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亦塵從排練廳裡出來,編舞從旁邊的休息室迎了出來:“塵!能不能給弄兩張貴賓票?”
每次的巡演,裴亦塵都有五張親情票,只是他從未用過,他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誰可以邀請的。只是今天、現在,這位編舞這麼一說,他突然有了想要送的人:“哦,應該在弋戈那裡,我不知道他送出去了沒有,如果沒有,明天給你,兩張是嗎?”
編舞好高興,沒見到弋戈,他試試運氣:“謝謝塵!兩張。”
裴亦塵微笑着:“我不能承諾,先別謝。再見!”
編舞怔了一下,塵竟然在微笑,他幾時看到過塵微笑,尤其是在排練的時候。
司機小王請假,弋戈這兩天又是經紀人又是司機,他坐在車裡,遠遠地看到裴亦塵笑容滿面,真難得,還是在排練之後:“怎麼?發生了什麼這麼高興?”
裴亦塵關好車門:“弋戈!親情票還有嗎?”
“什麼?有......有!”太陽真是從西邊出來了,不僅微笑,還想起親情票。弋戈笑道:“五張都在!如果不夠,我再去要幾張。”
“我要三張!不!四張!”一張她可以有會拒絕,但如果兩張......也許會和朋友一起去看。
“好咧。”弋戈剛要踩油門,手機響了,是倪施洛:“洛總您好!啊.....沒問題、沒問題,明天見!”
不等裴亦塵問,弋戈笑着:“塵!你魔力無邊啊!戴維的洛總想看你的巡演,向我討票來了。”
裴亦塵還以爲又有什麼臨時通告,聽弋戈這麼說,付之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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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週五,忙碌了一天,淩水曜不想回家。他突然發現天下之大,竟無他容身之處。 沒有了醜八怪,家在何處?
走出公司大樓,看到紫希在車旁等他,淩水曜爲她打開車門。他突然想起了父親,那個他近十年沒有聯繫過的人。
“想去哪裡?”
淩水曜突如其來的溫柔,一時之間,紫希竟無語,不知怎麼回答淩水曜。
“還沒想好,還是什麼都可以?還是不想回答我?”
“什麼都可以。”紫希低低的聲音。
淩水曜不再說什麼,將車駛出停車場。
看似很溫馨的一頓晚餐,紫希卻覺得異常冰冷。淩水曜不停地爲紫希夾菜,禮貌地噓寒問暖,他越是這樣。紫希越覺得兩人的距離越遠,什麼都是表面的,什麼都是禮貌的,沒有情人之間的親密與輕鬆,一切都像是交際。
“吃好了嗎?”看紫希有要走的意思。淩水曜問。
紫希點點頭。
“再多少吃點兒吧,你那麼喜歡他,一定得好好養着。”淩水曜又給紫希夾了塊鱖魚。
“你喜歡他嗎?”紫希忍不住問。
“不知道!只是覺得自己很悲哀,在走父母的老路,卻又拚命地不想重複他們的人生。”淩水曜的話題很沉重,可從說出的聲音卻很輕鬆。
她在綁架他的人生嗎?紫希去夾餐盤裡的那塊鱖魚,卻怎麼也夾不起來。
送紫希回家後。淩水曜回到西翠公寓二十六樓,出了電梯,他彷彿又看到暮思雪在他家門前猶猶豫豫、微蹙眉頭,心疼地擰着大腿按密碼,可愛至極。
略有遲疑,他往左邊走去。輕撫着門上的密碼鍵,慢慢按下去,0一一六!門開了。淩水曜的嘴角劃出一抹笑意。
站在玄關,看到情侶涼拖,淩水曜輕輕褪卻鞋子。將腳伸了進去。想起第一次到她家裡,看到玄關的情侶涼拖,他醋意大發,他的心漸漸暖起來。
穿過客廳,打開衣櫃,裡面有一半的空間都是他的衣服,這些衣服只是掛在這裡,他近期從未穿過一件。醜八怪不喜歡他整天膩在她這裡,每次都會拿換密碼‘要挾’他。
她始終沒換......她愛他!
他躺在她的牀上,輕嗅她殘留的香。他們相認的第二天,她羞怯的緋紅胴體彷彿就在眼前,她羞澀的迎合,讓他一次又一次沉淪在她迷人的主動裡。
以後,他還會擁有嗎?想到這裡,淩水曜的心好像正在被人慢慢撕開,他甚至能聽到那刺耳的撕裂的聲音,清晰的劇痛侵襲他身體的每一根神經。
他要離開這裡,他必須離開這裡,否則他會被這甜蜜的相思痛死,可他的身體始終沒有站起,他的心是屬於這裡的,即使無比疼痛,他也願意在這甜蜜的疼痛裡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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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真的鬧翻了嗎?”華雄臉上有掩飾不住的興奮。
“爸!您也別總小看我。夏家的那個老管家,就那個李老頭的侄子在麗爾呢,早已成了我的眼線。上次,紫希去找夏之北就是他告訴我的。”華佳航得意地:“淩水曜當場就被趕出來了,您是沒看到啊,一地的不堪入目的照片,還有b超單子。”
華雄撇了眼華佳航,他這個兒子辦事情總失敗,但論起吹牛,那可是一等一的高手。說的那麼熱乎,好像他身臨其境一樣:“那我們是不是該出擊了?”
“不是出擊,是賣股票,把你前些天買的股票都賣出去,掙了錢之後,然後再發消息,‘昔日岳父與準女婿,今日仇敵與對手’,夏之北與淩水曜徹底決裂。等股票回落,我們再買回來。”
華雄哈哈大笑,兒子也有動腦筋的時候。
“那個記者怎麼樣了?”
“文章寫得挺賣力,就是效果不太明顯。軒轅還立着呢。”華佳航收起笑容:“爸!我看他也沒什麼用?前怕狼後怕虎的。反正淩水曜和夏之北已經決裂,以後......”
“關係還是要搞好,這樣吧,先讓他收收筆,緩一緩。咱們現在也不知道這個淩水曜是狼還是虎?”華雄覺得以華東現在的狀況,還是少樹敵爲好。一個夏之北就已經夠他受的,淩水曜如果真的和夏之北決裂了,他還想與之爲伍呢。
劉秘書走進來。在華雄耳邊低低地說了一句,然後打開桌子上的筆記本,點出網頁,放在華雄面前。
華雄翻着網頁。劉秘書在一旁低解釋:“您還是親自去一趟三樓的小會議室,聽聽那幾個操盤手的意見。我聽他們的意思是,好像已經有人開始大量賣出,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他們不確定,今天週五,想聽聽您的意見。”
華雄聽劉秘書這樣講,心裡亂糟糟的,難道是夏之北在暗中搗鬼?他能搗什麼鬼?他一心一意要買股票,要從他手裡奪走董事長這把金交椅。是不是他失去了淩水曜。感覺已無回天之力,準備打持久戰。想到這裡,華雄放下筆記本就往外走,邊走邊說:“佳航!你也一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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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思雪坐在窗前,茫然地望着遠山。連着三個夜晚。她就這麼在窗前坐着,看夜色迷漫人間,沒有了太陽的世界,什麼都是模糊的,若隱若現,存在亦不存在,沒有黑白是非。她是否也可以像這夜色一樣。可以將道德倫理模糊,將自尊與理智淡化,隨心去愛。
上帝爲什麼要有人類有周末啊?沒有周末多好,可以工作,可以忙碌,可以忘記。
她很奇怪那麼愛哭的她。這次連一滴淚都沒掉,她倒是希望自己痛痛快快地哭一場。也不知道曜怎麼樣了?爲什麼要想他?他都已經將自己拋棄了......他沒有拋棄她,他只是一時之間難以抉擇,他的心裡有陰影,她要理解他......爲什麼?爲什麼只能她理解他。他在做出選擇的時候已經將自己放在第n位了。
第幾位都無所謂,只要他還愛她,哪怕一點點,她的人生都是甜蜜的。
三天了!他杳無音信。
有人敲門,她扭頭看了眼被她弄皺的牀:“請進!”
林媽媽端了果汁進來:“大小姐!我現榨葡萄汁。”
“林媽媽,謝謝您!放在那兒吧,我一會兒就喝。”暮思雪背對着林喜鳳。
“那你可記着喝啊!”這才幾天啊,小姐就看着消瘦好多,從一開始他就看那個凌先生不地道,現在居然對小姐做出這種事。
“嗯。”
林媽媽不放心,卻也沒辦法,關好門出去了。
既然在家裡總是有人特別關心,那麼,還是出去走走吧,自己總這麼坐着胡思亂想早晚會發瘋的。想到這裡,她給華佳打了手機,沒想到華佳人在外地公幹,看來她今天註定沒人陪。
暮思雪一個人在街上游蕩,試穿了無數雙鞋子,無數件衣服,她幾乎將商場裡所有她能穿的衣服試了個遍,簡直試到手軟腳軟胳膊腿都軟。走出商場,天已經暗下來,天知道那些導購小姐有着怎樣的敬業精神,她好佩服她們。
站在商場大門口,終於感到肚子餓了。她和曜最喜歡去的餐廳是麒麟,他們都喜歡吃那裡的####,還有那裡的冰點,草莓味、香草味、抹茶味......什麼味道都好吃。他們都好喜歡那位薩克斯手。
暮思雪邊想邊走,當她坐在麒麟酒店西餐廳的餐椅上時才發現自己的腳竟磨出兩個大大的水泡。走了一天的路,沒有水泡纔怪呢。
裴亦塵看到疲憊的暮思雪坐在離自己不遠的位置。今天一定是他的幸運日!想什麼來什麼。他拿出手機發短信。
暮思雪打開手機:可以共進晚餐嗎?我在你四十五度角的位置。她擡起頭,正好迎上裴亦塵微笑的臉龐,她亦微微一笑。
“怎麼心情這麼好?一個人來這裡吃晚飯?”裴亦塵坐在暮思雪對面,這才發現,他的纖兒消瘦了許多,蒼白的微笑此時是那麼地讓人憐愛。
“工作好繁重,有些招架不住了,想慰勞一下自己,吃頓好吃的。”暮思雪的藉口並不高明:“你呢,這些天忙什麼?”
裴亦塵因爲腿傷,演唱會推遲:“忙着準備演唱會。”
他們像普通朋友一樣相互問候着。暮思雪看到服務生上了同樣的菜。裴亦塵解釋道:“我也剛來,懶得看菜單,要了和你一樣的。”
這話好耳熟......不許想!暮思雪拿起叉子:“我要開動了。”
微笑一直掛在裴亦塵臉上,他靜靜地坐在那裡。看着暮思雪大口大口地吃着菜,心底有說不出的幸福。
暮思雪吃了幾口,感到正前方有火熱的目光,她輕輕放下刀叉,看了眼裴亦塵的餐盤,一動未動,將口裡的東西吞下後,低聲問:“你怎麼不吃?是不是不喜歡?”
“我喜歡看你吃東西的樣子。”裴亦塵脫口而出,爾後略顯尷尬地拿起叉子:“我也要開動了。”
兩個人都好像幾天沒有吃東西的樣子,每個盤子都見了底。
暮思雪站起來。腳下痛得她低呼一聲。裴亦塵低頭,沒看到什麼:“怎麼了?碰着哪裡了嗎?”
“沒什麼。”暮思雪一瘸一拐地往外走。
裴亦塵伸出胳膊:“可以嗎?”
他總是能猜中她的心思。暮思雪扶着裴亦塵的胳膊:“謝謝!”
車子在西翠花園的大門口停下來,暮思雪看着西翠花園的大門,裴亦塵怎麼把車開到這裡?是她的錯,她沒說回哪裡。她猶豫着要不要下車。
“你確定自己可以走回去嗎?”裴亦塵邊問邊解安全帶。準備下車爲暮思雪開車門,卻看到暮思雪的手放在安全帶上,並沒有想褪下去的樣子:她今天怪怪的,吃飯的時候沉默不語,腳上好像受傷。
大概過了三分鐘的樣子,暮思雪解開安全帶,想要下車。裴亦塵‘啪’地將車門鎖上:“他欺負你了?”
暮思雪不知道怎麼回答裴亦塵的話。遲疑之間,裴亦塵的手機響了,是手機短信,裴亦塵瞟了一眼後,詫異地轉向暮思雪:“你們分手了?”
暮思雪低頭不語,裴亦塵見狀。重新系上安全帶,離開西翠花園,向他家的方向駛去。暮思雪見裴亦塵調轉車頭,只低低地說了句:“城西健安路一百二十三號。”
車子停下來,裴亦塵道:“想和你去海邊的。這個季節我不太方便。”
不是健安路,是裴亦塵家。暮思雪輕輕地:“送我回家好嗎?”
“纖兒!看着我好嗎?”
暮思雪機械地轉向裴亦塵,裴亦塵望着那黯然的大眼睛,愛憐又心疼,她的纖兒不可以這麼沒神采!咽回想要說的話,裴亦塵將暮思雪抱下車。
“塵......”
“什麼也別說,我只想靜靜地守護你。”
裴亦塵將暮思雪放在沙發上,褪下她腳上的鞋子,紅腫的小指旁兩個大大的水泡透明發亮。裴亦塵接了熱水,用毛巾輕輕擦拭着暮思雪的腳,暮思雪想要把腳縮回去,卻被裴亦塵握住了腳踝:“我輕輕的,又不能洗,今天先將就着,明天再洗。”
“我自己來吧。”暮思雪伸手要毛巾,裴亦塵裝作沒看到,低頭擦完腳後:“你睡牀,我睡客廳。”
“我不回去,爸爸會擔心的。”
“你這個樣子他就不擔心嗎?”
“他又看不到,還是送我回家吧。”
客廳的掛鐘響了,兩人擡眼望去:一點整!
裴亦塵輕聲道:“打個電話吧,短信也可以。這個時間,我送你回去也兩點了。”
暮思雪還是堅持回家,裴亦塵拿了瓶水遞給暮思雪。那麼愛哭的她都不肯流淚,一定是傷透心了,他不能再惹她生氣:“嗯。那你也答應我,好好的,要睡覺,要流淚,要......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