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楊萬里有詩:“畢竟西湖六月中,風光不與四時同。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這首詩是描寫西湖景色的,但是如果看到了大明湖,就更會覺得,這首詩是描寫大明湖六月的景色。
大明湖的美不是含蓄婉約的大家閨秀,更像是灑脫的江湖女俠一般,將四時的景色全部分開,真是各有不同。
沿湖是三百里摟粗的垂柳,如果是在春天,會有柳絮纏纏綿綿飛飛揚揚,纏繞着人,流連忘返。柳枝低垂,偶有沾水的枝條,婀娜的神韻更是增添了幾分的柔美。因爲是夏天,柳枝兒上有鳥鳴和蟬鳴,奏出一副大自然的宮商角徵羽韻律來。
湖中的荷花早已經盛開,紅的粉嫩,白的純潔,交相輝映,連同岸邊的小花一同爭奇鬥豔,沁人心脾。
梅若華連同侍女浮萍一同登上了畫舫。波光粼粼的湖面上,將細碎的魚食兒投下,會惹來許多的魚兒爭搶,偶爾會有鳥兒掠過水麪,梅若華看到這番景象,心情不由得大好。
前些年,她總是每隔一個月回來這靜心庵誦經唸佛,爲了她孃親的身體康健,如今更是殷勤,幾乎日日來這裡抄襲經卷,這次再也不是因爲孃親,而是讓自己心安。
她仍舊還記得,今年的春天是個很溫暖的的春天,也正是這個溫暖的春光中,家中發生了變故,一夕之間,家破人亡。
到現在也不能忘記呵!那夜的雨,瓢潑一般的大,紫色的閃電帶着詭異的光芒在天空中閃過,似是要將天空生生的撕裂一般。
後來聽老人們講,他們活了這麼大的歲數,從來沒有見到過春天會下那樣的雨,會有那樣的閃電和雷。
爹爹是冤枉的,她知道。爹爹將建築比作了自己的生命,他怎麼可能偷工減料呢?到底是誰冤枉了爹爹呢?
“小姐,想什麼呢?”浮萍隨手摘下了一朵紅蓮,在若華的面前晃了晃。
若華只是明媚一笑,搖了搖頭,看向了遠方。
皇上爲了如妃下令修建重華殿,那個項目正好是風頭正勁的若華的父親,梅心星督建的。重華殿建成之後巍峨雄壯,得到了皇上的諸多讚揚,同時皇上挑選能工巧匠去修建燕京的時候,也將梅心
星的名字寫在了上面。
只是沒有想到,三個月之後,重華殿坍塌,將如妃壓死在重華殿,皇上一怒之下將梅心星處斬,他的家人也跟着受到了處罰,從此不能在繼承他的衣鉢,從事建築這個行當。
當重華殿坍塌的時候,梅心星已經預料到事情的嚴重xing,趕緊將兩個女兒送到了他的好友李天佑的府上。也正是因爲如此,她和她的姐姐梅若雪才能活下來,而體弱多病的孃親就在事情發生的第二天含着微笑去了。大娘在聽說爹爹被處斬的時候,上吊自盡了。她的家,就算是四分五裂了。
如此美好的景緻,竟然想起了那些往日的不快。可是這些都是揮之不去的,已經深深地印在了她的腦海中,再也抹殺不掉。無論多麼美麗的景緻,無論多麼快樂的場景,都不能將這些從她的腦海中除掉。
浮萍看着心不在焉的她,也只是笑了笑。自從家中發生了那些事情時候,小姐最常做的事情就是發呆,就連平時最喜歡的畫那些圖樣都擱下了,看來那件事情對她的打擊還是很大的。
也是,本來在濟南府還算是數的數得上的不錯的人家了,沒有想到,一夕之間竟然家破人亡,這些事降臨到一個小女子的身上,難怪她會如此。
浮萍貼近了梅若華的身邊,笑了笑:“小姐,我們該回去了,天色不早了。”說罷,搖了搖若華素色的衣衫。
若華擡頭,所見之處竟是一片殘陽入水,景緻格外的美,就連波光粼粼的湖面似乎都是泛着金色的。可她也看到對面過來一條豪華的畫舫,在畫舫之上站定了兩人,其中一人穿着火紅色的衣衫,就像是秋天成熟的小辣椒,而身邊的人長身玉立,一身銀色的衣衫貼合着他精壯的身體,襯托的整個人如同天上的***一般。
若華一驚,原來這兩個人竟是梅若華和李府的二公子。此時畫舫已經接近了小船,怕是她能躲避的地方。
站起身來,理了理自己的衣服,覺得沒有失禮的地方的時候才躬身說道:“若華見過姐姐,見過二公子。”
浮萍暗自搖了搖頭。自從梅府發生事情已經這麼長時間了,可是小姐仍舊是素衣素服,爲的是守孝三年,而這位大小姐,從大
夫人過了三期之後便開始大紅大綠的穿着,果然是讓她看低之人。浮萍暗歎一聲,也起身行禮。
李家二公子李鶴翎倒是客客氣氣的笑着擡手,說道:“二小姐怎地如此客氣呢?快起來吧!”說罷,含笑看着若華。
若華和若雪雖然是親生姐妹,但是長相卻不盡相同,若華清秀,而若雪則張揚,就連穿着打扮都是如此,況且,若華那種與生俱來的疏離更是讓他有種着迷。許是男人都喜歡這樣的人,都希望能夠征服這樣的女子吧?
梅若雪看了一眼一旁的李鶴翎,不由得哼了一聲,說道:“小狐狸精,竟然勾人勾到了這裡!果然有乃母的風範!”那眼睛中分明帶着太多的嫉妒和醋意。
若華無意與他們爭執,只低了頭,吩咐船家:“老伯,我們回去吧!”因爲她常來這裡,跟這位老伯相熟,老伯聽到她的話,知道她心傷,也不說什麼,搖着櫓就要往岸邊行去。
若雪卻不顧落水的危險,一下子跳到了若華的小船上,“啪”的一聲,一個響亮的耳光便扇在了若華的臉頰上,頓時,雪白的臉頰紅腫一片。
一旁的浮萍和搖櫓的老伯都愣在當場,反倒是若華安之若素,她平靜的擡起頭來,與若雪對視,眼睛中流轉着一種光芒,那是一種不會屈居人下的光芒。
她忽然擡起手來,一個巴掌狠狠的打在了若雪的臉上,若雪頓時捂住了臉頰,伸出另外一隻雪白手臂指着若華說道:“你敢打我?”
十六年了,十六年來,她從不敢如此對梅若雪。而梅若雪更是不會想到,梅若華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傲然的站在那裡,趁着落日的餘暉,整個人如同鍍上了一層金色,就像是突然降落的九天玄女,神聖不可侵犯。
“梅若雪,我已經忍了你十六年,不是因爲別的,我是不想讓我的孃親爲難。如今她已經不在了,我也沒有什麼顧忌,以後,你還是小心一點,我再也不會如以前一般任你欺負!”她說完話,冷冷的看着李鶴翎,說道:“李公子,請將她帶走,我們要回府了。”
李鶴翎笑着看了若華一眼,飛身而下將若華拎在手中,帶她重新回到大船上。他看着她遠去的背影,意味深長的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