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縣城醫院,鄧興明終於拗不過陳萱萱,放棄打催產針了。只是比之前更擔心了。

鄧興明的眼睛緊緊地盯着陳萱萱,見她躺在牀上,他忙走過來勸道,“既然你不想打針,那你就多運動運動吧,醫生說這樣孩子才能早點入盆”。

陳萱萱才懶得動彈,她肚子這麼大,走幾步就氣喘吁吁的,她不耐煩地衝他喊,“我不去!”

鄧興明在她旁邊繼續勸,“醫生說。。。”

一直喋喋不休,陳萱萱氣得腦門疼,她大吼起來,“是我生孩子還是你生?你一直說個不停,能不能讓我清靜一下。”

鄧興明氣得半死,偏偏又拿她沒辦法。

就這樣,一直到了預產期十二天,陳萱萱才終於有了動靜。

原先的宮縮也就是一兩個小時疼一次,這天卻是慢慢縮短,直至五分鐘疼一次。

到了晚上,終於發動了,陳萱萱疼得一腦門都是汗。

很快,她被護士推進產房,足足折騰了五個小時,到天黑透了,她才生下一個男嬰。

鄧興明抱着孩子欣喜得不得了。

剛生下來的孩子皺巴巴的,一點也不好看,可他卻分外滿足。

陳萱萱累得很,沉沉地睡去了。

到了第二天早上,陳萱萱朝着一直在哄孩子的鄧興明說了一聲,“我上次請許科長幫寶寶買塊細布,你去百貨大樓找他吧。”

鄧興明現在是有子萬事足,聽到這話,立刻把孩子放下,“好”

陳萱萱看着他的背影,側頭看了一眼孩子,輕聲安撫他,“乖乖,小寶寶,你馬上就要和爹見面了。你開不開心吶?”

過了一個小時之後,鄧興明就回來了,跟他一起來的還有許文厚。

鄧興明有些無奈地跟陳萱萱解釋,“許科長太熱情了,非要過來看看孩子。”

陳萱萱眼睛閃了閃,朝許文厚笑着道,“許科長快坐吧。”

許文厚瞅了四周,沒發現有凳子,只好道,“不用了,我站着就好。”說着就把自己帶來的東西放到牀頭櫃上。

陳萱萱忙催促鄧興明,“快把孩子抱給許科長看吶,人家來一趟就是爲了看孩子的。”

被她這麼一提醒,鄧興明立刻從嬰兒牀上抱起孩子。

許文厚眼巴巴地瞅着,等鄧興明抱過來,他有些急切地接着,他也是第一次抱孩子,姿勢有點不對,鄧興明教了他好一會兒。

等他終於調整好姿勢,許文厚纔有空打量懷裡的孩子,這孩子長得很白,眼睛大大的,鼻樑也高,臉型像陳萱萱。嘴巴有點像他,只是孩子太小,有點不太明顯。

許文厚忍不住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奶香味撲鼻,好聞極了。

離這個病房隔着好幾米的地方,鄧雲萍趴在開水間,探頭朝這邊的病房看,今天的她似乎重新裝扮過,穿着五六十歲大媽才穿的衣服,頭髮披下來,臉上的皮膚非常綠,有點像爛菜葉,她側頭看了一眼正在打水的錢淑蘭,想了想問,“娘,我們要不要過去?”

錢淑蘭斜睨了她一眼,“你傻了呀,這是正常探視,你衝上去纔有問題呢。”

鄧雲萍有些傻眼了,“那咋辦?以後許文厚再來,就算我們抓個現形,他也可以說是正常探視呀。”

錢淑蘭搖頭,“普通關係過來探視一次就夠,多來兩次,即使你不說,你哥都會有所懷疑。”

末了她趴在鄧雲萍耳邊說了一聲,“我待會兒去找醫生給他們三口子驗血。說不定也能查出問題。”

鄧雲萍眼睛一亮,“可以嗎?”

錢淑蘭攤了攤手,“驗血容易,不過這種事情也得撞運氣的。”

如果鄧興明和許文厚血型是同一類型的,那驗也沒用。

就算兩人血型不一致,如果陳萱萱是個a型,鄧興明是個b型,孩子就可能是任一類型,驗血也得白搭。所以這玩意也得看運氣。

鄧雲萍卻一點也不在意,只要能有一丁點機會,她都願意嘗試。

錢淑蘭點了下頭,“你帶着小敏就躲在這裡,注意別讓她碰熱水爐,我出去一下。”

鄧雲萍立刻點頭,她牽着小敏,偶爾側頭朝那間病房瞅上兩眼。

錢淑蘭去找醫生了。

在錢淑蘭的疏通之後,醫生終於答應給他們驗血了。

只是醫生趕着去吃飯,“等我吃完飯,我再找他們抽血吧。”

錢淑蘭也不急這一時半刻,點頭應了。

病房裡,哄了好一會兒孩子的許文厚把嬰兒交給鄧興明,背對着他朝陳萱萱眨了眨眼睛,然後笑着道,“我先走了。孩子很可愛。”

陳萱萱笑着點頭,客氣道,“下次再來哈!”

鄧興明抱着孩子把人送走,陳萱萱側頭看着許文厚提過來的東西。

一套嬰兒衣服,雪白的細棉布,真得很漂亮。還有一盒餅乾,應該是買給她的。

“還是城裡人好啊。”陳萱萱抱着衣服突然感慨一聲。

鄧興明聽了心裡頗不是滋味,但他還是勸道,“萱萱,你放心,我以後肯定會好好上工,爭取讓你和孩子早點過上好日子。”

陳萱萱在心裡嗤笑一聲,“我餓了,你去給我買份飯。”

鄧興明立刻應了。

沒過多久,他就端着兩份飯回來了。

他沒有票,來得時候帶的是紅薯,醫院食堂這邊給換成了粗糧票,他們在這邊已經住了六天,他的票已經快要沒了。

他吭哧半天,才漲紅着臉跟陳萱萱說這事,“萱萱,我們明天就出院吧,糧票已經沒有了。”

陳萱萱氣得半死,根本不想搭理他。

鄧興明只好悶聲吃飯。

就在這時,護士進來了,“產婦跟我到醫生那邊檢查一下。”

陳萱萱把手裡還沒吃完的紅薯放下,跟着護士出去了。

又過了好一會兒,另一護士走進來,“我帶寶寶去做下檢查。”

鄧興明朝她看了一眼,點了下頭,繼續吃飯。

大概過了半個小時,陳萱萱回來了,她一進來就衝鄧興明道,“我剛纔特地問了,醫生建議我們住滿三天,等我沒有出現大出血情況才能出院。”

鄧興明見醫生這麼說了,也只能點頭,“那我回去再拿些紅薯過來。”

陳萱萱終於滿意,側頭看一眼嬰兒牀,空空如也,“孩子呢?”

鄧興明立刻給她解釋,“剛纔有護士過來給孩子檢查抱走了。”

陳萱萱眉頭一皺,語氣有點不太好,“什麼護士?你爲什麼不跟着一起去?”

鄧興明被她罵得一愣,“就是穿着白衣服的護士啊,你走沒多久,她就過來要給孩子檢查身體,就給抱走了。”

陳萱萱劈頭蓋臉就是一通罵,“那人呢?孩子呢?”

鄧興明見她這架勢,也不跟她爭辯,轉身出了病房,走到護士站那邊,“請問剛剛你們護士把我兒子抱到哪裡去了?”

護士站有兩個護士在值班,其他人都去吃飯了,聽到他的話,一臉懵逼,對視一眼之後,齊齊搖頭,“我們沒有抱啊。”

鄧興明比她們還懵,立刻急了,“就是剛剛有個大概二十來歲的姑娘過來抱我兒子,說要帶他去檢查。”

護士趕緊擺手,“不會的,現在是飯點,大家都去吃飯了,不可能會有人給你家娃檢查的。”

鄧興明頓時有種五雷轟頂的感覺,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似被雷劈了似的,又好像被人從頭到腳澆了一盆涼水,全身麻木。

他眼睛瞪大如牛鈴,突然眼前一黑,“我的兒子。。。”

然後撲咚一聲直直往後倒。

兩個護士嚇得半死,趕緊從臺子後繞了過來,把人扶起來,一個掐人中,一個幫他放平身體。

兩個護士正在急救,一直等着人回來的陳萱萱從房間裡走了出來。看到躺在地上的鄧興明,她眼睛閃爍個不停。

她面上卻是焦急不已,蹲下來,急切地問,“我男人怎麼了?”

護士也不知道這人咋回事,突然找她們要兒子,後來還直接暈倒了,她如實回答陳萱萱的問題,“他剛纔受刺激暈倒了。”

另一護士卻想得要多一點,直接說明原委,“他剛剛說你們兒子被護士抱走了,可其他護士都去吃飯了,只有我們兩人輪班的。”

陳萱萱眼睛睜得大大的,抖着嘴脣,“你們是說我的兒子被人抱走了?”

眼見着她也要暈,護士突然急切地大叫一聲,“還不一定。”

陳萱萱踉蹌幾步勉強扶住身體,而後就看到鄧興明被護士弄醒了。

看到兩個護士,鄧興明立刻就想起之前的事了,他抓着其中一個護士的袖子問,“我兒子呢?”

兩個護士齊齊搖頭。

鄧興明趕緊從地上爬起來,朝陳萱萱道,“你在這裡等着,我要去報警。”

陳萱萱雙手捂臉開始痛哭。

鄧興明聽到她的哭聲,卻也顧不上安慰,飛快地擠開圍觀的人羣,往樓下跑。

沒過一會兒,民警就來了。

這事調查得很容易,就是有個姑娘冒充護士把人家剛生下來的孩子抱走了。

民警做完筆錄,朝兩人道,“你們放心,我們一定會盡全力幫你們追回孩子。”他頓了頓又道,“不過你們也要有個心理準備,人海茫茫,劉關縣縣城又這麼大,我們總不可能挨家挨戶地搜,這孩子能找到的可能性有點低。不過你們放心,我們肯定會努力的。”

等他走了,鄧興明還像個木頭樁子似的呆愣在原地。

一直捂臉痛哭的陳萱萱卻直接撲到鄧興明身上,舉起拳頭就打,尖着嗓子大罵,“鄧興明,你個窩囊廢,我要跟你離婚!”

鄧興明卻任由她發泄,臉上也是懊悔和痛苦。

另一邊的民警出了醫院,剛走到大門口,就聽到後面有人叫他。

錢淑蘭牽着小敏不緊不慢地走過來,朝民警道,“民警同志,我想跟你反應一點情況。”

民警愣了一下,以爲她是看到犯罪嫌疑人了,忙道,“你說!”

“剛纔那對丟失孩子的年輕夫妻是我們生產隊的知青。我的四兒媳婦之前就看到過那個女人跟百貨大樓的許科長搞在一起,今天早上那個許科長也是第一個來看孩子的。他走沒多久,那孩子就丟了。”

聽到這裡,民警臉上滿是驚訝,顯然沒想到一蹤簡單的嬰兒失蹤案居然能牽扯這麼多,他面容嚴肅,“你繼續說!”

錢淑蘭點了下頭,“我剛纔看到有個護士把孩子抱走了,就讓我女兒跟蹤去了。”

民警喜得眉開眼笑,簡直太棒了,他急切地追問,“那她人呢?”

錢淑蘭朝大門外瞅了好幾眼,“你先等等,她應該很快就來了。”

民警鬆了一口氣倒也不嫌煩,站在門邊跟錢淑蘭一起等,時間長有點無聊,他又問一些關於這三人的事情。

錢淑蘭把該說的都說了。不該說的就是關於鄧興明是她親兒子這事給瞞了。左右跟這事也無關。

民警越聽越覺得這事有問題。

很快,鄧雲萍氣喘吁吁地從對面跑了過來,到了錢淑蘭跟前,扶着牆,大喘氣,當她看到她娘旁邊站着個民警,頓時明白她孃的意思了,“民警同志,那孩子被抱走了。你快跟我去找。”

民警也不敢耽擱,立刻跟在鄧雲萍後面走。一行人七拐八拐地終於到了一處民房。

鄧雲萍指着這家大門,“就是這裡了。我親眼看到那個護士把孩子抱到這家的。”

民警點了下頭,讓她躲到旁邊,他走過去敲門。

敲了好一會兒,纔有人過來開門。

“你找誰?”一箇中年婦女從屋裡走出來,把門打開之後看着面前這個嚴肅的小夥子皺眉。

民警直接從身上掏出工作證,“我是民警,我懷疑你們家涉嫌販賣孩子。”

說完不等中年婦女反應,直接錯過她往裡面衝。

嬰兒現在正餓着呢,哇哇直叫,好找得很。

民警直接找了個正着。

他看着面前這個抱着孩子的男人,年齡,長相都符和,他眯着眼問,“你叫什麼名字?”

許文厚心一緊,硬着頭皮道,“我叫許文厚,請問民警同志,你有什麼事嗎?”

民警立刻從身上掏出一把槍對着許文厚,“趕緊把嬰兒放下!”

這個動作把衆人都震懵了,原本還想奪路而逃的護士直接嚇得半死,傻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了。

民警從口袋裡掏出一個手銬扔給許文厚,命令他,“你自己扣上。”

說着又扔了一個給那個護士,“你也是!”

許文厚的爹看着那槍硬着頭皮走過來,“民警同志,我兒子女兒犯了什麼事?你爲什麼要抓他們?”

民警避而不答,“等我把他們送到派出所,你再過來了解情況吧。”

說完朝外面喊了一聲,“嬸子,你過來幫着抱下孩子吧。”

錢淑蘭立刻走了進來,彎腰抱起還躺在沙發上哭鬧不停的孩子。

看到她進來,許文厚頓時慌了,這一瞬間他突然想到陳萱萱讓他捎得那封信,這個廠長是鄧興明的親孃。

所以他徹底被曝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