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別拽我,我不走……我要留下。”
李菀把手腕從李夫人的手中掙脫出來,面帶不悅地低着頭道:“表哥明明在這裡,我們爲什麼要跑啊?”
天近正午,母女兩人躲在北城門附近的一條小巷裡,都打扮成普通農婦的模樣。
李夫人見四周無人,回過頭來道:“現在不跑,城破就跑不掉了。”
“難道表哥還打不過齊王麼?”李菀不服氣地反駁。
李夫人一甩手:“打不打得過,我這個當孃的一眼就看得出。你表哥軍隊連城外大營都放棄了,現在全軍守在這孤城裡,又沒有糧草,城裡這麼多人,吃不了幾天就沒糧了……”
她還待詳細解釋,見李菀低着頭悶悶不樂,便改口道:“有捨不得的東西?之前在樂山不嘶走得挺痛快的嗎?”
“沒有……”李菀頭更低了。
“瞎說,”李夫人拿手指一點李菀額頭,“我嘶你娘,你那點心嘶能瞞過娘纔怪……算了,現在趕緊先跑路。”
李菀問道:“我們真的要丟下表哥表嫂跑?”
她唯一有些擔心的是,昨夜下圓谷一把大火將糧草全燒了。現在城內糧草要供應六萬人,根本供應不了兩天。西涼的運糧隊剛剛離開,城北的西戎聚落就算幫忙,也頂不了幾天。
她剛擡手把李菀的腦袋按回去,羌林已經認出來了,驚訝地道:“這不是平陽侯夫人和小姐麼。你們爲何要出城?”
衆人下了城牆,沈月晞和蕭濯一道回到府中,蕭濯寫了兩封書信,一封給蕭北珩,一封給蕭銘,讓使者出城送出。
蕭濯對左右道:“宋臻明白彼此優劣,他採取的是圍而不攻的策略,讓我軍自亂。這是一步好棋。”
遠處一輛馬車使來,停在巷口。車伕左右張望,看到李夫人後,點了點頭,伸出三個手指。
羌林問道:“主子和昭王呢?”
現在齊王大軍圍城,城內百姓沒有事一般都不出門,街道上並無太多行人。
使者入帳,將書信呈上後自行離去。
蕭濯看着得意洋洋的蕭北珩,目光復雜,嘴脣動了幾下,卻沒有出聲。
“親家?北面可都是西戎人,你們和西戎人結親家了?”一名衛兵驚訝地問道。
他來到車前,還沒詢問,李菀從車窗裡探出頭來道:“羌將軍,真巧,我是李菀啊。”
沈月晞對蕭濯道:“夫君,爲何不告訴他實情?”
城上的軍士本來都已做好戰鬥的準備,卻見齊王軍收兵回營,都大爲不解。
“我們都嘶女人,先跑不丟人,”李夫人偷偷摸摸地到巷口左右看看,回頭招手,“快來。”
兩名衛兵道:“統領,這位夫人說城外有她們親家,要出城去看。”
昨夜蕭濯軍衝擊齊王軍大營,並非爲打敗齊王軍,而是衝破齊王軍防線後,全軍進了城。
羌林率領暗衛匆匆來到南城牆,只見一排排的軍士正手持強弓硬弩嚴陣以待,蕭濯和沈月晞兩人並排站在一起。城下,數萬齊王軍黑壓壓地如同烏雲,陣前蕭北珩躍馬揚鞭,正在大聲喊叫。
“城北是西戎領地,西涼的運糧隊不可能走那邊,”宋臻道,“我們只要守住這邊即可。現在齊王受傷臥牀,我們不必着急進攻。”
“不嘶說好二十兩嗎,怎麼臨頭了加錢!”李夫人抱怨了一句,然後又嘆了口氣,“就這麼着吧,上車。”
當初蕭濯和蕭凱在兩軍陣前決鬥,蕭凱說出蕭濯是私生子的事實,蕭濯也不相信。認爲蕭凱是用話術亂他心神。
“我們只圍城南,城北若有運糧隊怎麼辦?”蕭北珩問道。
“他們都已經在城牆上了。”
蕭濯輕輕搖頭道:“現在兩軍交戰,說什麼他都不會相信的。這陣過後,我寫封書信給他和……齊王吧。”
李菀又探出頭來,對羌林道:“將軍,聽說令堂在城北,那令夫人想必也在……”
蕭北珩正和宋臻在帳內商議,聽到有書信,蕭北珩笑道:“想必是降書順表,讓使者進來。”
羌林尷尬地摸摸後腦勺:“我沒有婚娶……不過夫人和小姐,你們還是不要出城。現在敵軍正列陣要攻城,你們萬一在路上遇到亂軍就麻煩了。”
李夫人又擡手將她腦袋按回去,斥道:“一點家教都沒有,怎麼可以隨便和男人搭話。”
“怎麼回事?”羌林問道。
李夫人大吃一驚,自己這女兒是哪根筋搭錯了,上來就自報身份?
正在叫嚷,羌林率暗衛巡邏經過此處,過來查看。
“呃……”
蕭北珩點頭道:“如此也好,收兵回營。”
李菀無奈地來到巷口。
沈月晞道:“夫君說的是,我們先專心守城。”
另一名衛兵把說話的那個一扒拉,拉到旁邊道:“那位夫人,有點像昭王的姨母……”
暗衛們護送馬車離去,羌林正巡視北城門,南面城外傳來戰鼓聲和吶喊聲,有名暗衛來到:“統領,齊王世子蕭北珩率軍列陣要攻城了。”
李夫人從車窗裡探頭出來,對衛兵道:“有親家在北面,我們去看望,呵呵。”
被認出來了,李夫人也沒法再說假話。可是她又不想承認自己是想跑路,在那裡翻着白眼想理由。
兩名衛兵在那裡嘀嘀咕咕,李夫人看得緊張起來,連聲催促道:“快點開門,我們要出城。”
蕭北珩見蕭濯並不答應,笑道:“莫非是怕了?”
李夫人沒有迴應他,在車裡訓斥李菀:“笑什麼笑……沒有大家閨秀的樣子,娘平時教你的都忘乾淨了?”
他效忠的是沈月晞,但李夫人也是沈月晞的姨母,李菀是沈月晞的表妹,他在情理上都不能讓兩人出事。
羌林轉頭對暗衛道:“你們護送夫人和小姐到主子的府裡去。”
身後宋臻道:“世子殿下,如今敵軍孤軍困守,已入絕境。我們只要守住城池,不讓運糧隊伍通過,三日後城自然內亂,不費吹灰之力。”
羌林心下疑惑,雖然現在大燕的百姓已經能和西戎人和平相處了,但據他所知,還沒有兩族聯姻之舉。
“蕭濯,你設毒計埋伏本世子,奈何天不絕我,本世子好好地在這裡,讓你失望了吧,”蕭北珩以鞭指着蕭濯,“現在你全軍都被困在城中,糧草已絕,速速求饒纔是上策。”
使者來到齊王軍圍城大營前,對衛兵道:“昭王有書信在此。”
母女兩人上了車,來到城門口,衛兵攔住問道:“你們要去城北做什麼?”
蕭北珩伸手將信拆開,對宋臻笑道:“真要遞降書順表,得蕭濯親自來才行。居然只派個使者。”
宋臻道:“以屬下之見,應該不是降書。”
當他知道昨夜齊王父子在下圓谷中了埋伏,差點雙雙殞命,他就知道自己的計謀早已被蕭濯看穿。以蕭濯的本事,怎麼可能這麼容易就投降。
“不是降書,那能是什麼?”蕭北珩拿起信紙來。
纔看了幾行,他的笑容便從臉上消失,額頭滲出一滴滴冷汗,連拿信紙的手也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