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安的心亂七八糟靜不下來,扔了圖紙去找沈玫。
沈玫的預產期已經過一週了,陳家二舅媽專門請來的有經驗的老保姆也到位了,可肚子裡那倆寶貝就是穩穩當當地沒動靜。
大夫說沒事兒,讓繼續觀察,急得陳景明恨不得舌燦蓮花地把孩子給說出來。
沈玫卻沒心沒肺地一點不知道着急,依然豪爽地拍着肚子,“脾氣肯定像景明,什麼事兒都穩穩當當!”
這一點她最滿意了,孩子越不着急她越高興,挺着大鍋一樣的大肚子還有心情拉着周小安去看熱鬧,“這個你必須親眼看看,要不不過癮!”
周小安和保姆阿姨勸不住沈玫,只能提心吊膽地跟在她身後,看着她肚子裡揣着兩個足月寶寶還能健步如飛,不知道應該擔心多一點還是高興多一點。
沈玫帶他們去的地方不遠,就在市政府大院隔壁,市政府大禮堂的牆上和大廳一夜之間貼了滿滿的大字報,白紙黑字鋪天蓋地觸目驚心。
內容就不那麼嚇人了,竟然是言辭非常隱晦卻讓人一眼就能看明白的花邊新聞!而且還是沛州的紅梅花顧月明的!
大字報上寫得清清楚楚,顧月明不顧廉恥破壞別人家庭,被拒絕之後還試圖去騷擾人家懷孕的妻子,甚至她說了什麼話,什麼時間穿了什麼衣服都寫得詳細至極。
偏顧月明又是個公衆人物,就是在省裡也有不少人認識她,大字報上的那些細節還真就能對得上!
大字報上還公開宣佈,已經將顧月明破壞別人家庭的證據交給沛州市委組織部和公安機關調查,等待組織的公平宣判!
而內部人士也證明,確實是收到了疑似顧月明行爲不檢點的舉報信和證據,具體結果還得等調查之後再公佈。
但羣衆已經不用組織部門調查了,心裡早就有了定論。顧月明被省軍區王司令的公子甩了的事那是公開的秘密了,現在這是把人家媳婦惹急了!
沒真憑實據能敢公開貼出大字報嗎?還給公安局和組織部都寄了證據!那肯定是板上釘釘的事兒了!
周小安指着鋪天蓋地的大字報,“顧月明?不可能!”顧月明驕傲着呢!愛惜羽毛着呢!當年要不是覺得對王英武有絕對的把握,肯定不會跟他出去!
既然他都結婚了,顧月明更是絕對不會去主動找他,還去找他懷孕的妻子?還留下證據?那肯定是造謠!
沈玫也點頭,“顧月明這人雖然不要臉,不過她還真不會幹這麼傻缺的事兒!”
周小安有點兒失望,“我還以爲蔣勝男會去直接抽顧月明幾耳光呢。”那樣反而比現在強很多,至少讓顧月明當衆出醜,也能讓看熱鬧的人心裡痛快一點。
畢竟有丁月宜的添柴加火挑撥離間,蔣勝男又脾氣不好,惹急了在大庭廣衆之下狠狠收拾顧月明一頓那是最有可能的。
沒想到卻弄了這麼個虎頭蛇尾的招兒。
公安局一調查,不馬上還顧月明清白了呀!前面這個不錯的大字報都白貼了!
沈玫一手捧着肚子一手做指點江山狀,“說你慫吧!沒看出來吧!我告訴你,人家這纔是高幹子弟的氣魄!話說出去了,事兒也辦了,在大家心裡都坐實了顧月明是個不要臉的第三者,然後!”
沈玫加重語氣,“你聽好了啊!然後!人家明天或者後天通過家裡的關係再把舉報信和證據都要回來!直接內部運作撤了舉報!組織部和公安局就是想還顧月明清白也沒機會!
既然舉報了,又沒公佈調查結果,你說人民羣衆會不會認定這事兒就是事實?”
“連我都得認爲是沛州爲了維護顧大成的面子把這事兒壓下來了!更別說別人了!顧月明算是遇着硬茬子了!哈哈哈!”
沈玫看到周小安崇拜的目光,一點不居功,“這都是景明猜出來的,不過我有預感,他肯定猜對了!他就沒猜錯過!”
然後對這位蔣勝男同志心生嚮往,“這纔是幹部子弟的氣魄!膽子大敢下手,就是用身份辦事兒,明着壓死顧月明,她就是乾瞪眼沒招兒!哪像我們,頂着沛州高幹子弟的名頭淨吃虧了!特別是你!跟人家學着點兒!”
周小安也覺得這位蔣勝男同學真的是好手段,“王家不會爲難她吧?”
沈玫恨不得拿大肚子去頂周小安的腦袋,“就她這手段,動心眼不玩兒死王英武那個混蛋!景明說王英武自從跟蔣勝男處對象,就被拿得死死的!現在對媳婦好得都能評上模範丈夫了!”
周小安感嘆,“看來,女人幸福的基礎真不是什麼勤勞善良犧牲奉獻,而是必須心眼兒夠用啊!”
沈玫覺得這話就是在說她,驕傲地挺挺肚子,“那是!”
周小安嘴角抽抽,他們家的心眼兒是足夠用了,不過分佈得有點兒不均而已……
沈玫很高興地跟周小安嘀咕,“其實這裡不光有沈閱海的推動,還有幾個關鍵人物和關鍵步驟你肯定不知道。”
“是小土豆和建新他們啊!他們這回可出了大力了!我是真喜歡這幾個小孩兒!沈峰那個二傻子要是有他們一根小拇指那麼機靈就行了!”
小土豆他們幾個幹什麼了?他們神不知鬼不覺地把陪蔣勝男一起來沛州的王英武給偷了,還只偷不起眼的隨身小物件,鋼筆、筆記本、鑰匙扣,然後讓蔣勝男在顧月明的身邊看到這些。
蔣勝男可不是丁月宜隨便幾句話就能哄過去對人喊打喊殺的,她甚至本來只是想去會會顧月明,甚至要怎麼對她都沒想好。
可是從她後臺的化妝臺上看到王英武說丟了的鋼筆和筆記本,還有顧月明手下文工團團員替她拿着的鑰匙串,馬上改變了主意。
“咱這幾個弟弟是真沒白養!”沈玫豪爽地把周小安的弟弟也劃歸成自己弟弟了,一點都不見外,“以後肯定能有大出息!”
聽完顧月明的八卦,周小安焦躁的心終於平靜下來一點了。
她穿過來也不是帶着什麼重大使命要改變歷史的,她選擇留在這片土地上,也知道自己以後會對很多事無能爲力,那就只能盡到最大努力,然後順其自然。
把沒心沒肺的沈玫哄回家,交給幾乎要得產前憂慮症的陳景明,周小安心情輕鬆地回家。
走廊裡都是燉魚的香味兒,謝楠媽守着爐子激動得滿臉放光,一邊動着鍋裡的魚一邊在跟鄰居們“低調”地顯擺。
“……阿拉小張和小囡是大學生,政府要有照顧的!這魚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買得到的!這裡哪裡像阿拉上海喲,守着大江大海的,吃個海魚螃蟹就是小意思啦!這裡要吃口魚都得去副食店裡排半個月的隊!要搶破頭的喲!”
難得她今天沒有要找周小安的茬,周小安趕緊回屋。
家裡的氣氛卻有點奇怪,周小全悶頭看書,小土豆一眼一眼地看她,好像在掙扎着要做什麼重大決定一樣。
周小安裝作沒看見,抓住小虎使勁兒揉了一通,這個胖乎乎的傢伙得看緊了,現在大家饞肉都饞瘋了,可別讓誰給抓住吃了!
小土豆終於做完心理鬥爭,磨磨蹭蹭地坐到周小安身邊,“安安,你說不讓我沾人命,如果見死不救算是殺人嗎?”
周小安心裡咯噔一下,“現在還有機會救嗎?”如果沒有,她就不能把話說得太絕對。
看小土豆點頭,周小全也專注地看着她,周小安鄭重地告訴兩個小孩,“在我看來,如果在不傷害自己的情況下能救不救,眼睜睜地看人去死,那跟殺人沒有區別。”
但她又強調了一句,“前提是不傷害自己,救人還是保護自己,你們必須首先選擇保護好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