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足夠銀杏這個僞嬰兒瞭解這裡的一切。
她是在六三年的陰曆九月出生在鄂北下面一個叫做張家灣的鄉村。
村裡有百來戶人家,大部分的人姓張,其他的姓也有,只是不多。目前還沒有分田到戶,平時大家一起上工勞作,掙公分。曠工的話當天就沒有公分,類似後來的上班打卡制度。
年底的時候,村幹部會根據每個人得到的公分分糧食和錢。有的孩子很小就被帶去上工,畢竟蚊子再小也是肉。
這個時代吃的東西珍貴,村民手頭都不寬裕,所以多多少少都比較的小氣。
平時大家沒有什麼娛樂,喜歡聚在一起說東家長西家短,也有的喜歡挑撥,看不慣別人過得舒坦,銀杏就時時出現在她們嘴邊。
銀杏的爺爺李老爺子參加過革命,是個紅軍,打過鬼子。他是個踏實的人,也沒多大的理想,解放戰爭後就回到了陳家灣,和妻兒團聚。
老領導給他安排了工作,在陳家灣附近的勝利農場當個安保人員,保衛農場的安全,一個月有28塊錢。
回到家看到老伴頭上的白髮,臉上的皺紋,兒子的跛腳,還有一個黑瘦黑瘦的小丫頭,他深覺對不起老妻。這些年老妻不容易,好在自己回來了,還有工作,人民也要當家做主,以後的日子會越過越好。
因爲李爺爺的關係,李家在村裡面還是很受優待的,李大力腳不方便,被安排看管村裡的倉庫,是個輕省活。
一家人過了幾年幸福的團聚生活,五八年長孫去世,老人受了打擊,之後得了風寒去了。
李奶奶是個堅強的女子,這位老人家年輕的時候獨自一人拉扯着兒子長大,等着丈夫歸來,毫無怨言。
李大力幾歲的時候,李奶奶帶着他到山裡面躲難。倆人慌着往山裡面跑,李大力一腳踏空從山坡上滾下去,摔到了腳。那個時候和崔紅也走散了,沒有醫生,李奶奶胡亂的處理了下,最後兒子成了一個跛的。
過了幾天,村裡安靜了,活着的人又都陸陸續續的回到家。
田雙就是這個時候來到的李家。
整個村子被洗劫一空,好多人都沒回來。田雙的父母沒熬過去,她伯母是個勢力又愛佔便宜的人,想把她賣了,當時外面兵荒馬亂,出門不安全,思前想後直接把她趕出家門。
田雙的媽媽是個好人,以前幫助過李奶奶。李奶奶帶着田雙去找田伯母理論,田伯母臉皮奇厚,完全不在乎大家的眼光,能少一張嘴對她而言就是好事,還讓李奶奶不要多管閒事,願意管就把賠錢貨領回家,把李奶奶氣的夠嗆。
氣急之下李奶奶去找了剛回到家的崔紅,崔紅會寫字,她讓崔紅寫了一份證明給田伯母按了手印,從此以後田伯母一家與田雙無關。
李奶奶是個賢惠的人,那個時候只求飽肚子,天天帶着田雙和李大力上山找吃的,挖野菜,下地幹活。
三個人節衣縮食的過日子,李爺爺又不在家,李大力腳有問題,事情都靠李奶奶和田雙兩個人撐着,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李爺爺回家,家裡近況纔好轉。
田雙和李大力在五五年結婚,那個時候李爺爺在農場上班,每個月有錢拿,李奶奶人又和善,附近還是有很多人家願意把姑娘嫁給李大力的,可是李大力不願意。
他和田雙認識十幾年,一起逃難,一起捱餓,一起找吃的,田雙從沒嫌棄過他的腳,總是偷偷的把自己碗裡的吃食撥給李大力。
李大力憨厚善良,在他心裡田雙早就是自己媳婦。
李奶奶對自己親手帶出來的田雙很滿意,她覺得田雙性格堅韌,撐得起一個家,李爺爺對找兒媳婦這件事完全聽李奶奶的。
婚後,一家人過得其樂融融,唯一的遺憾就是孩子這塊。
李大力和田雙小時候都吃過苦受過凍,長大後田雙又要下地掙工分,結婚三年倆人才有第一個孩子,得知懷孕的時候,全家都高興壞了。
孩子從出生身體就不好,李爺爺給他取了個名字叫狗兒,賤命好養活,可孩子仍沒熬過一個月。
大孫子沒了,李爺爺大受打擊,不久後得了一場風寒撒手人寰。
李爺爺去後,李奶奶的精神也大不如從前。她堅持每天煮一個雞蛋給田雙補身子。兩年後李大力和李雙的第二個孩子出世,孩子生下來就全身青紫。李奶奶給取了個名字叫石頭,最後石頭還是在她懷中沒了。
事後李奶奶去李爺爺的墳前坐了一個下午,把李大力和田雙都給嚇壞了。
老人家從此沉默不少,平時都不怎麼說話,她像有感應似的,把家裡的錢都交給兒子媳婦,在夢中找李爺爺和兩個孫子去了。
夫妻倆因爲父母相繼去世,孩子也沒了,很是沉寂了一段時間,還是崔紅時不時的過來開解,二人才好點。
崔紅住在李大力的隔壁,她沒出嫁前和李奶奶是一個村的,倆人一起嫁到張家灣。
她爸爸是個赤腳醫生,崔紅從小跟着他學醫。她在大隊的醫務室工作,不用下田,平時還會去村裡給人看病。村裡的婦女不知道多少羨慕崔紅的,想讓自己的兒女拜崔紅爲師。
崔紅婚姻坎坷,無夫無子,父母兄弟皆沒了,連個子侄都沒留下,算是地道的孤家寡人。
她想選一個吃苦耐勞,品行良好的人跟着學醫。本來田雙是最適合的人,只是那時候人人都想着填肚子活下去,解放戰爭勝利後,崔紅自己也經歷了一些事情,一直耽擱到現在也沒收徒。
李奶奶臨去前拜託崔紅看着點兩個孩子,崔紅又是看着他們倆長大的,知道他們的本性,一口答應。
李大力和田雙平時幫崔紅幹些力所能及的家務活,他們倆把崔紅當做自己的父母一樣尊敬。
崔紅是醫生,又是一個人,平時條件相對好點,總是時不時的貼補田雙他們,把他們當親生孩子一樣看待。
她活了幾十年,結婚離婚經歷了個遍,很多事情都看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