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婦的話堪比軍令,哪怕是在爺爺和自家老爹雙重哀求的目光下,蕭和平還是毅然決然的把一筐蔬果全給扛去了地窖。
“嚴朝宗說他們提前準備了應急方案,如無意外孟七安排好後會想辦法聯繫你。”蕭和平聽覺靈敏,不用回頭也知道宋恩禮跟下來了,把她擋在門口,“你在上面呆着,底下冷。”
蕭家的地窖與別人家的不同,下面常年放着宋恩禮從空間弄出來的大號冰塊,氣溫比外面要低十好幾度,用茅草裡面封得嚴嚴實實的木門一推開,寒氣撲面而來。
“我不要。”宋恩禮順勢摟住他的背,只是肚子太大有些費勁,“你抱我下去。”
“好像背上趴了只大馬猴。”蕭和平嬉皮笑臉把她攬到前頭一把攔腰抱起,宋恩禮氣呼呼逮着他的嘴一通亂啃,“你才大馬猴,現在嫌我難看了是吧,難怪娘說這女人懷着娃的時候就是男人最容易作妖的時候……”
說着說着,她臉上的笑緩緩沉了下來。
蕭和平急了,“咋了,真生氣了?我開玩笑的。”
“不是,我想我媽了,不經歷懷胎十月真的無法體會做母親的辛苦,一直以來我都跟着爺爺生活,平時也是跟我爸比較親近,現在想想覺得我媽好可憐,我爸忙生意不陪她我也不陪她……”
“就爲這個難受?那等你生了娃咱一家三口全去陪她,你想呆多久呆多久,好好彌補咱媽,你看咋樣?”
“那你上班呢?”宋恩禮擡頭看他,眼眶有些微紅,像極了一個受足委屈的孩子。
蕭和平心疼的把她摁到懷裡,一下下輕撫她的後腦勺,“媳婦都傷心了還上啥班,有啥比你重要?”
“嗯,那我這兩天送爺爺回去的時候順道去探探我爸口風,也不知道我們倆離開家這麼久他想明白沒有,不過我媽好說話的很你別擔心。”
早就急着要回幾十年後去籌備私人博物館的宋爺爺聽說這幾天就能走,立馬老實得跟啥似的,骰子不玩了,魚也不釣了,每天吃過飯就把自己關在屋裡各種畫圖設計,比每天放學回來端個小板凳坐在院子裡做功課的蕭小栓還用工。
然而宋恩禮這兒還沒把孟七的消息等來,麻煩卻先找上門來了。
遠在豫省的羅立秋父母收到周振興的信後一合計,半分鐘都沒敢耽誤便收拾包袱上燕北尋人來了!
雖然他們不是很相信周振興在信裡誇大其詞的話,啥一卡車的陪嫁啥頓頓大魚大肉還有還幾處房子,不過有聊勝於無,這個閨女他們本來都不指望啥了,現在好歹還能賣幾個子兒,這就值當了。
“蕭嬸兒,你們家親家來了,剛進的大隊,正到處打聽你們家咋走嘞!”
社員跑;來通知王秀英的時候她正揹着六丫在下游河洗衣裳。
託小兒媳的福,還能走能動的就不用下地幹活,每天只需要帶帶娃做做家務不知道羨慕死多少人。
聽說親家來了,王秀英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小兒媳的爹孃,以爲是她眼下馬上就要生,家裡父母不放心來看望來了,畢竟老大老三家的都來熟門熟路,而老二媳婦她爹孃是壓根不要她了,根本不可能大老遠上這兒來,況且他們也不知道老二媳婦在這兒。
當時扯證的時候她還提過這事,讓老二媳婦給家裡寫封信該的彩禮還是得給不是,老二媳婦死活不答應。
也不管是清過的還是沒清過的,王秀英把搭在大石頭的衣裳胡亂團到木盆裡,抱起來便往回跑,快到門口了纔想起來自己穿的這身衣裳不適合見客,尤其是小兒媳爹孃這樣的貴客,這補丁摞補丁的,別回頭把人嚇着以爲他們家日子不好過對她老兒子心生不滿。
可是現在回家似乎來不及。
王秀英想了想,抄近道一路小跑去了王寶勝家找朱蓮花借了身最好的衣裳,順便把那盆溼衣裳和六丫也給留在了王家。
羅立秋爸媽這廂纔剛走到蕭家門口,那邊王秀英也緊趕慢趕趕到,“他親家,盼星星盼月亮總算是把你們盼來了!”
門口的中年男女一人挎着一舊包袱,穿着一色的勞動藍人民服,布料洗得有些發白但還沒啥補丁,只有倆膝蓋和胳膊肘因爲怕磨破提前綴上了整齊的補丁,倆都是黃皮,長得五大三粗,不跟她小兒媳似的細皮嫩肉小骨架。
雖然模樣打扮跟她想象中的有些出入,不過因爲是小兒媳的爹孃,王秀英還是表現出異常的熱情。
她覺得可能親家不想太引人注意才故意變成這模樣,天上來的嘛,想變啥樣就能變啥樣,比如親家爺爺,不也一天到晚神神叨叨的嘛。
然而對方眼中赤果果的鄙夷很快就擊退了王秀英全部的熱情。
“你是誰,那野漢子的奶奶?我們家那不爭氣的蠢丫頭呢!彩禮都沒拿就敢揹着家裡結婚!這是把我們倆的臉擱地上踩呢!”羅母拉着臉,那眼睛跟電鑽似的在王秀英身上鑽了個遍,稍微心裡素質差點的都能給鑽出一身傷來。
打量完王秀英,她又開始隔着院門打量起蕭家房子,雖然頂上蓋的是瓦但卻是土坯牆,跟他們廠裡的水泥樓宿舍根本沒得比,“好好一城裡姑娘,每個月領着工資吃着商品糧咋就跟個鄉下泥腿子好上了!瞧瞧這屋破的,咋住人啊這是!”
憑心而論,王秀英長得真沒羅母說的那麼老,能生出蕭和平這樣好相貌的兒子她本身的長相自是差不到哪兒去,早時候家裡每個月都有蕭和平的工資填補家用,及時在困難的那三年她也沒忍飢挨餓過,家裡又是她說了算,她也沒啥好操心的;
宋恩禮來了後更是有加無己,農活不用幹、每天好吃還喝的養着不說,時不時還給買這個香皂那個啥霜的抹臉上,那是越活越年輕,甚至看上去比羅母這個城裡人還能小上幾歲。
“娘,咋了這是,咋雞飛狗跳的。”正在午睡的宋恩禮被大嗓門吵醒,孕婦的起牀氣犯得厲害,又因爲聽了那些混賬話,開門出來的時候整個臉都是垮的。
她臉上的反應明明白白告訴王秀英她根本就不認識眼前這對中年夫妻,再加上剛纔羅母說的話,王秀英馬上反應過來她這是搞錯對象了,當下臉上也不好看了,丟下羅父羅母心疼的把她往屋裡扶,“要命,咋就把你給吵醒了,你說你好不容易睡會兒,老四呢,咋把你一人兒留屋裡。”
哪個女人被人說老醜都不會樂意,特別是王秀英這種相貌協會的,只要不是小兒媳的爸媽,那她就不用跟他們客氣了!
“他上小院去了,好像爺爺找他有啥事。”這麼大規模的博物館光靠宋爺爺一個人畫設計圖肯定費勁,好在家裡有個現成的專業人才,當下被他徵做了苦力。
羅立秋父母倒是不見外,沒人招呼他們他們自己便跟進了院,只是羅母嘴上還是不大好聽,“要不得說是鄉下人,一點禮貌都不懂,咋說我們倆也是立秋她爸媽,就這麼把我們倆晾在門口,不想給彩禮還是咋着。”
蕭家竈間前幾天才讓陳小寧炸的,剛從張老棍家弄了些土坯來壘了一個,還沒幹透,家裡有孕婦蕭和平怕煙大薰着她,又不讓燒火烘乾,這幾天蕭家人全靠院子裡那個臨時竈生火做飯。
幾塊大石頭堆一塊兒上頭架個鍋了事,平時不做飯的時候就把鍋靠在牆角,大石頭全讓煙給薰得黑乎乎的,看上去要多寒酸有多寒酸,還有兩隻肥母雞在院裡跑來跑去,冷不丁就是一坨雞屎……
因爲嫌棄,羅母那張本就不再年輕的臉快要皺成包子。
她心裡更加篤定信上的話都是胡說八道,全然忘記了其實自己和丈夫的老家還遠不如這。
“你們是羅立秋的爸媽?”已經走到的門口的宋恩禮突然回過頭,露出一臉比他們更深的鄙夷來。
無事不登三寶殿,怪不得上來就扯彩禮的事。
可是他們倆是咋找上這兒來的?
“是嘞,羅立秋人呢,咋不見她出來見我們!”羅母往從門縫往宋恩禮那屋裡探了一眼,只是還沒來得及看清,宋恩禮已經把門關上,“我二嫂跟我二哥上縣城去了,晚點才能回來。”
一直沒收到老師的回信,羅立秋懷疑可能是郵電局那邊給她整掉了,這不趁着中午午休趕緊讓蕭建軍騎自行車載她去了趟縣城。
“親家大老遠上我們這兒實在不容易,路上辛苦了吧,先上那屋喝口水歇會兒。”得知是老二媳婦的爹孃,王秀英仍舊沒表現出多大的熱情,與剛開始錯認是宋恩禮父母時表現出兩種完全截然不同的態度。
不過上門終究是客,遠日無怨近日無仇的該要的禮數還是得要,先不說這兩口子待自家閨女如何,就他們家娶了別人閨女沒給彩禮到人手上也沒通知到確實理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