綠儂頗爲頭痛的搖搖頭,像是要將雜亂拋之一般,一張略有嬰兒肥的臉皺成了包子褶。“這莊裡的關係着實複雜,那勞什子的迷霧林更是神秘,說什麼只聽命於綠水別院之人,綠水別院當年可是歷代老莊主的隱退之地。意思就是明莊真正的心腹之地,可夫人生前又住在那樣有派頭的地方,明裡卻是軟禁之意……真是越發弄不懂莊主的心思了。”
“三姐你們在說什麼?也同飛依說說吧!飛依呆在這馬車裡實在是無聊至極!”一直待在馬車裡的冷飛依掀起素色的簾子探出頭笑嘻嘻的道。
蘇夙瞥了她一眼,繼而又專心的駕着馬當做沒有聽到她說了什麼。冷飛依有些尷尬的摸摸鼻子,碰了一鼻子灰的縮回馬車裡。綠儂有些擔憂的看着蘇夙,知道多說無益,三小姐看不慣四小姐,這是擺明了寫在臉上的,那四小姐還要去給自己找難堪,怨不得誰。
冷飛依窩在舒適的波斯毯上,面上滿是委屈之色。裴思源搖着摺扇,眯眼斜倚在軟榻上假寐,當做並不知道冷飛依如何了。
兀自彆扭了許久也不見人來安慰,冷飛依漂亮的眼睛裡蓄滿了淚水,雙手不動聲色的掐着自己白嫩的掌心,不一會兒,那隱忍的委屈便成了小聲的啜泣。
裴思源皺了皺眉頭,有些不耐的睜開眼,一雙秋水桃花的眼裡閃過厭惡,稍縱即逝。他笑的溫柔憐惜,滿眼心疼的看着梨花帶雨的冷飛依,柔聲問道:“飛依這是怎麼了?可是哪裡不舒服?”
感覺到背部有溫熱的手掌來回安撫,冷飛依白皙的面上泛起一抹酡紅,直接延伸至修長的脖頸:“沒……沒有……思源,我是不是很惹人討厭啊?爲什麼三姐總是不願理我?哪怕是稍微應付一下都不願意……”
她枕在他的胸前,聽着他強健有力的心跳聲,一雙美好的雙眼漸漸帶着迷離茫然之色。裴思源自然是看不到冷飛依面上的變化,喉間溢出淳淳笑聲,他撫着她如瀑秀髮青絲,聲音裡帶着寵溺:“你三姐本就是這樣的性子,飛依何必庸人自擾?她不願理你你也樂的不去理她就是了。反正左右你還有我呢,不是嗎?”
冷飛依只是一個年方十六的花季少女,正值情竇初開的芳華年紀,如今擁她入懷巧言安慰的又是她心心念唸的如意之人,自然是少女情懷氾濫,滿心滿眼的甜蜜。她擡起頭看着裴思源線條較之一般男子要稍稍柔和的下頜,蜜色的肌膚帶着原始的邪魅感。她想這是她心中的人,曾經白馬銀槍縱橫沙場,如今溫言軟語附在耳旁。
粉色的衣衫同他的白袍糾纏,冷飛依情不自禁的微微擡頭在裴思源的下巴上印下一個吻,溫軟的脣蜻蜓點水的附上後便飛速逃開。裴思源怔愣的看着面頰緋紅的少女,眼神忽然變得若有所思。驟然回憶起前些日子那個蝕骨銷魂的廝磨,那月白與玄黑的糾葛,他的脣畔漾開溫柔美好的笑。冷飛依小心的瞥了一眼,見他笑的溫柔繾倦,更是羞澀的垂下螓首。
加上馬伕這一行五
人很快便來到一個偏遠小鎮,這個鎮子被月色籠罩下倒是寂靜安和的很。蘇夙環顧了一下掌燈時分四處懸掛的油紙燈籠,翻身下馬和綠儂一道去尋客棧去了。
“小姐,那裴將軍真是的,出門也不多帶幾個侍衛,讓綠儂一個人來做這些也就算了,還害的小姐同綠儂一道……”
兩個一白一綠的倩影一道走在死寂無人的街道上,蘇夙見綠儂一臉碎碎念,淡笑着道:“這般也好,起碼不用呆在原地見那兩人膩歪。”
綠儂一想起方纔冷飛依滿臉春色,眼神迷離的模樣便忍不住噗嗤一笑,抖着肩笑道:“那四小姐這般沒定力的一人,小姐你要是不看着,指不定過兩日就被裴將軍吃幹抹淨了呢!”
“他們本就有婚約在身,莫說過兩日,就是現在想,他便可以。冷飛依一心想着他,若是有人先把持不住,倒是全了那妮子患得患失的心思。”蘇夙言語間的調侃揶揄毫不遮掩,說的綠儂這個沒怎麼經過人事的小丫頭面紅耳赤,直覺的小姐說話好大膽,全然沒有一個女子該有的矜持。
“蘇夙。”
簡單兩個字,說的淡漠冰冷,在寂靜月色下更顯得飄渺虛無。蘇夙頓下腳步,逆着月光的面上看不清表情。綠儂不解的看着自家小姐,剛想轉身便覺脖間一麻,渾身癱軟的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蘇夙轉過身,目光平淡的看着站在無人街道中央,離她十步之遙的男子。一身玄衣,腰間配着銅鞘寒刀。負手而立,絕世寂寥。
顧以箏。
兩人端坐在一方房檐之上,顧以箏一腿平展,一腿曲起的坐在蘇夙的身邊,蘇夙躺在屋檐上,旁邊窩在綠儂,雙手交叉枕在墨發下,姿態有些隨意。她暱着他的背影,淡淡道:“你莫不是一直跟着我?”
“我沒空。”
他頭也不偏的道,手中執着初次見面時他帶的銀色半邊面具,蘇夙勾脣一笑:“那你來這偏遠小鎮做什麼?”
顧以箏回過頭,面上是有些蒼白的白皙,堅毅雕刻的五官不如裴思源的柔和邪肆,一雙漆黑的鳳眼裡帶着三分疏離,仿若被斬碎的薄冰:“你倒是慣會自作多情。”
蘇夙嗤笑一聲,偏過頭避開他的眼光,手背下是冰涼的瓦轉,她神色有些揶揄:“你上次看了人的身子,難道就這麼一走了之了麼?”
“江湖中人不拘小節,在下信裡都說的明白。”
見這人果真像塊木頭一樣,蘇夙也坐起身子,直視着他的目光,有些探究的意味:“你到底是誰?”
下頜被微微擡起,蘇夙垂下眼簾看着勾住她下頜的那隻修長白皙手指,復又擡眼攥住顧以箏冰冷的目光:“放棄逐流劍訣。”
勾脣一笑,蘇夙以手成刀劈向顧以箏的脖頸,卻被他用另一隻空閒的手攥住。蘇夙見他一手扼制着自己下頜,一手挾住她匯成手刀的手腕,便打算用自己另一隻去攻他下盤。
電光火石間,顧以箏一個翻身將
蘇夙壓在身下,他看着這個女子,聲音如同來自陰司地獄:“想不到蘇柔櫻的女兒這般下流。”
蘇夙淡淡一笑:“下流如何?不過是取勝之道而已。”
顧以箏俯下身,與她鼻尖對着鼻尖,感受到她溫熱的吐息,他扼制住蘇夙的脖頸,冰涼的手與溫暖的肌膚相觸產生奇異的感覺。他微微用力,明明看到她蹙起了秀美,卻在瞬間恢復成平淡無波的模樣,再一使勁,她還是一聲不吭,連眉頭都未在皺一分。
“你倒是能忍,只是逐流劍訣不適合你。”他起身站在月色下,還是那樣居高臨下的看着她,一如初見。
蘇夙摸了摸劫後重生的脖頸,坐起身擡首看着他,聲音也變得清冷如冬日冰泉:“閣下不要多管閒事。”
“我言盡於此,若是真讓你盜得劍訣,我不介意費力一點殺了你。”
“到時蘇夙定然恭候閣下駕臨。”
她站起身,顧以箏比她高出許多,還是無法避免的要微微擡首纔可與他對視。他的脣邊忽然漾開淺笑,帶着殘忍嗜血,不同於裴思源的邪佞肆意。那是真正的帶着殺伐之氣的威壓。他淡淡道:“你好自爲之。”
執起落在屋檐上的銀色面具,蘇夙的神色被隱在黑夜中。她獨自站在房檐一角,白衣翻飛。
綠儂醒的時候有些不適的揉了揉額角,左右環視驚覺自己竟然在房頂上,慌忙看向背對着她的蘇夙:“小姐!方纔發生什麼事兒了!”
似是被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到,蘇夙驟然擡眼,古潭的雙眼劃過茫然,稍縱即逝。她回過身,低垂着眼簾把玩着手中的半邊面具,聲音不急不緩:“沒什麼,只是遇到一個陌生人,隨便聊了幾句。”
隨意聊了幾句……至於把她弄暈嗎……綠儂眨了眨明亮純淨的雙眼,揉着疼痛不已的脖頸站了起來。忽然覺得膝間一陣痠麻,疼的她齜牙咧嘴。眼前伸出一隻白淨如青蔥的素手,綠儂擡眼不解的看着蘇夙,蘇夙勾脣一笑,不等她反應過來便執着綠儂飛身而下。白衣在風中飄蕩開來,帶着乘風欲去的飄渺仙氣。綠儂笑着眯起眼睛,面頰上有着少女最喜的甜甜酒窩。
“笑什麼?”
緩緩落地後,蘇夙拂了拂被綠儂扯得有些褶皺的衣襬,偏頭含笑的看着綠儂。綠儂聳聳肩,搖着胸前的辮子:“小姐方纔那一下可是讓綠儂受寵若驚的很,可不得偷着樂會嗎!”
擡手在綠儂的頭上輕輕敲了一個爆慄,蘇夙挑了挑眉頭,眼裡含笑:“你這幾日嘴又甜了不少,明日起,那些甜點什麼的還是斷了吧,免得將你吃的一嘴油舌。”
綠儂一聽斷了甜點,立馬瞪大了眼睛直抗議:“小姐可不能斷了綠儂的杏仁酥,要是小姐一天不給綠儂吃杏仁酥,綠儂可就沒活頭了!”
蘇夙轉而伸出纖指點點她的額角,佯裝無奈道:“綠儂,你若是再不戒了杏仁酥,怕是不過幾年你的牙就沒的用了。”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