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伊格,感覺自己已置身於無窮的紅海之中,那自穹蒼而下的紅雨,每一滴打在他身上,都彷彿是火山爆發剎那所彈射出的岩漿,灼燒着他的皮膚、鞭撻着他的靈魂,他看見自己的皮膚正在這地獄般的灼燒中潰爛,他仰首哀號,聲音異常慘烈,任誰聽到,也能判斷出他正處於無盡的痛苦之中。
但從劍鋒的角度,可以看到的,僅僅是紅霧更濃了,完全包裹住了伊格的身體。狂風拂過,暴雨飄搖,密集的紅色雨點,彷佛全打在了他們所處的山峰之上。
大偉見劍鋒皺起了眉,淡淡道:“你聽他叫得鬼哭神嚎,就動了惻隱?如果我們被他抓住,下場恐怕好不了多少。譬如我,大概就是被剝掉皮,懸掛在杭州的北門上,大量的蒼蠅會圍在我的屍體上嗡嗡亂叫。嗯,你該好好學學你們的守護者,看,他多從容……”
凌揚正啃着從孫庭馬車上搜出來的精製牛肉乾,跑了半天,他覺得很有必要補充一*力,雖然和大偉他們看着同一方向,但凌揚看得津津有味,彷彿是一個郊遊的閒客,正看到一出計劃之外的免費精彩表演。乍見大偉和劍鋒看過來,他還能遙遙舉起那一包牛肉乾,表示願意分享。
劍鋒心中寒了寒,這兩個逃亡的夥伴,實在無法用常人的標準去衡量的。
大偉卻忽然抓住了他的肩膀,眼睛死死盯着那仍是半開着的箱子,急聲道:“混蛋,你第九瓶溶液沒倒完嗎?”
劍鋒啊了一聲,並且眨了眨眼睛,最後無辜的搖搖頭,意思是說自己體力已經透支了,大偉叫罵一聲,抽出軟劍眼睛緊緊盯着伊格的方向。
凌揚雖然不知道第九瓶溶液是什麼,但看到大偉如此謹慎,也知道事情不妙了,他急忙嚥下口中的食物,奔回馬車之中。
極度瘋狂中的伊格腦海裡只殘存一個念頭,就是要把這幾個該死人類統統殺死,要他們也嚐嚐此刻自己所受的痛苦!他一邊哀號慘呼,一邊嘣嘣跳跳的衝了過來,又撞翻了好幾棵樹木,盡顯一個絕世強者所擁有的驚人破壞力。大偉也不幸被撞中。
這時的大偉纔剛剛從地上爬起,強忍痛苦,“卡嚓”一下,把脫臼的右手給重新接上,往凌揚們的方向看去,立即判斷出伊格的意圖,口中馬上大叫道:“伊格閣下,沒想到你被毀了容還是那麼帥,嘖嘖,真是前無古人,看來你得好好感謝我纔對啊,讓你變得這麼性感……”
不過,伊格似乎已經認準凌揚他們了,絲毫不理會大偉的挑釁叫囂,繼續直線往周詩涵的方向衝去。
剛剛纔儲存起一點點力量的凌揚,勉強將周詩涵扛起,往前方另一棵樹的方向狂奔而去,到了那樹下,又儘量放輕腳步,貓起步子往中間的空地繞去。
但已經恢復一點點神智的伊格,哪裡會被這樣的小圈套騙過,眼看就要撞上那棵樹時,腳一蹬,那椴樹立即攔腰折斷,他也改變了方向,伸爪就往兩人抓去。
又
是一道閃電劈過昏沉沉的天空,照亮了大地,也讓凌揚看清了在紅雨之中,面前這張飛撲而來的面孔,猙獰得恍如地獄裡的魔王再生。
凌揚心裡暗叫,這回完了!勉力將周詩涵護到自己身後,微微側身,希望運氣能眷顧他們,能奇蹟般避過這對致命的爪子。
大偉尚在遠處,雖飛奔回來,但卻無法救助,眼看伊格的爪子就要抓破兩個的頭顱,千鈞一髮之際,劍鋒橫衝了過來,硬是將防禦狀態處於最低水平的伊格撞倒在一邊,但伊格也並不讓劍鋒好過,爪子順勢一抓,劃過了劍鋒的大腿,竟硬生生的將劍鋒腿上的一塊肉給抓了出來,痛得劍鋒差點就這麼暈死了過去。
凌揚死裡逃生,輕輕呼了一口氣,馬上就抱着周詩涵繼續往前跑,不忘回頭先讚道:“劍鋒先生,你真勇敢!不過如果你選擇留在原地觀察傷口的話,我建議你趕快跑路,最好還是別和我們跑同一個方向!”
伊格龐大的身軀剛剛着地,就像彈簧一般,立即又彈射了起來,嚇得劍鋒也不敢立即處理傷口,一蹶一蹶的往另一邊跑去。
不過,伊格卻將他瞄上了,狂吼中,一把將手中那塊肉甩向劍鋒,一蹬地,就向劍鋒撲去。
眼見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衝着自己飛來,劍鋒忽然意識到它本來就是自己大腿的一部分,一陣噁心,猶豫了一下,才側身避過,腳下一個踉蹌,竟摔倒在地。
伊格憑聲辨物,獰笑一聲,舉爪就往劍鋒的位置抓去。
大偉終於急奔而回,舉劍就往伊格的背脊刺去,伊格咆哮一聲,微微側身,竟由得軟劍刺進了自己的右肩,身子才猛地迴轉,左手狠狠的往大偉抓去。
軟劍幾乎彎成了一個半圓,大偉沒料到這個傢伙直接使出這種兩敗俱傷的打法,嚇得趕緊縮手,身形往後一傾,立即倒飛而回。
伊格卻不依不繞,放過了腳步下的獵物,徑直就往罪魁禍首的大偉追去,那柄軟劍仍釘在他的背脊上,正劇烈的顫抖着。
劍鋒逃過一劫,驚魂未定,還是遠遠逃到一邊的凌揚揮手喚醒了他,“劍鋒先生,快到這裡來。”
大偉眼見形如瘋狀的伊格鎖定了自己,不由哀號道:“王爺,饒命啊!”
他也不敢輕易轉回身體,就這麼繼續倒退,僅憑兩眼的餘光,專往樹木密集的地方飛速退去。而他可以從樹縫中穿過,但伊格所到之處,頓時就轟隆隆的倒下一片樹木。
兩人追逐之間,得到凌揚授意的劍鋒,跑到了林子邊,雙手用力揮動,吸引到大偉的注意,才指了指身後那團紅色的濃霧,又指了指自己手腕上的細繩,大偉立時會意,紅霧的元素力量尚未退去,只要將伊格重新引入紅霧中,雖不足以取他性命,但束縛他該是綽綽有餘了。
其實伊格臉部和腳底血流不止,只要大偉有足夠的耐力耗下去,定能耗盡他生命的氣息,但大偉已是疲憊不堪,而伊格雖是氣喘吁吁了
,但看樣子還是處於亢奮狀態中,氣息狂暴依舊,再這樣追逐下去,先倒下的肯定是大偉了。
帶有腐蝕性的溶液流過了伊格的嘴巴,令他的兩片嘴脣完全變了形,或許他已恢復了不少神智,張口“嗡嗡”的怒喝着什麼,但這樣的發音,很難讓人聽得懂他在說什麼了。
然而,大偉像是聽懂了,認同道:“伊格閣下說得對,我們人類的古諺語裡有句話說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結’,我覺得我們打了這麼久,是時候放下這段仇恨了,眼看今天月黑風高,細雨瀝瀝,不如大家坐下來,喝杯茶,好好聊上一聊?”
伊格嗷嗷大叫,腳下追得更急了,大偉也從未停下過腳步,藉着一根樹藤的力量,在空中一甩,改變了方向,迂迴繞向紅霧的方位。
快接近紅霧時,身後伊格已緊緊貼到幾步以外,大偉一咬牙,縱身一躍,便往紅霧的最終心處躍去。
伊格雙眼已無法視物,聽風辨位,吼了一聲,也緊隨其後,一躍而起,竟可後發先至,伸手便往大偉的腳腕抓去,令人驚歎這個魔族受了這麼重的傷,仍能保持這麼旺盛的戰意和如此強悍的戰鬥力。
劍鋒的繩子及時甩出,將大偉扯出了紅霧範圍,恰恰避開了伊格那全力一擊。
魔族王爺在空中無處借力,“嘭”的一下,重新回到那團紅霧的正中央,雖然龍魂已經不復存在,但禁錮的力量猶存,殘存的元素之力立即從四面八方涌來,重新將他給困在了原地,已是強弩之末的他再也無法掙脫這些枷鎖,直氣得嗷嗷怒吼,聲勢依舊唬人。
大偉見凌揚又坐在地上啃起牛肉乾,還不忘笑眯眯的看着自己、眼神裡不無嘉許,不禁怒道:“嗎的,別裝出一番運籌帷幄的臭屁模樣!”
凌揚微笑道:“魔族恐怕很快就會找來這裡了,他們的王爺一路奔來,肯定留下了不少線索的。”
大偉點頭道:“對,我們馬上得走!況且……雨停了,紅霧的力量便會消失。”
臨別前,大偉不忘回頭依依作別,“伊格匹夫,有種就出來再和我大戰三百回合……”
迴應他的,只有王爺高昂的怒吼聲,飄蕩在紅雨之中,一直伴隨他們走過了好幾個山頭。
杭州的西北,不久前仍是重要的貿易通道,人氣鼎盛,處處可見源源不絕的貿易車隊,但現在,商人們不見了,各大城市基本停止了運作,在這一大片隨時都有可能成爲淪陷區的地域裡,只剩下各類傭兵團、各大情報組織、游擊隊、獸王正規軍、徐州巡狩隊、難民和少數仍在做生活用品的投機商,空蕩蕩的街道正如那惶惶的人心。
當大偉和凌揚駕馭着一輛從魔族搶來的馬車,“嘀嗒嘀嗒”的闖進這樣一個區域時,立即便引來各種各樣的目光,有兩目無光的難民,有立即作筆錄的情報員,也有各大武裝勢力……尤其當他們發現拉車的牲畜還是菱角獸時,不少人的眼裡都閃過了警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