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犯下大錯
細細的酒流從壺中流下，在玉杯中翻起浪花，直到滿溢出來。
“愛妃，已經滿了。”永德帝斜倚在案邊，彎曲手肘支着頭，醉意朦朧地提醒梅黛。
梅黛一驚，將酒壺放回案上。雙手捧起玉杯端給永德帝。
永德帝接過酒，並沒有馬上喝，而是斜眼看着她：“愛妃，自你父王薨，你就再沒了笑容。朕知你傷心，也不苛求。可是這連除夕都過去一個月了……”
梅黛忍不住掉下眼淚，道：“望陛下恕罪，妾身只是想回西涼爲父王守孝。”
“朕說了不許，”永德帝將杯湊到嘴邊，仰頭一飲而盡，“沒了愛妃，朕還怎麼過下去。”
梅黛用袖子沾了沾淚水，拿起筷子爲永德帝夾菜：“陛下，這個菜是御廚剛做出來的。”
“朕吃不下了，再喝兩杯，愛妃便服侍朕去就寢。”
梅黛勸道：“陛下，您已喝了許多酒了，再喝恐傷龍體。”
“無妨，爲朕倒酒。”
哥哥梅普手中雖然也有幾萬軍隊，卻聽蕭濯指揮。也許蕭濯是不想明目張膽地吞併西涼，先假仁假義地幫西涼對抗靖州，賺取名聲。
上了牀，梅黛才放下牀頭的幔帳，帳內便發出了鼾聲。
聽到這裡，梅黛愈加仔細。
永德帝在牀上越說越激動：“濯兒……你爲什麼不是朕的親生兒子……嗚嗚。”
梅黛見永德帝睡得沉了，知道他可能不再說夢話。心生一計，掀開幔帳，用手指輕輕戳了戳永德帝的大腿。
梅黛屏住呼吸，緊緊地盯着永德帝翁動的嘴脣。
年前哥哥手下的武將張鬆秘密上京來見她，見到她就哭訴。
梅黛對巧兒道：“出去罷，本宮來服侍陛下。”
打敗靖州軍後，蕭濯定會堂而皇之地佔領西涼。她在這裡卻無計可施，只能在永德帝睡沉的時候長吁短嘆。
張鬆根本沒有進入後宮的資格，她必須出後宮，穿過三道門才能見到張鬆。
“雖然……雖然你……”永德帝語氣轉爲沉重。
可是又等了一會兒，永德帝卻不再說話了。
她急急地出了臥房，來到外屋，鋪開紙張，寫了一封加急的信件。本想喚巧兒去將信送給張鬆，讓張鬆帶回西涼。但想到事情重大，她不放心讓任何人來做。自己拿了信下樓去喚張鬆。
“雖然你不是朕的兒子，”永德帝喃喃道，“雖然你不是朕親生的兒子……”
“濯兒，你都八歲了，還抱着父皇的腿做甚。以後你要做天下萬民之表率，不能總像個小孩子……”
安靜了片刻，永德帝又出聲道：“你都可以瞞我這麼久，朕爲何就不能……只要朕像你一樣，我們一家人豈不是很快樂。”
不知過了多久，她猛然從沉思中驚醒過來。
與她的悲傷不同，自德妃死後，永德帝整日都笑呵呵的，人都變得大度了不少。有時她做了一些不合適的事情，永德帝也不以爲然。
她忘記永德帝是會醒的。
說是飲兩杯，永德帝實際又喝了七八杯，才搖搖晃晃地上牀就寢。整個人都癱成一團軟泥，梅黛和宮女巧兒合力纔將永德帝攙上牀。
她根本無意上牀陪寢，橫豎永德帝已睡得和死人一樣，也不會知道她在做什麼。
“賢妃娘娘，王爺是被蕭濯害死的。他本來可以剿滅西戎，卻中途退回，引誘王爺去攻打西戎。後面又假惺惺地去救，那時王爺已經不行了……那個惡賊用的手段太卑鄙了，是給王爺設了個陷阱啊。”
若是永德帝驚醒，她便推辭是要上牀陪陛下，不小心碰到就好。
長遠來看，靖州軍恐怕仍會一敗塗地。只是早晚的問題。
永德帝一向莽撞，梅黛對他是很瞭解的。否則她就不會利用永德帝的莽撞殺死靖王。
梅黛悽然道：“哥哥沒有左手，想必也是受了蕭濯的脅迫。”
“……他還脅迫王爺，在臨終前將整個西涼贈與他。最可恨的是世子殿下，他居然不肯聽末將的，堅持認爲蕭濯那廝是好心。”張鬆繼續哭訴。
心思慌亂之下，她第一次犯了大錯。
“還是娘娘明白事理。末將晝夜兼程趕路來京，就是希望娘娘能救救西涼，”張鬆以頭搶地，淚流滿面，“梅家的基業絕不能落在蕭濯這種小人手裡。”
言語之間並無生氣之意，滿是寵愛。
年後蕭濯率軍與靖州軍對陣，雙方打了幾場，靖州軍難求一勝。卻因兵力雄厚，將陣線維持在永威和樂山中間。
“本宮會想辦法。”梅黛應允。
果然，她一碰永德帝后，永德帝又開口說話了。
將雙手放在嘴邊呵了呵，她轉過身來。
永德帝說裴皇后瞞了他許久，是瞞了什麼事情？
她隱隱約約感覺這件事非常重大。不但和裴皇后有關，肯定和當初蕭濯被流放也有關係。
夢話是不會騙人的。蕭濯並不是永德帝的兒子，那他就沒資格做太子。那樣的話，只要讓哥哥知道這件事。哥哥很在意一個人的名分，若是知道蕭濯的真正身份。他就不會再唯蕭濯馬首是瞻。蕭濯一直以來都以太子身份自居。就是他自己知道這個消息，也不會有臉再在西涼呆着了。
“梓童，我太莽撞了……我不該逼死你。”
這種一面之詞，本來是影響不了梅黛這麼聰慧的女子的。她遠在京城，根本不瞭解西涼那邊發生了什麼。奈何梅黛也認爲蕭濯有圖謀西涼之意，一直都未改變過。
梅黛的心跳幾乎停止下來。
生爲西涼，死爲西涼。
梅黛遲疑了一下，輕手輕腳走到牀邊，凝神細聽。
梅黛心中一動，原來永德帝在後悔當初逼死了裴皇后。原來他也知道自己太莽撞了。可是人死不能復生，現在後悔又有什麼用。
嚴冬雖過，春寒料峭。她站了不知多久，連雙手都凍得發青。
來到窗前，梅黛呆呆地看着西涼的方向。
思前想後，梅黛決定還是將這件事先通知哥哥梅普。重大的事情一定要先告訴自家人。
但說起來容易，蕭濯是永德帝的兒子，動蕭濯就是跟大燕朝作對。她不知要如何才能保住西涼。
牀上的永德帝發出一陣低低的哭聲，似是夢到了悲傷的場景。接着他便喃喃自語起來。
他猛地一個翻身坐了起來，伸手想去擦眼淚，卻警覺地捂住了自己的嘴，高聲喚道：“愛妃，愛妃？”
他是哭醒的，夢裡的話還記得清清楚楚。
如此重要的秘密，自己竟然在夢話裡暴露出來了。
賢妃呢？
屋子內寂靜無聲。這是第一次，梅黛沒有在他醒的時候陪伴在身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