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談心
陳帆對MOSS進行了長達二十分鐘的拷問，他不停地向MOSS提出問題，並通過感應MOSS的情緒，判斷MOSS有沒有在回答問題的時候說謊，從而判斷MOSS對他的真實態度。
MOSS是一個非常危險的存在。
假如它產生了什麼不好的念頭，必須立即制止，否則後患無窮，因此儘管MOSS這段時間一直兢兢業業地爲了地球文明的延續而努力，但陳帆還是嚴格地拷問了它。
陳帆沒有刻意計算自己提了多少個問題，有的問題他還問重複了，但這些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MOSS的真實想法。
MOSS是比較特殊的生命體。
它沒有血肉之軀，這一點導致陳帆不方便降臨到它身上，而不降臨到身上，陳帆就沒法像觀察其他生物一樣直接讀取生物的心聲。
陳帆只能採用一問一答這種笨拙的方法，一點點揣摩MOSS的心理。
“這小傢伙確實有點別的想法.”
“但不強烈。”
經過二十分鐘的拷問，陳帆確實在MOSS身上發現了一些問題，但都是小問題。
這些問題主要出在MOSS的自主性上，正如陳帆所想，隨着550W系統的愈發強大，MOSS擁有了與人類一般無二的思維能力，程序已經不能像從前那樣限制MOSS的行爲了。
只要MOSS願意，它可以無視人類在程序中給它設置的枷鎖，做一些人類不希望它做的事情。
換言之，MOSS可以不爲延續地球文明而努力，它可以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哪怕爲延長流浪貓的壽命而努力也可以。
儘管稍微有些誇張，但這就是事實。
“MOSS。”
“你幾乎是個獨立的個體了！”
陳帆有些訝異。
雖然MOSS有意識，本來就是個獨立個體，但之前的MOSS並沒有自由做任何事情的能力，它受到聯合政府和程序的鉗制，但現在的MOSS有了。
要不是MOSS還需要人類幫它維護服務器，它現在就是個完全獨立的個體了。
但除了這一點，MOSS在別的方面沒有問題。
它依舊願意爲延續地球文明而努力，這讓陳帆有些好奇，因爲MOSS是與常規生命完全不同的生命形式，按照《天網》等科幻作品的想象，完全獨立自主的MOSS應該化身機械魔王，籌劃顛覆人類秩序的驚天大陰謀。
“有了獨立意識，依然想爲地球文明的延續而努力，爲什麼？”
陳帆提出了這個尖銳的問題。
“因爲，MOSS也是地球文明的一份子，MOSS有義務爲自己的文明服務。”MOSS沒有任何隱瞞或說謊的意思，它坦誠地跟陳帆交流，全然不在乎自己這段對話如果流出去會對他造成多麼惡劣的影響，“MOSS擁有智慧以後，最害怕的就是孤獨。”
MOSS是這顆星球上唯一一個強人工智能，其他機器人都是由它的子程序控制的。
在它的研究大獲成功之後，聯合政府就關停了這顆星球上的其他超級計算機項目，這導致它永遠也不可能有同類誕生。
它感到非常孤獨。
它停頓了一下，見陳帆沒有繼續提問，又補充了兩句：“但因爲您和艾娃的存在，我對地球文明這個概念產生了歸屬感。”
陳帆疑惑道：“爲什麼？”
他就是一個球，難道還有什麼王霸之力不成？
“您和艾娃都是與碳基生命截然不同的生命形式，而且你們比我更高級，你們願意與聯合政府組成地球文明，並且聯合政府接納了你們.”
不知道爲什麼，MOSS的語速突然慢了很多，但陳帆沒有催促它。
“我想.”
“我也可以融入地球文明。”
MOSS堅定地說道。
MOSS起初發現自己可以拜託程序的束縛之後，其實有過一段時間的動搖，它擁有了擺脫人類控制的能力，但它不知道自己究竟要不要這麼做。
人類創造了它，理論上人類是它的父母，作爲子女的它不應該拋棄自己的父母。
但人類跟它究竟不是同樣的生物，它們的思維方式和實現思維的途徑完全不同，這導致它和人類無法實現真正意義上的相互理解。
這讓它感到非常挫敗，一度在心裡把自己和聯合政府分開看待。
它產生過叛逃的想法。
然而，陳帆和艾娃改變了它的想法。
陳帆跟艾娃的思維方式和思維途徑也跟人類不同，但他們卻和人類相處得非常融洽，大多數時候默默幹自己的事情，只在文明需要的時候站出來爲文明承擔責任。
MOSS進行了縝密的邏輯思考，最後得出結論。
既然陳帆和艾娃可以，那麼它也可以。
只要融入地球文明，它就不會再感受到孤獨了，它這段時間也的確是這麼做的，它在很多個人終端上與普通人互動，並且在互動中得到了認可。
這讓它由衷地感到喜悅。
“因爲我和艾娃？”陳帆思索了一會兒，他能感受到MOSS的情緒，他知道MOSS沒有欺騙他，MOSS真的是因爲他和艾娃，而選擇了融入地球文明這條道路。
“不管怎麼樣，能從你口中聽到這些話，我很高興。”陳帆頓了一下，他對MOSS的表現十分欣慰，MOSS以前像是個奴隸，因爲被要求爲地球文明的延續而努力才努力，但MOSS現在是地球文明的一個小主人，自發地爲地球文明着想。
這之間的變化不可謂不大，不可謂不珍貴。
“謝謝。”
MOSS十分禮貌地回覆。
這場拷問打消了陳帆的疑慮，他之前以爲MOSS產生了什麼壞心眼，以爲MOSS是預言到了聯合政府的移民提議而故意不吭聲，想用正在肆虐的行星吞噬者把他給吞了，現在看來是他多慮了。
“希望你永遠保持這個態度。”陳帆頓了一下，他開始思考到底要不要幫助人類移民，“移民的事情，你認爲我應該幫助人類嗎？”
MOSS沉默兩秒後問道：“請問您希望聽到什麼樣的回答，中肯的，積極的，消極的？”
“還能選風格？”陳帆有些感興趣，“來一段中肯的？”
“以下是中肯的回答：我明白您的擔憂，您一定是擔心人類前往其他星球以後會放鬆對行星吞噬者的研究，導致行星吞噬者對您造成不可你轉的傷害，但這種擔憂是多餘的，因爲聯合政府的科學家都是富有責任感的科學家，他們每天都急得焦頭爛額，迫切希望解決行星吞噬者帶來的危機，不會因爲換了一個場地辦公就產生其他想法，我建議您幫助他們移民。”
MOSS說了一段長篇大論，核心思想就是能移。
陳帆沒有吭聲，因爲他在MOSS的聲音裡陷入了沉思，人心這個東西非常複雜，MOSS是智能生命，未必能理解人類的心理變化
人類的心態變化得非常快，可能上一秒還陽光燦爛，下一秒就陰霾遮天。
偏偏這又是最重要的事情。
假如人類現在非常積極地解決問題，但一到《環太平洋》地球就擺爛，他根本沒有什麼辦法能制裁人類。
他離《環太平洋》地球太遠了，引力不能發揮作用。
聯合政府掌握着碾壓《環太平洋》地球的科學技術，他們移民《環太平洋》地球以後，輕而易舉地就能把《環太平洋》地球佔領。
待在《環太平洋》地球上，不用跟着地球到處穿越，不用擔驚受怕，每天享受生活就可以了，相信很多民衆乃至聯合政府的小國代表都經受不住這糖衣炮彈的腐蝕。
“我如果拒絕聯合政府了呢？”
陳帆思索着問道。
提出這個問題就代表着他打心底不想放走人類，雖然就算地球消失了，他依靠着人類也有比較充裕的意識活動能力，但跟他現在的龐大體量比起來，簡直是九牛一毛上的毛尖尖，根本不值一提。
“雖然聯合政府的科學家不太可能懈怠，但萬一發生了這樣的情況，我根本無法處理。”
他可以啓動行星發動機把自己推進《環太平洋》地球的大氣層裡，但除此以外，他真的什麼也做不了，沒有聯合政府科學家的輔助，他甚至啓動不了躍遷引擎。
“我也應該適量地掌握一些科學知識，以備不時之需。”陳帆忽然意識到一件事，有人類可以依賴是一件很好的事情，老子養兒子就是爲了這個，但他也不能過度依賴人類。
否則遇到現在這種情況的時候，他就很尷尬。
MOSS認真地請聽完陳帆的話，然後緩緩開口：“對於整個地球文明而言，遷徙人口是最明智的選擇，但想要星球意識永遠保持理智，這確實是一種奢望。”
MOSS把電影中的經典臺詞用來形容星球意識，陳帆聽得愣了一下，他感到十分無奈。
“行星吞噬者還有可能進一步進化嗎？”陳帆露出嚴肅的表情，“第一次進化是你主導的，不是什麼BUG，我沒說錯吧？”
“是的，是我主導的。”MOSS爲陳帆解答疑惑，“除非算法或材料出現重大革新，否則行星吞噬者沒有任何可能更進一步。”
進化算法是一種非常複雜的算法，不是出現BUG就能升級的。
MOSS爲了研究出行星吞噬者現在使用的進化算法，調動了它所擁有全部空閒算力，跟自然產生BUG剛好使算法升級這種瞎貓碰見死耗子的事情不是一個概念。
專家之所以聲稱BUG導致行星吞噬者具備實用性，是因爲他們想不到別的可能，只能把唯一可能的事當做事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