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中飯,沈嬌勸說梅寒影搬到她那兒去住,梅寒影並無猶豫,極痛快地答應了,她也沒多少行李,只是一些換洗衣服以及金銀細軟,一隻箱子儘夠了。
也幸好今天是陰天,梅寒影全身都包得嚴嚴實實,連一點皮都沒露出來,倒是沒覺着難受,他們出梅家大門時,弄堂裡不時有可疑的腦袋閃出來,又極快地鑽了回去,鬼鬼祟祟的。
梅寒影根本就沒將這些人放在眼裡,沈嬌眼珠一轉,有意大聲說道:“四嬸,您和我四叔鬧彆扭的時間也真夠長的,害得我四叔天南地北地找您,哪成想您竟躲在咱老家呢,您可真是會藏的。”
趙四狐疑看向沈嬌,沒搞懂這孩子又搞啥名堂,文姐卻心知肚明,湊在趙四耳邊小聲說:“先生,小姐是在替夫人正名呢!”
梅寒影感激地看了眼沈嬌,這些年獨自帶着梅思華生活,物質上倒沒啥,以她的本事吃喝是不愁的,可那些街坊鄰居異樣的眼神,還有不懷好意的閒言碎語,卻讓她心裡很不是滋味。
那些人的想像力十分豐富,說她寡婦還算是好的,有些說得更過分,說她是破鞋,阿華是私生子啥的,要不是她有點本事,光是那些唾沫星子都能殺死她們娘倆。
沈嬌這麼說,等於就是替她正名了,她不是寡婦,也不是破鞋,阿華更不是私生子,梅寒影的心前所未有的踏實,飄浮了大半生,終於找到她可以停泊的港灣了。
“四嬸,您說您也不找個大點的宅子,就這麼個破地方,您不嫌委屈,也不怕委屈了咱阿華,瞧您辦的這糊塗事兒,這次回去可得安生同我四叔過日子了,咱家比這舒服幾百倍呢!”
沈嬌擺出一臉嫌棄的模樣,把這個弄堂說得一無是處,只差沒說成是叫花子住的了,梅寒影不覺好笑,這片地方以前住的都是富戶,一般人可輪不上住,沈嬌這麼說,那些街坊還不得氣壞了。
躲在門背後的那些街坊可不就是氣壞了,偷看的大都是以前在背後說過梅家的老太太們,她們比誰都關心梅家的動靜,尤其是大清早居然有男人上門了,這可比原子彈爆炸還要讓人激動呢!
等着抓姦夫銀婦的這幫老太太們,一天都心神不寧的,因爲趙四他進去後一天都沒出來,想象力豐富的這些人,自覺都勾勒出了一幅幅春光圖,要不是畏懼梅寒影這個煞星,她們早就上門來抓姦啦!
不過她們聽了沈嬌的話後,不由對以前說的那些話羞愧不已,人家只是兩口子吵架而已,她們那樣說着實過分了些。
有些性子真爽的老太太不由打開門出來了,主動同梅寒影說話:“女人性子不能太烈了,鬧一鬧就得了,哪能一鬧就鬧十幾年呢,這可真是不像話,瞧把你男人急得,生生老了十幾歲!”
梅寒影一頭青絲,看着頂多三十出頭,趙四兩鬢白霜,雖保養得宜,可看起來還是比梅寒影要老一些,當然不至於像老太太說的那般誇張,可老夫少妻卻是避不過了。
趙四面上的笑容滯了滯,嫌棄地看了眼說話的老太太,年紀大眼睛也瞎了!
他不由朝車窗瞥了眼,頭一回竟覺得兩鬢的白髮那麼刺眼,要不明兒個去染黑了?
沈嬌將趙四的小動作看得清清楚楚,強忍着沒笑出聲,以前咋沒看出來趙四這麼有趣呢!
“我家就是前頭那幢大宅子,以後有空來家玩啊!”沈嬌報上了自家的地址,離弄堂才半里路,這幫老太太一聽就露出恍然的神情,羨慕無比。
難怪人家嫌棄呢,同那大宅子比起來,她們這兒可不就是個破地方嘛!
讓沈嬌這麼一宣傳,這些老太太們對梅寒影的態度是180度的大轉彎,客客氣氣的,有些人還拿出了雞蛋白糖等,說街坊一場,不能讓梅寒影空着手走。
沈嬌當然不會白得這些東西,她興致一來,索性包了十幾份紅包,每份都是二十塊錢,分給了這些街坊,說是感謝他們這些年對梅寒影母子的照顧,這些人更是無比羞愧,拿着錢也滿不是滋味呢!
其實二十塊錢是梅寒影提議的,待離開弄堂,她才說出理由:“以前沒少吃他們的東西,二十塊錢算是還給他們了!”
沈嬌頓時就想到了那隻可憐的大黃狗,不由同梅寒影相視而笑。
梅寒影見到沈嬌家,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在沈嬌耳邊小聲說:“你家我也來過,拿過幾回肉和雞蛋。”
沈嬌愕然地眨了眨眼,隨即大笑出聲,打趣道:“那我得找四叔要個大紅包才行,替我家幾隻寵物要的,它們給四嬸您背了好幾年鍋呢!”
她越想越覺得有意思,前些年廚房總是無緣無故丟吃的,沈家興總是罵金子銀子還有玉兒,因爲家裡就這三隻最愛偷吃的,卻沒想到竟是讓梅寒影給劫富濟貧了!
緣分這東西可真是奇妙得緊!
沈嬌安頓好梅寒影母子的住處,便到下午放學了,沈嬌準備去接孩子們,趙四攔住了她,笑道:“今天我去接吧。”
沈嬌愣了愣,很快就明白了趙四的意思,不覺好笑,自家四叔角色適應得還是蠻快的嘛,她打趣道:“四叔,您順便把我家幾個都接回來吧。”
趙四輕輕地哼了聲,拿過車鑰匙便走了,文姐要跟着,也讓他給拒絕了,只讓她在梅寒影身邊呆着。
“四嬸,您爲何不能白日出門?是那些藥劑的影響嗎?”
閒着無事,沈嬌同梅寒影聊天兒,順便打聽她的身體狀況,白天不可以出門多不方便,她問清楚了回頭研究研究,說不定能治好呢!
怎麼着也得保證自家四叔四嬸晚年生活的質量嘛!
梅寒影點了點頭:“也不是完全不可以出門,陰天只要遮得嚴實一些,還是可以出門的,只不過我自己不願意出去罷了。”
她雖沒說出不願意出門的原因,可沈嬌大致也能猜到,頂着這麼一張可怖的面孔出門,就算自己不在意,可總得在乎別人的眼光,這個世上能有幾人,真正能夠做到對外物毫不在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