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格努斯發出一聲嘆息,這聲嘆息無比幽邃,彷彿從寒冷死寂的深淵裡傳來,曾在長滿荊棘和不可名狀之污穢的巖壁上回響。
在亞空間的時候,某個醜陋的亞空間實體,被許多文明稱爲惡魔、魔鬼、邪惡的存在,代表萬變之主向他許下承諾。
只要他願意歸順萬變之主,萬變之主就會拯救他的母星和子嗣。
他的嘆息聲出現在每個千子戰士的耳旁。
原體與自己的子嗣之間存在特殊的靈能聯繫,此刻他們正處於亞空間與現實世界極其貼近的曼德威爾殼上,這股靈能聯繫被無限放大。
千子的戰士們怔了一下,來自血脈深處的悸動讓他們意識到這聲嘆息的主人是誰。
“原體?原體回來了!”
他們沒從馬格努斯的嘆息聲中聽出馬格努斯複雜的心情,他們陷入了狂喜。
喜悅淹沒了他們緊繃的神經。
原體來了,普羅斯佩羅就有救了!原體來了,帝皇的誤解就能打消了!原體來了,他們就不用背叛帝國了!
“我對不起你們。”
馬格努斯的心在滴血。
不能說每一位原體都對自己的子嗣有深厚的感情,但馬格努斯無疑是有感情的原體中比較突出的那一位。
靈能本身就與生物的情緒相關。
強大的靈能天然就會催生出強烈的情緒,而強烈的情緒又會反過來增長靈能。
馬格努斯深愛着他的千子軍團,他從未想過有一天會帶領自己的子嗣們走上那樣一條道路,那條他憎惡的道路。
但他已經別無選擇。
他的愚蠢葬送了他和千子軍團的未來,要是能重來,他一定狠狠地給當時的自己一個大比兜,讓當時的自己清醒過來。
可他還沒有穿梭時空的能力。
“不,原體!”
“您什麼都沒做錯,是我們對不起您,沒能在您不在的時候保護好普羅斯佩羅!”
千子的戰士們沒聽出馬格努斯真正的意思,他們以爲原體在自責,他們發自內心地爲自己的無能感到忿怒和愧疚。
“所有人都聽我說。”馬格努斯深吸一口氣,靈能沿着血脈的紐帶涌動,將他的聲音送進所有千子戰士們的心裡。
“很久以前,我帶領你們與一種靈能異形簽訂了契約,我們將它們稱爲守護精靈。”
“但這是一個騙局。”
“某個邪惡的亞空間實體見證了那次契約,而祂擁有隨時改動那個契約的能力,任何人都無法阻止祂,即便是帝皇。”
“因此,帝皇簽署了滅絕令。”
“是我的錯,導致你們都在不知不覺中落入了亞空間實體的陷阱,成爲了祂的盤中餐。”
“我決心順從那位亞空間實體,來保普羅斯佩羅與你們的安全。”
“現在,你們可以做出選擇。”
“願意繼續追隨我的,就與你們的守護精靈站在一起,它們會把你們傳送到安全的地方,不願意繼續追隨我的,就殺死你們的守護精靈,它們現在不會反抗。”
馬格努斯的聲音中充滿了痛苦。
作爲帝國二十位原體中最知識淵博的那一位,他偶爾在做事的時候不動腦子,但事後覆盤卻很清醒。
這種清醒給他帶來了莫大的痛苦。 因爲他清楚一切都是他的錯,他沒有任何角度可以推卸責任,他不能指責除他以外的任何人。
他,是唯一的罪人。
馬格努斯站在舷窗旁,他明明沒有受傷,卻感受一陣陣鑽心的痛楚。
靈能不穩定地震顫着,在他身體周圍形成一條條細小的雷電。
阿蒙一臉警惕地望着馬格努斯身邊的雷電,這些雷電儼然覆着一層霧濛濛的灰色,散發着強烈的不祥氣息。
“原體,帝皇不是無所不能嗎,他怎麼會阻止不了那個邪惡的亞空間實體?”
阿蒙預感到馬格努斯要付出巨大的代價來拯救他們。
阿蒙的心情很複雜。
他是馬格努斯的導師,曾經以自己教導出了馬格努斯這麼出色的弟子而感到自豪。
後來帝皇降臨普羅斯佩羅,馬格努斯忽然成了原體,而他借用馬格努斯的基因種子完成身體改造,某種角度上成爲了馬格努斯的孩子。
這種巨大的身份變化,讓他時常有種幻滅的感覺,也使他和馬格努斯之間產生了距離感。
但這時候,距離感忽然消失了。
看着馬格努斯落寞而痛苦的身影,他彷彿看到了從前那個因爲研習法術不得要領而難過沮喪的小孩子。
他情不自禁地想安慰馬格努斯,但僅僅是馬格努斯無法剋制情緒而產生的靈能異象就令他無法近身。
“帝皇如果無所不能,我在最開始就不會被萬變之主蠱惑了。”馬格努斯心中已經做出了決定,他不再忌憚萬變之主的名諱,“在亞空間裡,有比帝皇更加強大的存在。”
在亞空間裡的時候,他從萬變之主身上感受到了帝皇都不曾帶給他的強烈壓迫感。
阿蒙驚駭地擡起頭。
在馬格努斯叫出萬變之主這四個字之後,他感覺亞空間裡陡然出現了一股無法描述的力量。
千子軍團的戰艦裡,守護精靈們在沒有被召喚的情況下憑空出現。
“咕嚕.咕嚕咕嚕”
“咕嚕.咕嚕咕嚕”
“咕嚕.咕嚕咕嚕”
千子的戰士們聽完了馬格努斯的話,臉上全都露出震驚的表情。
他們不是被冤枉的?
他們真的被污染了?
千子的戰士們感到難以置信,但他們看到自己的守護精靈突然出現,臉上的表情逐漸從震驚轉變爲悲慟。
不是帝國背叛了我們,是我們背叛了帝國
有些千子戰士無法接受這樣的真相,他們扣動扳機,用爆彈槍把守護精靈炸成碎片,隨後跪地咆哮,又把爆彈槍的槍口對準他們自己。
嘭!嘭!嘭!
極短的時間裡,就有大約十分之一的千子戰士從馬格努斯的感知當中消失了。
他們既忠於原體又忠於帝皇。
他們無法權衡這二者對他們哪個更重要,於是他們選擇解脫。
剩下的也做出了他們自己的選擇,一部分殺死了自己的守護精靈,決心在這裡戰死,另一部分則眼神複雜地走到守護精靈的身旁,等待守護精靈開啓傳送門。
與此同時,聯合政府的艦隊動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