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華殿內,君臣奏對!
白綾!匕首!鶴頂紅!
面對皇帝以君臣大義相逼,嶽峰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兩難境地,一時間,整個人竟呆坐在椅子上,似是不知該如何迴應。
“嶽元帥,陛下有令,您請選一樣吧?”
內侍大太監馮益端着托盤走了過來,臉上帶着微微的笑意,似乎已經吃定了嶽峰,今日註定將難逃一死。
嶽峰迴過神來,不去看他,只將目光投向皇帝趙構,口中沉聲喝問道:“陛下,你當真如此絕情?”
皇帝不語,不予迴應。
“哈!”
見狀,嶽峰不由得一聲笑,一聲滿含嘲諷的笑,不知是在嘲笑皇帝,還是在嘲諷自己的原身嶽飛,可嘆一代忠臣,爲國征戰,拋頭顱灑熱血,不計生死的精忠報國,到頭來,換來的竟是這樣的對待。
濃烈的情緒,再次引動嶽飛本人的情感,嶽峰也不阻礙,一如上一次面對李孝娥那樣,仍由他盡情發現。
只見,他霍然起身,大步走向皇上的牀榻。
“嶽飛,你想幹什麼?!”
眼見着嶽飛似有威逼皇帝之意,大太監馮益連忙一聲尖聲喝斥,旁邊,元魁也在瞬間做好了隨時出手的準備。
“閉嘴!”
迴應他的,是嶽飛口中的一聲沉喝,“你算什麼東西,這裡豈有你說話的份?給我滾開!”無匹威勢,在言語間迸發,頓時,迫得馮益連連向後倒退數步,生生撞在一根粗大的殿柱之上。
“呃........”
一聲悶哼,嘴角止不住的鮮血流溢,他一雙眼,死死地盯着嶽飛,既有憤怒,但更多的卻是驚懼。
便是元魁,也忍不住瞳孔一縮,早知嶽飛實力強悍,但卻沒有想到,竟然強悍到了這種地步,着實駭人聽聞。
警惕萬分的看着嶽飛,生怕他傷害到皇帝,卻見嶽峰來到皇帝牀榻之前,停下腳步,雙手抱拳,向着皇帝趙構行了一禮,方纔口中帶着幾分難解的問道:“陛下,自臣少時入伍,二十年來,爲國征戰,浴血沙場,不知經歷了幾多生死,清剿反賊,抗擊金賊,也曾數次救駕,立下功勳無數,就算臣極力主張北上伐金,那也是爲了驅逐金人,光復大宋國土,爲何,你就如此的容不下臣?!”
“你..........”
聞得嶽飛細數自身功績,皇帝臉上的神色越發變得難看起來,眉宇間,似是閃過幾分猶豫,但最終還是狠下心來,道:“非是朕容不下你,而是因爲你........太強了!”
這是久藏在他心中的話,今日既然已經開始,他索性放開了一切,盡情訴說道:“衆人皆知,徵北大元帥嶽飛文武雙全,用兵如神,你麾下的岳家軍軍力強盛,戰無不勝,連金人都被你打敗了,光復開封,真是好大的功業!可你還不滿足,非要繼續北上,說什麼要直搗黃龍,迎回二帝,二帝若回,那朕該當何處?”
“還有,重華殿內,慶功宴上,那一場刺殺,朕狼狽不堪,差點身死,而你嶽元帥,卻在最危險的關頭,挺身而出,力挽狂瀾,不僅擊殺了刺客,救下文武百官性命,還得到他們的擁護,得以代掌朝堂。”
“朕於亂世繼位,定都臨安十年,可惜,朕能力不足,十年間,朝堂上吏治腐壞,朕雖有心,但文武百官,關係錯雜,牽一髮而動全身,百般猶豫,始終不能解決,可你呢,你嶽元帥代掌朝堂後,輕而易舉就將諸多貪官污吏殺了個一乾二淨,不僅追回了戶部舊賬,還明定律法、減輕賦稅,一下子就得到了天下百姓的愛戴。”
說到這裡,他似陷入了瘋狂,看向嶽飛,臉上滿是猙獰殺意,但更多的卻是恐懼,他歇斯底里的道:“數十萬兵權在握,又掌朝政大權,甚至連民心都向着你,下一步,下一步你是不是就準備謀朝篡位了?”
“哈!”
再聞一聲笑,滿含苦澀,難以言說的味道,充斥在心頭,嶽飛身形蹌踉後退,口中帶着滿滿的不敢置信道:“原來,在陛下的心中一直這麼看我的,枉我嶽飛一腔忠肝義膽,報國之心,身先士卒、捨身忘死的浴血奮戰,收復失地,沒想到,到頭來換來的卻只有陛下的猜忌........”
聞得嶽飛苦笑,皇帝漸漸平復了狂亂的心緒,他沉聲道:“嶽飛,說句你可能不相信的話,其實,朕一直相信你的忠心,可是,你實在是太強了,強到了讓朕倍感威脅,所以,你不得不死。”
“陛下,你這樣做,難道就不怕我真的起兵謀反嗎?”
嶽飛嘆道:“陛下甦醒也有一段時日了,相信你應該知道,如今,皇宮大內,甚至整個臨安皇城都在我的掌控之下,我若起兵,改朝換代,不過翻手之間。”
“朕當然知道,可正是因此,所以朕纔不得不放心一搏。”
皇帝凜然道:“今天這一局,朕賭的就是你的忠心,要麼,你殺了朕,從此改朝換代,讓這大宋天下徹底姓了嶽,不過,從今以後,你就要背上弒君篡位的千古罵名;要麼,你死在這裡,成全你的千古忠義的美名,而朕則會拿回一切權勢,再度君臨天下!”
“好!很好!”
嶽飛忍不住的大聲讚道:“臣征戰沙場二十年,跟隨陛下也有十多年之久,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陛下如此勇決!”
讚歎聲落,隨之卻又忍不住話鋒一轉,滿含不甘道:“既然陛下在對待臣的時候有如此勇決,爲何在對待朝政、對待北伐一事上卻如此怯懦?那些貪官污吏,那些金人賊寇,有什麼好可怕的,只要你對我有哪怕半點真正的信任,我便可以爲你手中刀劍,殺進天下奸佞,驅逐金人,光復山河!”
“朕不知道,你不要再說了!”
似是被嶽飛捉到了痛腳,皇帝惱羞成怒,口中大聲叫嚷着道:“嶽飛,你不是忠臣嗎,你不是對朕忠心嗎?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啊!只要你死了,朕就相信的你忠心,你快去死啊!快去啊.........”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一陣笑,又一陣笑,笑中滿含嘲諷,聲聲似悶雷電閃,迴盪在龍華殿中,壓抑不住的力量,在這瞬間失控,怒發衝破頂冠,髮髻迸開,滿頭漆黑長髮瞬間披散下來,卻又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掀飛而起,亂舞在半空之中。
上一世,死在牢獄之中,沒能見到皇帝,只當是勾結金人的奸臣弄權,所以,他就是死了也不甘心!
這一次,他終於得了機會,想要親自向皇帝求證,但很可惜,換來的並不是他想要的結果,而是令他更加痛苦絕望的真相!
原來,他們岳家軍不計生死,爲國征戰十數載,得到的回報,只是成了皇帝不得不除的心頭尖刺。
精忠報國?枉他有一身的精魂忠心,卻是無國可報!
“怒髮衝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擡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里路雲和月。莫等閒,白了少年頭,空悲切。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待從頭,收拾舊山河,朝天闕!”
一字一淚,聲聲泣血!
嶽飛拖着沉重的身體,一步一步,來到了馮益的身前,端起了托盤上的那杯毒酒,他最後看了皇帝一眼,口中道:“陛下,這是我最後一次稱你爲陛下,也是我最後一次爲你盡忠,但願,你不要後悔!”說罷,他猛然仰頭,舉杯一飲而盡!
皇帝見狀,臉上乍現驚喜之色,卻不曾想,就在此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