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鳳兒爲了給你繡這條手帕,熬了好些日子。睍蓴璩曉鳳兒笨,總繡不好,一直扎着手指。”沈芊鳳帶着哭腔,她原本門牙缺了一個,這會兒說話只能抿着嘴說,反倒增添了幾分楚楚可憐之態。
邊說着,沈芊鳳邊從自己的懷裡掏出一條帕子,那帕子是明黃色的質地,上面精美地繡着一條飛龍,飛龍活靈活現,就好似隨時都會飛出來一般。
高演看着那帶翅膀的龍,微微一笑,心中有些好奇,“龍生翼?”
“是啊,在鳳兒心中,皇上就是飛龍在天。”沈芊鳳嬌嗔低頭。
高演接過她的帕子,仔細端詳了一番,便哈哈大笑了起來,“美人的嘴真甜。”他剛誇讚,一邊沈芊鸞卻忽然起身,驚訝地看着高演手中之物,然後走到沈芊鳳跟前,“姐姐,這手帕明明是鸞兒繡的,怎麼會在你這裡?”她早上就發現手帕丟了,找了許久,卻不想在這裡見到。
“妹妹,你怎麼能說這是你的帕子呢,你看,這裡繡着風字,這可是我熬了好幾個晚上親手給皇上繡的呢。”沈芊鳳杏眼一眯,咬着下脣故作可憐,怔地沈芊鸞不知如何應對。
“姐姐,你怎麼能這麼對鸞兒呢?飛龍在天的說法,這分明是你昨晚問我的,姐姐,你不可以這麼對鸞兒!”沈芊鸞邊說着,邊失控地抓着沈芊鳳的衣襟吼叫着。
一個官家小姐如此失態,而且是在皇上面前。
沈相老臉一僵,立即衝梅氏使了個眼色,梅氏急忙上前去拉沈芊鸞。
“妹妹,我怎麼知曉皇上今日會來?這手帕是我繡好,準備入宮選秀用的,倘若一朝能得見君顏,就將此拙劣之物獻上……”,沈芊鳳垂眸,用帕子掩面佯裝哭泣,餘光卻在掃視身邊的男人,看他什麼反應。
“姐姐,你胡說,昨晚你見我這帕子繡地好看,便問我是用來做什麼的,是我說,這帕子是進宮選秀用的,只爲讓皇上知道我的一片赤誠之心。”沈芊鸞帶着哭腔,小臉哭地有點花。
看着兩姐妹公然在御前對峙,沈相的老臉都丟盡了,他方要開口呵斥沈芊鸞,卻被高演出聲阻止。
“美人,你覺得這兩姐妹,誰在撒謊?”高演微微側向沈芊君這邊,用探究且玩膩的眼神看着她。
沈芊君身子一怔,擡頭一看沈相和梅氏,兩人的臉色都不好。手心手背都是肉,說誰在撒謊都是欺君之罪!
這個該死的妖男,故意整她?
“皇上,奴婢只是下人,不方便對主子指手畫腳。”沈芊君道,故意避開高演的臉。
“呵呵,方纔是誰說朕秉承天下一家的理念,說下人也是人的?朕現在就給你特權,要麼,你告訴朕,誰在撒謊,誰欺君,朕殺了她!”高演眼睛一眯,掃了鸞鳳姐妹一眼。
沈芊鳳捻着帕子裝腔作勢,被高演的話嚇得差點沒從凳子上滑下來。
“要麼,你喂朕喝酒?”高演道,眉頭挑起。
鸞鳳兩姐妹的生死和自己無關,沈芊君只冷笑着,但卻不留一絲痕跡,她不說話,是得罪沈家上下,說了話,便是害了兩姐妹一人,同樣得罪沈家!
好一個刁難!
沈芊君未說話,只緩緩起身,端起酒杯斟了滿滿一杯酒,然後送到高演面前,“奴婢給皇上斟酒。”
“恩?”高演眉頭一蹙,忽然手一擺,眼見着沈芊君要送過來的酒杯,被他一手揮開,酒杯立即翻到,酒水潑了沈芊君一身。
得到如此刁難,她早有預料,不過她並沒有慌慌張張,更沒有跪地求饒,而是不緊不慢,又端起酒壺,往酒杯裡倒酒。看着清白色的酒水如泉柱般入杯中,瞬間一股香甜,沈芊君又再次端起酒杯,送了過去。
“沒人告訴你怎麼伺候主子嗎?一隻手?還是你另外一隻本來就沒有用?需要朕廢掉呢?”高演的聲音慢慢低沉下來,他俯身湊到沈芊君面前,那氣勢駭人。
周遭的人都是膽戰心驚,心七上八下的,可是一邊的沈芊鳳卻如看好戲般冷冷一笑,想不到皇上也挺厭惡沈芊君的啊。
沈芊君則是定睛看着自己的手,嘴角微微一扯,然後不等高演將酒水撒掉,她先把酒水倒了。
衆人看着她這個潑酒的動作,都一驚。可再看皇上,他的表情卻又並不那麼暴怒,是以大家又安心了不少。
第三杯,沈芊君倒酒的姿勢更加優雅了,她一手將自己的袖子抓着,露出白皙的手腕,提着壺柄的手指如蔥根般纖細,這倒酒的姿態,很風雅。
“皇上,請”,沈芊君甜笑着,露出三顆白牙,動作也是相當虔誠,雙手捧着酒杯,臨近高演的時候,她忽然出聲,“皇上是有風度的人,事不過三,這第三杯,應該會喝下吧?”
“呵呵”,高演笑得很奇怪,聲音略帶陰森,他接過酒杯看了沈芊君一眼,然後揚起袖子將酒一飲而盡。
“相府的美人好看,可是酒卻不怎麼樣。貴喜,回宮!”高演將酒杯碰地就放在桌子上,邁着大步便離開了坐席。
“恭送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沈府上下的人都跪地磕頭。高演臨近沈相身邊的時候,忽然湊到他耳邊,“沈府的女兒好啊。丞相,朕希望在此次選秀中,看到那個奴婢。”他所指自然是沈芊君。
沈相身子猛然繃緊,不明白高演的意思,當他出聲恭送時,高演已哈哈大笑離開。
“哎呀,嚇死我了,嚇死我了。”梅氏立即拿帕子胡亂地擦着臉,然後拉着沈芊鸞走到沈芊鳳面前,呵斥道,“鳳兒,你怎麼可以偷妹妹的東西,你怎麼可以搶妹妹的風頭?”
沈芊鸞是她最後的殺手鐗,今日卻被這個草包女兒給破壞了,梅氏當然是氣地要死,而一邊的沈芊鸞,也輕輕抽泣了起來。
“娘,我和鸞兒都是你的女兒,爲什麼你只想着她?今天你也看到了,皇上喜歡的是我,他不喜歡妹妹!”
“你!你還狡辯,你這個死丫頭,你還長心眼了啊?敢陷害你妹妹?”梅氏說畢就揪着沈芊鳳的耳朵,來回擰着。
“好了好了,鳳兒說的對,現在皇上看上的可是鳳兒,你還打她?好好尋個大夫幫鳳兒瞧瞧牙吧。”沈相作爲父親,永遠是以自己的利益爲重的,他掃了一眼受委屈的沈芊鸞,然後走到沈芊君身邊,“君兒,你看眼下怎麼辦?”
“靜觀其變,皇上應該是發現了我的身份,爹,我想和你說些私心話。”沈芊君看了看一邊的三母女,沈相會意是要借一步說話,立即點點頭。
看着父女兩神神秘秘地朝水榭邊走去,梅氏立即白了沈芊鳳一眼,“好了好了,都回房吧。”
“娘~”,沈芊鸞心裡有委屈,可是奈何…
一邊的水榭,沈芊君望着荷塘裡被修剪一心的荷葉,許久纔出聲,“爹,你和君兒說實話,當年,娘是不是生了一對孿生姐妹?”
“額?”沈相站在沈芊君身後,看着她消受的背影,又聽到她如此驚人的話,不禁神色慌張起來,他眼珠子轉了幾個來回,思考着怎麼和沈芊君解釋。
“爹,當初你是不是爲了向趙妔青低頭示弱,纔將我的孿生姐妹送給了她?”世界上要說有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她還真不信,這裡不是現代,沒有整容,如果這個世界上存在着兩個一模一樣的人,那就只有一個可能,這兩個人有血親關係,而且是孿生!
見沈相許久都不回答,沈芊君緩緩回身,“爹,事到如今,你若還向趙家勢力低頭,置我們沈家以何地?讓沈家成爲天下第一家,不是您一直的夙願嗎?”
沈相的身子再次一僵,因爲沈芊君的話說到了他的心坎裡去了,當年,就是趙妔青,從前的太后,如今的太皇太后,命宮婦抱走了他的另一個女兒。
“是的,你有個孿生妹妹…”,許久後沈相纔出聲,像是在說一件很久遠的事一般,不過旋即他又道,“當初太皇太后只有長公主一個女兒,她說想找個人陪着公主一起長大,是以將竹兒抱走了。你娘是不知情的,是爹一時迷了心竅,答應了,可誰知,竹兒才被抱去一個月,宮裡便來人傳話,說竹兒得病死了…”。
原來如此!
沈芊君的眼眸忽然幽深了起來,原來之前宮裡的那個假芊君,就是她的孿生妹妹!
呵呵,怕是趙妔青故意跟爹說妹妹死了吧,其實卻把她秘密關了起來培訓成爲職業的細作。
好狠心,好狠心!
想到趙妔青的所作所爲,和娘死的不明不白,沈芊君心裡的仇恨就越來越大。
想了片刻後,她忽然把嘴湊到了沈相耳邊,小聲道,“其實妹妹還沒死,爹,我就是沈芊竹。”
沈相一驚,細細地聽沈芊君將之前德山自己被綁架,而後浮音代替自己的事向沈相一五一十說出。
沈相半晌難以接受這現實,卻還是冷靜了半晌,“好,就按照你說的辦。”
…
“姐姐,你站住!你是什麼意思?今日下午我在房間打開我的櫃子,發現裡面的衣服都被人用剪刀剪了,就只剩下我身上穿的這件,你是不是知道皇上來了,所以故意這麼做的?”
兩姐妹一起向西苑走去,沈芊鸞跟在沈芊鳳的後面,拉着她的衣角不讓她走。
沈芊鳳冷掃了她一眼,笑得很張狂,“好妹妹,俗話說大難臨頭各自飛,親兄弟也要明算賬,咱們是親姐妹,爲了榮華富貴,那互相傾軋也不爲過吧?”
“這麼說,真的是你?我要告訴娘去!”沈芊鸞那雙眼睛早就哭得通紅,這下子知道了事情真相,便巴不得讓人知道,自己是被陷害的。
“你去啊,現在爹都維護我,你去跟娘說啊,看她幫誰?好妹妹,這麼多年,娘和爹都偏心你,你以爲我不知道?這麼多年我裝傻充愣的,也是時候反擊了吧?你還真以爲我們姐妹情深啊?你知不知道,你一直搶我的風頭,我早就恨透你了!”沈芊鳳冷聲說着,用力將沈芊鸞的手甩開,然後擦了擦自己剛纔被沈芊鸞摸過的衣角,正了正衣冠才走,“妹妹,可別把你一身的晦氣傳給我。”
“你!”沈芊鸞跌坐在原地,看着沈芊鳳離開,枉她一直覺得自己聰明,防着沈芊君成爲這沈家的明珠,卻不想在最關鍵的時候,竟是輸得一敗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