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臘梅驚恐地看着周閱海,她沒想到那個縱容她十多年的小叔子會這麼狠心!
她一直以爲周閱海看着沉默寡言,實際上非常心軟,否則也不會在被周老太太那樣對待以後還養着他們一家十多年。
除了二叔公、王臘梅和周閱海,甚至周大海都不清楚,當年周閱海爲什麼在周老太太下葬之後就跟着路過的隊伍走了。
當年周老太太生病,礦上不給假,是王臘梅先回老家去照顧,周老太太彌留之際,也是她和二叔公、周閱海三人在場。
周老太請二叔公作證,把家裡二畝地和三間房子一起賣掉,錢一份沒留給週二海,甚至連同他多年的工錢一起,留給了周大海一家。
周老太下葬之後,週二海在楊樹溝孑然一身,連個存身的地方都沒有了,他才那麼堅決地走了。
可即使是那樣,他也在周大海去世之後養了他們一家那麼多年,可見是個多麼心軟好拿捏的。
王臘梅一直覺得只要讓她見到周閱海,她肯定能讓他改變主意。
即使昨天他對他們做了那樣可怕的事,也沒將她的希望徹底毀滅。
畢竟昨天是她理虧,那樣對周家的女兒,週二海這樣護犢子的人,急怒之下做出什麼都正常。
而今天她是來求她的,拿年老病弱母親的病來求他,拿周大海對他幼年的照顧迴護來求他。
可是,現在她不得不徹底死心了。
周閱海太狠了。狠得她全身發冷,狠得她不敢再說一個字,就怕他再拿王家人開刀。
周閱海卻對她有話說,“從今以後,小安不是你女兒,別再提她的名字,更不要再打她的主意。她只要因爲你有一點不好,我就全都記到王家子孫的頭上。”
周閱海走了,街道和礦上的人很快來了。王臘梅作爲抵制國家精簡城鎮人口政策的典型被帶回去批評教育了。
王臘梅回到家,王老太也被送了回來。
王家人無論大人小孩都被街道和礦上派人管制起來,說是集中批評教育,實際上是完全失去了人身自由。
一家老小被督促着收拾行李,明天一早就遣送回鄉。
就是回到鄉下,他們也是當地政府的重點監管對象,誰都別想再做出給地方工作抹黑的事來!
王家人心惶惶,王臘梅魂不守舍地照顧着一隻胳膊捲曲抖動的王老太,時不時地讓她罵幾句打幾下,還得防備着毒蛇一樣盯着他們的周小柱夫妻。
還沒回鄉下,她的日子就苦不堪言起來。
王家人離開了,周閱海也終於被於老批准可以出院了。
“回去勤加鍛鍊,不要着涼,好好珍惜這條腿吧!”
老先生人老成精,肯定是看出什麼了,卻裝作周閱海的腿真的只是車禍受傷,被部隊的隨軍醫生處理好來修養的樣子。只是在他要出院的時候才笑眯眯地囑咐兩句。
周小安也裝糊塗,抱着一大盒老先生特製的山楂丸跟他套近乎,把小叔出院以後的保養和護理問了又問。
確認小叔的腿以後好好鍛鍊真的沒問題了,才小細胳膊一揮,“好了!小叔!我們出院吧!”
周閱海也急着出院,“小安,你這幾天先住小叔宿舍,小叔去給你收拾一下家裡。”
沈玫卻過來搶人,“小安去我家住!我媽要跟沈老爺子和沈老太太回農村探親,我家就我自己!”
當然還是住沈玫家方便一些,周閱海心裡非常不願意,可看周小安跟沈玫靠在一起高高興興的樣子,還是沒有說什麼。
沈玫拉着周小安去火車站送姚雲蘭,姚雲蘭知道周小安去給沈玫做伴兒,才放心一點。
已經要上車了,還在事無鉅細地給沈玫交代家裡的事兒,連晚上睡前要擦涼蓆都要囑咐好幾遍。
沈玫平時脾氣急,對母親卻非常耐心,雖然有點不耐煩地念叨“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卻還是皺着眉頭把她的話都聽完。
其實她更不放心母親,“現在可是新社會了,您別總跟個受氣小媳婦似的!沈老爺子和糊塗老太太要是敢欺負您,您就甩了他們回來!有我給您養老給您撐腰,您怕他們幹什麼?!”
姚雲蘭眼睛紅紅地點頭,眼淚幾乎要控制不住。
她這輩子一直依附着別人生活,最受不了別人對她一點好。女兒幾句語氣並不好的承諾就讓她激動得哽咽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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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老頭嚐到了回家鄉被人捧着的甜頭,在城裡的安靜日子就過不下去了,總想着要再回去。可沈市長卻不許他再回去打擾地方了。
沈老頭上躥下跳了好長時間,終於找到一個機會,沈老太太孃家兄弟病重,他們要回去探望。
那位孃家兄弟以前也對沈市長頗多照顧,沈市長實在拉不下來臉,只能讓父親帶着母親回去。
可沈老頭一個人回去是照顧不了幾乎生活不能自理的沈老太的,當然得帶着保姆一樣的姚雲蘭。
丁月宜和沈市長也騎着自行車低調地來送他們。
看到姚雲蘭,她大方地過去打招呼,“姚大姐,又要麻煩你照顧我爸媽了。”
沈市長對姚雲蘭也非常客氣,笑得溫和又親切,“雲蘭,爹孃離不開你,回農村肯定又得累着你了,你就替我多辛苦一下。我會照顧好小玫,你放心吧。”
姚雲蘭擡頭看了一眼沈市長就把頭低低地垂了下來,耳朵脖子一片通紅,手足無措地挎起大包小包的行李,低低地答應一聲,“長生,你放心,我能照顧好爹孃。”就再說不出來一句話了。
直到要上車,都是丁月宜在溫溫柔柔地叮囑沈老頭注意身體,挺着大肚子給沈老太太擦流出來的口水,一副好兒媳婦的樣子。
好像那個跟沈老頭鬧得矛盾重重,把他們從家裡趕出來的兒媳婦不是她一樣。
而一直照顧着兩位老人的姚雲蘭卻自動躲到了一邊,好像暫時謝幕的演員,把舞臺交給了另一個人來表演。
他們一家四口在前面親親熱熱地送別,姚雲蘭卻在後面拉住了沈玫,走慢幾步低聲交代她。
“小玫,你爸最近上火了,你看他眼角和嘴角都有點幹,你回去給他熬點綠豆水,讓他一天喝兩碗。”
她一切家務都不讓沈玫學,就是夏天熬綠豆水,冬天煮甜酒釀這兩樣,從小就教會了她。
因爲沈市長夏天愛上火,必須喝綠豆水,也因爲沈市長冬天最喜歡喝甜酒釀暖胃。
沈玫撇嘴,“人家有老婆孩子的,用得着咱們操心嗎?”
姚雲蘭輕輕拍了她一下,破天荒地在一件事上很堅持,“不許胡說,你爸夏天愛上火,別人沒那麼細心,照顧不好他。”
火車已經要開了,姚雲蘭還在給沈玫使眼色,讓她不要忘了給沈市長熬綠豆水。
火車開走了,沈市長笑呵呵地招呼沈玫和周小安,“小玫,小安,今天跟我回家吃飯,吃完咱們殺一盤!”
沈玫白了丁月宜一眼,“沒空!”拉着周小安就走了。
沈市長早就習慣,笑着叮囑她,“騎車小心點!”
丁月宜也笑着邀請他們,“小玫,小安,你倆有空回家吃飯!”
沈玫也不避諱周小安,在路上就無奈苦笑,“看着了吧!我媽這輩子都放不下那個忘恩負義朝三暮四的男人了!”
周小安無話可說,姚雲蘭那麼關心沈市長,誰都能看得出來她還愛着他。
沈玫無奈,“在我媽看來,丁月宜那都不算事兒!那只是沈市長又討了個小妾而已!”(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