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裝取巧

“小姐,你可算回來了,老爺他一直在大堂內等着你呢。”

“啊,他等了多久?有什麼事嗎?”柳墨妍整了下衣飾,一邊拍掉肩上沾的一些灰塵,一邊問神色有些焦急的江雪。

“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反正老爺臉色不太好,對了,小姐,那個張員外帶着他兒子好像也在。”

沒理會江雪疑惑的表情,柳墨妍暗叫不好,張寶祖這廝居然惡人先告狀。

“江雪,你先過去,跟我爹說,就說我馬上到。”

“小姐,可是——”江雪顯得很爲難。

“什麼可是,快去。”話一丟下,柳墨妍轉身就往閨房方向跑去。

太守府前堂,氣氛詭譎。

柳太守此刻沉着一張臉,任誰都能明白他此刻心情不佳。客席上坐着張業德和他的兒子張寶祖,張業德一張肉臉此刻理直氣壯、義憤填膺,而張寶祖的半邊臉則青紫發腫,搖着綁了繃帶的手不時地“哎喲”出聲,柳太守的臉色更加難看了。

“爹——”一聲略嫌古怪的嗲音傳來,袂衣飄飄,鐺環搖擺,一個美麗女子蓮步輕移到柳太守旁。可惜女子衣衫有些凌亂,袖子還被扯破了一截,扯落的布條孤伶伶的掛着煞是淒涼。

江雪一雙眼睛睜得老大,這、這是小姐嗎?嗚嗚嗚……她已經多久沒見他們家小姐穿女裝了。

張寶祖瞥過去,剎時睜大了眼睛,指着柳墨妍的手直顫抖,“你、你——”硬是半天沒說出一句話來。張業德的氣勢突然就蔫了一樣,鐵青着張臉。對方這種模樣,饒是張業德也無法硬着老臉來大聲指責人家的女兒把他兒子打成了重傷,還沒讓人家理屈,自個先把臉丟了,罷了!罷了!

柳太守眉一挑,彷彿方纔臉色難看的人不是他一樣,捋着着鬍子頓時喜笑顏開,拉着柳墨妍的手,“妍兒啊,來來來,坐下,坐下。”

“妍兒,你的臉和衣衫是怎麼回事,誰欺負你了,告訴爹,誰?爹替你作主。”柳太守突然雙眸怒瞪,大掌拍了下木桌,怒意陡生。

“爹,您不知道,我今天在路上遇見了個登徒子,攔住我欲意圖不軌,女兒當然不從,於是奮死抵抗,這才僥倖逃脫。”柳墨妍泫然欲泣,水眸動人,楚楚可憐。若聲音能再嬌柔些就更好了,柳墨妍心中有點遺憾。

“你、你血口噴人,我什麼時候對你意圖不軌過,明明是你這——”

“你給我住口!”

張寶祖氣極反駁,被張業德一口喝住打斷。

“太守大人,張某今日登門造訪,打擾多時,實在是過意不去。既然您還有家事,我們也不便再打擾,就此告辭。” 張業德瞪了張寶祖一眼,不成氣的東西,連個女人也搞不定。然後再與柳太守客氣一番後,便匆忙攜子離去,隱約還能聽見張寶祖憤憤不平的爭執和張業德的怒斥。

“哈哈哈……哈哈哈……”略微低沉的笑聲肆無忌憚的宣泄而出。

“你還笑,太不像話了,你、你看看你,哪裡還有點女兒家的樣子?”此刻看見柳墨妍趴在桌上笑得前俯後仰的樣子,柳太守直搖頭嘆息,一聲怒喊:“江雪!”

“老爺,奴婢在!”江雪瑟縮了下。

“愣着幹嘛?還不快去拿藥,沒瞧見着小姐臉上的傷嗎?”

柳墨妍止住笑,突然覺得老爹也不容易。

“爹,我是不是又給您惹禍了?”她驚覺:老爹的兩鬢原來早已漸生華髮。

“哼,你總算還有點自知之明,不是囑咐過你了嗎,不要去跟那個張寶祖生過節,你就是不聽。”說完後,連連嘆氣。

“爹,真的是他強搶民女,我一時看不過去想幫忙嘛,幸好有位俠士及時出手相救,教訓了他一頓。”柳墨妍連忙澄清,可不敢說是去了百花樓。

“張業德家可不只是一方首富那麼簡單,我見了他都要讓着他三分,唉,說了你也不明白,你以後少去管他閒事。”柳敬才語重心長的再次叮囑,柳墨妍忙點頭答應,這才作罷。

曉風拂面,日陽暖暖,歡快的鳥鳴聲也令人心中雀躍不已,後院鞦韆上的綠衣少女“咯咯”地笑不停,只聽一旁推鞦韆的黃衣少女囔道:“二姐,二姐,該我了!”

“依依,你再推會,馬上就讓你玩。”

西邊的石桌上,紫砂壺嘴冒出騰騰的白霧,清香四逸,和瓷盤中精緻的糕點散發出的甜香糅合成令人垂涎的味道。柳墨妍和柳墨書兩人吃得不亦樂乎,渣屑沾得柳墨妍滿嘴,一邊還不停地嘀咕道:“小弟,剩下那塊留給我。”

“大姐,你不怕變成和廚房的劉嬸一樣嗎?”墨書不滿地問道。

“小弟,這你就不知了,想想看,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的楊玉環,身形如何?”

柳墨書翻了個白眼,她能跟楊玉環比嗎,尤其是劉嬸,嘖!索性不理她,抓起僅剩的那塊綠豆餅迅速塞入口中,悠然的神情更似得意。

柳墨妍也不惱,自言自語道:“唉,我怎麼能跟一個乳臭未乾的小鬼爭呢,太不該了!”

“哼!”只能重重哼一聲,柳墨書被堵得一句話說不出,臭大姐,明明知道他最討厭人說他小鬼了。

“大姐,聽說你打了張家少爺,還鬧到家來了?闖了這麼大禍,爹這次怎麼沒罰你?”

柳墨妍表情先一滯,眨眼又嘻笑起來,“我那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見義勇爲的事兒,這點是非爹還是能分辨的。”

“嗯,這倒是不假,聽說張家少爺也不是什麼好人。”柳墨書連連點頭,“大姐,有一點還是很疑惑,單憑你的那點功夫,你是如何見義勇爲的,講與小弟聽聽,好讓我也見習些。”

好小子,知道我功夫不行,還想見我出糗,遂坦白道:“小弟,你有所不知,我正與張寶祖的護院纏鬥時,一江湖絕世高手突然從天而降,沒幾下功夫,就將那些人打得全倒地不起。要不然以我的實力,勢必要耗上些許時候。”說得一本正經的同時,還露出對絕世高手仰慕崇敬的神色。

一聽絕世高手,不愧是姐弟,柳墨書立馬來了興趣,眼睛眨得一閃一閃,追問道:“他長什麼樣,江湖稱號是什麼?”

“高手嘛,肯定是來無影去無蹤,打跑那些人,救下那個姑娘後就不見了,害我有心結識,卻無機會啊。”一番話編得天衣無縫,再見小弟失望懊惱的眼神,柳墨妍心下偷笑不已。

她對自己的記憶力和直覺一向很自傲,一個人再怎麼換模樣,身形和走路的姿勢是斷然不會變的。不過她的確沒見過他的樣子,那日在百花樓,也不是真面目,那應該就是武師師傅說的江湖中的人皮面具。這不是她以貌取人不甘他那副平凡面孔而刻意假象。

那日她觀察許久,雖然面具很逼真,膚色也自然,卻與他耳上手腕上的有些不同,面上的更粗糙許多,江湖人士,風雨來去,耳際皮膚不可能好若凝脂。那夜見他,並無甚顧忌,他都沒以真面目示人,白日又怎肯輕易露臉示人,是以,她斷定那副面孔非他真實面貌。

想到此,柳墨妍眉眼彎彎,像只在醞踉奸計的狐狸,哪天能揭開他的真實面目,還真是令人熱血沸騰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