊。
此刻,綠化帶顯得有點冷清。因爲是秋天,樹葉泛黃,有的已經凋落於樹根。
兩個人一言不發地走到木椅邊,歐陽遠淡淡地說:“坐一會兒吧。”
藍堇夏點了點頭,就坐到了歐陽遠的身邊。
歐陽遠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麼,卻終究沒有說。此刻,他的內心異常的糾結,他想要同她訴說,但他卻害怕。
害怕她聽了他的故事,她會……嫌棄他,厭惡他。
他不知道她在他的心中是以一個怎樣的角色存在的,他只是覺得她似乎是一個可以聽他訴說的人。
藍堇夏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樣子,終於忍不住問道:“你有什麼事要說嗎?”
歐陽遠愣了愣,然後點了點頭道:“你願意聽嗎?”
“嗯。”
“從一開始,我的出生就是遭到拒絕的。我的媽媽,在有我時原本想要打掉,卻因爲沒有錢做手術而吃了墮胎藥,沒想到我福大命大沒有就此胎死腹中。後來,我出生了,他們在我嬰兒時期隨意照看一兩下,到了小學就開始把我扔在家裡,有的時候一個星期也不回來一趟。”
藍堇夏看着歐陽遠,不言語。她知道,此刻她能做的只有默默地聽着。
“家裡的經濟條件,總是好一陣壞一陣,我在六年級的時候就去打工。因爲打工,認識了一些混混,然後我學會了打架鬥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我對菸草過敏,沒有沾染上煙癮,否則我現在肯定是一個小痞子!如今,每個週末我都在外面不回家,一是打工,二是逃避,不想回去。每天放學,我也堅持不到萬不得已絕不回去。”
“你沒有回家,他們來找過你嗎?”藍堇夏問道。
“呵,他們應該在麻將桌上打的不亦樂乎?實在沒錢了纔回家。我回家,他們就拿我當出氣筒,說我是災星,說我的降臨害得他們貧困潦倒。哈,到底是他們無用還是我天生是剋星,誰知道呢?”歐陽遠自嘲地一笑,眼神有點黯然。
不知道爲什麼,藍堇夏心中一疼。
“你恨他們嗎?”藍堇夏問道。
“恨,當然恨!”歐陽遠咬了咬牙說,“可是恨有什麼用,他們畢竟是我的父母,和我有着永遠無法抹去的血緣關係!”
藍堇夏愣在了原地,在此刻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哥哥。
她和他們同樣也有着血緣關係。
可是,她真的恨他們嗎?
或許,在他們偏袒藍星辰的時候,她恨過,可是那種恨真的是恨嗎?不過是孩子心裡的嫉恨吧?!
藍堇夏眨了眨眼睛,眼睫毛有點溼潤。
“歐陽遠,我發現,每個人的心裡都有一道傷口,這樣的傷口,說好癒合吧,也很難癒合,說不好癒合吧,卻也未必。這得靠我們自己。”
“那你肯邁出那一步嗎?我已永遠邁不出了,但是你卻可以走出這一步,你恨他,還沒到恨之入骨的地步吧?”
“那不是恨,是嫉妒,我只是嫉妒他,嫉妒他爲什麼可以如願以償,爲什麼我卻只能生活在他的光環下面。”
“藍堇夏,你真是一個很好的女孩。”
“因爲,我失去慣了。”
她真的可以比藍星辰率先走出這一步嗎?
如果——如果藍星辰真的對她那樣,爲何他不先走出這一步?
所以,答案是不。
她忘記了一點:她是他的妹妹,他們都是同一類人,都是不善於表達的傻孩子。
要走到何時,纔會重新歸位,恢復自己原來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