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1我的孩子
原來是她做的,嘖,好狠的手段。
沒人不知道蘇冰清這是被人算計了,一開始大家都不知道是誰,現在聽她指證葉玉卿,於是所有人都感覺到就是葉玉卿做的。
因爲在場誅人中,只有她與蘇冰清的恩怨最深,只有她纔有那種本事,只有她纔有這麼大的膽子。
還因爲,聽說爲了四王爺,兩人鬥得正厲害呢!而且剛剛蘇冰清還那麼兇狠的叫喝過葉玉卿,以她流氓郡主的名號,可能任人欺上門來也忍氣吞聲嗎?
葉玉卿並不將那些懷疑,甚至可以說已經認定了是她動手的目光放在眼裡,她似笑非笑的問蘇冰清:“四王妃,此話何意?”
“你敢說不是你做的嗎?”蘇冰清氣急敗壞地問道。葉玉卿悠哉得很:“本郡主做了什麼?”
“你……”說她把自己衣裳割爛,讓她在人前裸奔?
她怎麼說得出口?
這會兒大家都知道了,葉玉卿這是有恃無恐。就算是她做的,但是沒有證據證明,也沒人敢找她討說法。更何況,這種事還是事不關己的好,否則讓葉玉卿這個惡女把目光轉到自己身上來,下一回丟面子的很可能就是自己了。
可葉玉卿身份尊貴,更是維繫兩國關係的重要紐帶,到時候惹到她被她修理了,你哭都沒處哭去。
這會兒,大家都選擇了名哲保身,皇后同情地看着蘇冰清道:“冰清,今日之事,母后定會撤查清楚,還你一個公道。然而威武郡主是貴客,可容不得你胡亂誣陷,今日諒你受了委屈,母后便不與你計較了。你大病初癒,還是少見風爲妙。換過衣裳後,就回去早些歇了吧!湘水,帶四王妃去鸞鳳宮更衣。”
“是,娘娘!”
“母后……”蘇冰清還想喊冤,但皇后已經迅速移開了臉,歉疚而熱情地對葉玉卿道:“郡主,冰清前些日子生過病,腦子還有些糊塗,纔會胡言亂語。還望郡主大仁大量,寬恕她失禮之罪!”
“無妨,大家都知道,本郡主一向很大方的。”葉玉卿大方地手一揮,蘇冰清差點兒噴出了一口熱血。
其他人也是暗自吞嚥唾沫,大方,的確是夠大方的。
誰不知道威武主的有仇必報,葉玉卿這是說反話。這句話的意思根本就是在說,她一向小氣,這事天下人都應該知道。她的話分明是承認了蘇冰清剛纔的窘境就是她造成的,這就是招惹威武郡主的下場。
怪不得……原來所謂的天下第一流氓郡主的名號,就是這麼來的。
她果然,夠囂張!夠狠辣!
蘇冰清憋着一口氣,黑着臉被皇后的貼身宮女帶了下去。
熱情的賞花會氣氛並不因少了一個人而變淡,大家很快又興致高昂地說笑起來,這會兒還多了剛纔的笑料,氣氛更熱鬧了。
葉玉卿坐着喝了會兒茶,吃了幾塊點心後,太后便提起了靜太妃想見她一事。
一名五六十歲,同樣華髮叢生的宮裝婦人從幾位大妃中走出來,太后很和善地讓身邊的大宮女帶她們去四處走走,說是她們多年不見,讓她們敘敘舊。
但因爲從不曾見過面,兩人年齡又隔得大,雙方並沒有什麼話說。離開了喧鬧的御花園地帶,葉玉卿不解地問根本就不說話的靜太妃:“姑奶奶不是說想我了嗎?怎麼不說話?”
她不動聲色的打量着面前的老婦人,按年齡她應該比太后要年輕了十四五歲,但看起來卻比太后還要老。她膚色黯淡,臉頰瘦削,皺紋遍佈,身形單薄的微微佝僂着,偶爾還有咳嗽一聲,彷彿即將踏入黃土的老嫗,想來宮中的日子並不好過。
靜太妃微微一笑,道:“孩子,姑奶奶可以叫你卿卿嗎?”
“您是長輩,當然可以。”
“好,卿卿。沒想到,姑奶奶這輩子還能有幸見到孃家的人,死而無憾了!”靜太妃無聲嘆息,葉玉卿因爲對她沒什麼記憶,自然沒好感也沒惡感,這會兒聽她嘆氣,忽然就感覺到了些許無聲的淒涼。
她寬慰道:“好好的說什麼死不死的,姑奶奶有許多年沒見表姑了吧!太后娘娘難得開恩,怎麼不讓表姑進京來陪陪您?”
靜太妃無奈地搖搖頭:“太后娘娘若能開恩,姑奶奶又如何會等到今日?姑奶奶並沒有說想見你,我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這是太后的意思。”
葉玉卿眉一挑:“其他人,沒有得到太后的恩典嗎?不是說,太后娘娘鳳心大悅,許了每人一個小願望?”
她就知道不尋常,但是太后用靜太妃的名義把她召進宮來,目的是什麼?
靜太妃搖頭,道:“孩子,姑奶奶可否求你一件事?”
“你說。”
“十七年前,你表姑淑慧公主遠嫁靳州,爲靳州候世子喬錦貴正妻。早先幾年,還時有訊息回來。後來卻不知爲何,再也沒有了音訊,姑奶奶已經整整十年沒有你表姑的消息了。姑奶奶身子骨不好,也不知還能熬多久,你能不能派人去靳州看看,姑奶奶臨死前,想知道你表姑過的好不好,她爲何一直沒有信回來。”
“好,回去我便使人去靳州尋表姑姑。”
“謝謝你。”
“姑奶奶客氣了,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有了前面這些話,二人之間的陌生感漸去,接下來倒是有話說了。但靜太妃很少說起自己,多是在問葉玉卿如今的生活,也問了一些葉家其他人的事,葉玉卿也是撿好的說。
對一個已多年沒有回家,想家念家的長輩,始終秉持着抱喜不抱憂的想法。
二人前面說笑着,走了一會兒,繞過一條迴廊,就看到了一汪碧田。三月的荷葉露了苗,在寬闊的荷塘上平鋪開來。荷塘上有一涼亭,亭中青花瓷桌旁一男一女相對而坐,似在飲酒品茗。
男人一身明黃龍袍,正是承元帝無疑。女人約莫三十來歲的樣子,她穿着一席水藍色的宮裝,側臉的弧度優美,傾國傾城。
大概是哪一位妃子吧!葉玉卿感覺到女人有些面善,正打算再看清楚一些,靜太妃卻是面容悄然一變,連忙拉了她就想退回去。
那邊承元帝卻已經看到了二人,他笑着揚聲喊道:“那不是葉家的丫頭嗎?今兒怎麼進宮來了,來,過來坐坐,陪朕喝兩杯!”
承元帝親口相邀,這會兒葉玉卿就算是想退也沒得退了,她笑了下,挽着靜太妃往那邊走去。靜太妃聲音細密的告戒道:“那位是蓮太妃,你一會兒可千萬別說錯了話。”
她?葉玉卿暗中驚訝。
怪不得這樣美。
可蓮太妃與承元帝,那不是庶母與嫡子的關係嗎?二人怎麼會坐到一塊兒去的,而且邊上還沒有宮人伺候。更詭異的是,葉玉卿肯定自己沒有看錯,方纔承元帝看着蓮太妃的目光,分明是有情的,而且並不曾掩飾。
但蓮太妃卻是眉眼冷淡,如同一尊沒有情緒的冰美人。
心中疑惑,面上卻是一派自在。葉玉卿走到亭裡,帶着鈴音給承元帝行禮道:“葉玉卿見過承元皇上!”
“見過皇帝!”靜太妃同樣行了躬身禮,身後的宮女卻是拜下山呼萬歲。
承元帝笑着擡手:“免禮吧!來,葉丫頭這裡坐。靜母妃今日兒個也出門了,身體好些了麼?”
“多謝皇上記掛,我已經好多了。”靜太妃恭謹地應道。
承元帝點點頭,並沒有叫靜太妃坐下。會看眼色的人都知道,這是並不歡迎的意思。葉玉卿本來還想喊靜太妃坐到對面空位上去的,見此也就不作聲了。
承元帝看過來時,葉玉卿已經坐到了他說的位置上,託着腮不掩好奇地打量着身邊神色不變,神情冰冷的蓮太妃。
承元帝笑道:“你這丫頭在看什麼,目光這般放肆,也不怕唐突了?”
葉玉卿裝傻道:“承元皇上,我覺得這位美人阿姨好面善啊,總覺得在哪裡見過,但就是想不起來到底是在哪裡見過。”
承元帝朗聲一笑,道:“丫頭你這可是在佔便宜啊,這位美人可不是阿姨,她跟你姑奶奶是一個輩份的,按規矩,你可得喊一聲奶奶了。”
“不會吧!這麼年輕漂亮的奶奶。”葉玉卿驚歎。
蓮太妃皺着眉頭,不言不語。
靜太妃彷彿被人遺忘了,她尷尬地站了會兒,才主動對承元帝道:“皇帝,我適才走得久了有些頭暈,可否容我先行告退?”
承元帝連忙親切地應道:“好,回頭讓太醫瞧一下,靜母妃一定要保重身體。”
“多謝皇帝掛懷!”靜太妃客氣了一聲,對其他二人道:“蓮妹妹,姐姐先告退了。卿卿,姑奶奶就不陪你了,你自己玩得開心點。”
“知道了,你也要放寬心。回頭,我就讓人去靳州看錶姑。”葉玉卿道了一聲。蓮太妃雖然冷淡,卻也客氣地說了一聲:“姐姐慢走!”
靜太妃走後,承元帝開始與葉玉卿說着一些逗趣的話,總是似有若無的想要吸引蓮太妃加入話題。但蓮太妃卻始終不肯作聲,她彷彿當作自己不存在,或當作身邊的其他人不存在似的,隻身坐着,神態淡然地直視着前方,眼神悠遠。
葉玉卿暗自咋舌,這個承元帝真大膽,竟然在宮中如此明目張膽地覬覦蓮太妃。哪怕她坐在旁邊,他也是如此,也太不要臉了吧!
當然,心中再是雪亮,但這種皇室秘辛,她自然不能輕易出口。所以只能裝傻的隨着承元帝說笑,被他利用着不時的想要逗蓮太妃說話。
大約過了一刻鐘以後,就在葉玉卿不耐煩地想要告辭走人時,卻見第一藍獨自一人,從另一邊大步走了過來。
承元帝原本不時看向蓮太妃的眼神,忽而不動聲色地看向了葉玉卿,見葉玉卿果然如他所料般雙眼一亮,頓時無聲一笑。
“八弟,今兒個怎麼有空進宮來了!”見第一藍走過來,承元帝虛僞地笑着招呼道。
第一藍神情冰冷,與蓮太妃如出一轍。他不悅地看了承元帝一眼,並不回話,只看向蓮太妃,溫和道:“母妃,兒臣來接您回去!”
“嗯!”蓮太妃冰凍般的神色解封,嘴角微微揚了起來,一瞬間的美,直叫人驚歎。
當然,說到美得驚天倒還不至於,可能是因爲蓮太妃當年太受寵,所以民間對她的傳說有些誇張了。她固然長得美麗非凡,但五官精美程度卻還要遜蘭韻一籌,只不過她身上那種成熟的風韻,卻是蘭韻再如何妖嬈,都及不上的。
面對他人,她總是冷着臉的,絕美的姿容宛若冰雕一樣,但是忽然間這泯脣一笑,卻瞬間不媚而妖,風華絕代。
如此姿容,便是葉玉卿都免不了暗中花癡。
蓮太妃站起來,第一藍上前饞了她轉身就走,並不向承元帝徵求,也沒有告辭的意思。但承元帝竟然絲毫不生氣,反而笑着說道:“八弟這就要回去了嗎?正好,朕也有事要回御書房了,你便代朕盡下地主之宜,順路送威武郡主出宮吧!”
第一藍回頭,彷彿此時纔看到葉玉卿,他冷淡地看了她一眼,卻還是轉身扶着蓮太妃走了。也沒說要不要順路送她,承元帝卻對葉玉卿笑道:“你這丫頭說話實在逗趣,要不是朕今日還有事要忙,定要與你多聊聊。不過沒關係,下次還有機會的不是。你且先回去吧!讓八弟順路稍你一程,朕就不送你了。”
“承元皇上客氣了,你有事去忙吧!八皇叔送我一樣的。”葉玉卿笑了一聲,立即起身大步朝第一藍追去,一副稍顯迫不及待的興奮模樣。
鈴音無聲朝承元帝行了一禮,也跟了上去。
承元帝看着葉玉卿已經快要追上第一藍的背影,嘴角笑容越發的深了,眼神更加黝暗。
葉玉卿走到第一藍身旁,燦爛地笑道:“八王爺,不介意一起走吧!”
第一藍回頭看她,眼裡滿是笑意,聲音卻冷淡疏遠:“隨意。”
“那我就不客氣了。”葉玉卿輕輕一笑,擡眼再次向蓮太妃打招呼:“蓮太妃好,我說你怎麼這麼面善,原來是因爲我見過八王爺,他長得有幾分像您呢!”
蓮太妃微微頜首迴應,冷淡得很。但比起方纔在涼亭裡的毫無迴應來說,這應該也算得上是熱情了吧!
見她沒有跟自己說話的興趣,葉玉卿倒也不急着貼上去了,而是跟第一藍說起話來。
二人像是才見過面一樣,隨意地說着些不鹹不淡的話,多是葉玉卿說,第一藍聽着。他偶爾應一聲,也是很官方的。神情淡淡,似乎並不愛與葉玉卿說話。
但是出了宮後,藍項卻邀請葉玉卿進了八王府的馬車,送他們出宮的宮人倒不覺得有什麼,畢竟讓八王爺送威武郡主出宮,這是皇上的意思。
但蓮太妃卻訝異極了,自己的兒子她怎麼不瞭解?別說他根本就不會將承元帝的命令放在眼裡,就算是聽他的送人回去,也沒必要讓她上他們的馬車吧!宮裡不是派了一輛馬車跟着的嗎?
驚訝的還在後面,葉玉卿不僅僅被邀請上了八王府的馬車。最後上車來的第一藍居然還主動伸手握住了她的,並在她身邊坐了下來。
葉玉卿愣了下,隨即便淡然了。蓮太妃則是驚愕地瞪大了眼睛:“幼容,你……”
“噓!”第一藍曲指在脣邊,示意她隔牆有耳。
蓮太妃便是再震驚,也只好暫時閉了嘴。馬車行動起來,她目光總是不經意地落到他二人交握的手上,然後擡頭看葉玉卿微微泛紅的臉頰,心中思緒萬千。
她本身是個深處閨中的婦人,但也不是沒有聽說過葉玉卿的名聲,這樣的姑娘,怎麼可能會與她出色到世間僅有的兒子有什麼?
但事實就在眼前,由不得她不信。
兒子那可是最討厭女人近前的了,但是現在他不僅挨着葉玉卿坐着,還將她的手握得那樣緊,似乎怕她跑掉了一樣。
車裡靜默了半晌,直到離皇宮已經很遠了,第一藍纔對蓮太妃解釋道:“母妃,卿卿是兒臣心愛的女子,我會娶她爲妻。”
蓮太妃已經有所猜測,但此刻聽到他如此直接地說出來,還是倒抽了一口涼氣。她看了會兒默不作聲的葉玉卿,才躊躇道:“可是,葉姑娘嫁過人,母妃聽說她還有個孩子了。”
“是我的孩子。”第一藍道。
“什麼?”蓮太妃再一次被驚到了。
第一藍道:“當年,兒臣受傷避到戰王府,恰巧撞上卿卿被人陷害下了藥,我們算是陰差陽錯的緣份。卿卿的孩子是我的,母后看到的時候肯定能認出來,他長得很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