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蘇夙這邊的驚險,顧以箏那邊要相對好了許多,只是那個恆山大弟子頗爲難纏的很。他的劍彷彿黏在了他的刀上,不論他是攻是守,都相纏不下,一時間進入僵局。顧以箏武功算是一頂一的高手,只是在厲害的人遇到個雖不怎樣但纏攻一流的人都會僵持不下。所以如今他也只能何此人拼耐心,找到他的弱出,攻其不意。
蒙彧的寒月彎鉤在一陣血色中勾住一個恆山弟子的脖頸,狠狠一過,那個恆山弟子連慘叫都來不及便已倒下。緋色的衣衫沾了鮮血後變的極限妖冶,一直溫潤的琥珀色雙瞳泛着血絲,眼神陰冷的仿若來自無間地獄。
比起這裡的血雨腥風,望月樓也很是熱鬧。原本客流稀少的望月樓此時人聲鼎沸,不過這裡多半都是來看熱鬧的。
綠儂看着四小姐喝的爛醉,趴在桌上哭的撕心裂肺,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她原本聽着蘇夙的交待帶着蘇然來望月樓吃些東西,結果在門口的時候遇到了冷飛依。怎麼說冷飛依也是似影山莊的四小姐,算的上是她名義上的半個主子,即便再不樂意也只能帶着她一道來了望月樓。
上菜的時候冷飛依一直保持着同她這幾日一樣心神不寧的,一雙目光只是一味的盯着窗外。蘇然雖然開口說話了,但多數時候還是喜歡沉默不語,綠儂這樣活潑的性子雖然感到不適,但多少也被杏仁酥的香氣掩掉了大半。等菜都上的差不多的時候,冷飛依忽然向店小二要了五罈女兒紅,等酒的過程她一直目不轉睛的盯着窗下。綠儂委實好奇便裝作不經意的瞥了一眼,剛巧看到了裴思源整個身子都倚在了花隱身上,兩人有說有笑的步入客棧。
“綠儂,我很愛他。”
這是這一整天來冷飛依開口說的第一句話,綠儂執着筷子的手一頓,斂下眉稍嘻嘻笑道:“四小姐愛他同綠儂說也無濟於事啊!”
微微偏頭,冷飛依將手肘搭在窗柩上,撐着額角。胭脂色的雙脣笑的有些淒涼:“可如今,我明明愛着他的,但心裡似乎又想着別人。”
別人……綠儂輕輕咬了一口杏仁酥,香酥的口感在舌上蔓延開來,可她卻覺得只有無盡的苦澀:“四小姐心裡怎麼想的,只有四小姐自己知道。綠儂只是一個下人,攙和不了那麼多。”
此時店小二已經將酒上來了兩壇,冷飛依坐直了身子拔出紅布塞,朝着自己面前的碗裡倒了滿滿一碗:“你說的對,你一個下人知道些什麼,你只想着伺候好你的主子……呵呵,我想我大概是瘋了,不然怎麼會滿腦子都想着那個男子呢?”
仰頭將碗中烈酒一飲而盡,冷飛依掩脣咳了兩聲,白淨的面上浮上兩抹紅霞:“我被俘的時候他總是對他吵吵嚷嚷的,甚至出言不遜,罵他的時候總是不顧及他的感受,可他卻從未怪過我。”
綠儂一邊替蘇然佈菜一邊悠悠然道:“四小姐既然知道那人的好,那又何必再回來?”
繼
續爲自己倒了一碗,冷飛依看着碗中如清水一般的女兒紅,清冽的酒香撲面而來,綿柔之味在脣舌間還未盡數散去:“我只是想看看啊,想看看我消失的這些許日子,裴思源是否思念過我。結果……我失望了。”
兩個人就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不過片刻一罈女兒紅就已見底。綠儂看着高舉着酒罈的冷飛依,頭疼的用手撐着額角:“壞了,我怎麼就忘了阻止她了呢?”
冷飛依看着這第二壇酒,連碗都懶得用直接往嘴裡灌酒,怦的一聲豪氣干雲的將酒罈往桌上一放,一雙杏眼變的迷離,面色緋紅:“我冷飛依就是喜歡上覃貊了又能如何?是他裴思源先對不起我的!當我不知嗎?他一直在跟我三姐眉來眼去的!”
說罷又是一大口酒灌進口中,因爲壇口較大的緣故,大片酒水侵溼了衣襟。也因爲她這麼一喊,成功的吸引了一羣人的注意力,綠儂眼見着不少人朝她們所在的方向望了過來,不好意思的扯了扯冷飛依的袖擺,希望她能收斂一點。哪成想冷飛依一甩手,將綠儂的手甩開哭了起來:“我是在第一個見到他的!當初在山莊的時候他明明對我頂好的啊!怎麼不過幾個月的時間而已……他就把我忘了呢!”
冷飛依將喝了一半的酒罈猛的往地面一砸,伴着酒罈破碎的聲音失聲痛哭:“還有覃貊那個混蛋!我好好的喜歡着自己要嫁的人不是很好?他爲何非要橫插一腳?還要……還要對我這麼好……”
就是因爲這荒唐的醉酒纔會有瞭望月樓水泄不通的場面,本來一個喝醉的女子也並不會引來這麼多人圍觀。只是冷飛依模樣長得本就嬌俏,哭的又這般撕心裂肺的自然引得不少男子憐香惜玉。
綠儂頭痛的讓蘇然跟好她後將哭倒在桌上的冷飛依扶起,用手溫柔的幫她順氣:“四小姐何苦呢?你這樣將軍他並不知道啊?”
歪着頭,冷飛依仔細盯着綠儂,對着她的眸子綠儂不自在的偏過頭。冷飛依忽然哈哈笑了起來,纖細的手指緩慢的剝掉綠儂握住她手肘的五指:“你懂什麼呢?我並非難過,只是爲自己不值啊!”
值不值怎能用來判斷感情呢?所謂感情,若是兩人相愛了倒也好,若是有一人不愛,那另一個人便註定着做無謂的付出。若是覺得不值了,大可以把心收回來,畢竟這付出一事,是她自個兒心甘情願的,也沒人逼她不是?
這些話綠儂雖然想的處處在理,卻並未說出來。她是個知道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的人,如若今日同她說出這話的人是蘇夙,她必然要將這些心裡的話說出口。可不是,冷飛依這些日子雖變了不少,但骨子裡屬於大小姐的傲氣卻未曾盡數抹滅,同她說這些無非換來一句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冷飛依從桌上站了起來,一個翻身坐在了窗柩上,頓時驚呼聲四起。有些膽識過人的甚至做好了飛撲過去的準備,卻都被綠儂擡手攔住:“四小姐!你不要做傻事啊!”
低頭看着腳下人流逐漸稀少的街道,冷飛依將目光移至對面的客棧上。同她這裡只有一街之隔的是一扇紙窗,從昏黃的燭影上她可以看到那個曾經另她日思夜想幾欲瘋狂的男子的剪影。她展開雙手,淡青色的袖擺被冷風灌進,獵獵作響。她看着對面正執着扇子來回走動的影子輕聲道:“綠儂,三姐到底有哪裡好?性子清冷寡淡,模樣也沒我出挑好看。可偏偏,蒙彧心裡只想着她,爲了她可以不顧生死,如今就連我心上人的眼裡,也只有她。”
“四姐……你真的瞭解過阿……姐麼?”
終於開口的蘇然靜靜的盯着冷飛依的背影,身子在所有人都只注意着冷飛依地時候慢慢向着窗口移動。
冷飛依愣了一瞬,噗嗤笑道:“阿然,她是你同胞的姐姐,你自然只能看着她好的,她也自然只對着你好。可我們呢?她何時把我們當過親人對待?山莊裡上上下下誰人不知最最得罪不了的便是三姐?她單是看你一眼,就彷彿把你所有的骯髒都曝露在陽光之下,痛的無法躲避。”
“哪有這麼神了?小姐說過她這麼看人只是提高威懾力,並未看穿過誰的意思!”綠儂聽了不免有些爲蘇夙叫屈的嘀咕道。
偏頭一笑,冷飛依看着已經走到她面前的蘇然時整個人一驚,身子一滑便伴着所有驚叫聲一道下去……
千鈞一髮之際,蘇然猛然一撲狠狠拉住了冷飛依的一隻手,咬牙道:“望月樓不過三層……四……四姐你找個……借力的地方……好方便落下!”
蘇然畢竟也不過是一個只有十三四歲的半大少女,拉住冷飛依怎麼也是有些吃力的。在綠儂還未來得及撲過去拉住冷飛依的時候,蘇然和冷飛依齊齊的一聲驚叫便只能眼睜睜的看着那個淺紫色的身影頭朝下直接翻了下去!
“五小姐!”綠儂急忙跑到窗戶邊上,她身邊圍滿了看熱鬧和真焦急的人,在齊齊驚呼後一道舒了口氣。
蘇然睜大眼睛看着這個憑空出現接住她的男子,一襲玄色長袍,銀色滾邊。一雙深邃神秘的眼睛隱藏在面具之下,鼻樑以下的面容暴露在空氣中。有常年不見日月的蒼白感,緊抿的脣形帶着冷酷到骨子裡的薄涼。這個人……她在客棧的時候見到過……是和那個什麼叫聖女的人一道帶走覃貊的男子……
那一邊冷飛依則是躺在許久不見的覃貊的懷裡,他還是那副堅忍憨實的模樣,只是眼瞳裡的光早已不復,滿是陌生。她仔細看着這個男子,陪了她幾個月,忍受了她大小姐脾氣幾個月的男子。一雙剔透明亮的眸子慢慢升起水霧,擡頭看着慢慢掩上的那扇窗,慢慢離開的那個人的剪影。她忽然遏制不住的用雙手緊緊環住覃貊的脖頸,將臉埋在他的頸窩裡哭的嚎啕大哭:“你個死人!爲什麼總是在我平靜下來的時候要出來!我都決定放棄你好好的嫁人了!你出來做什麼啊!你救我做什麼啊!”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