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沒法打了
刺骨的寒風中，對面城牆似乎加了一層透明的牆壁，星星點點地反射着清晨的陽冷光，像是在城牆上掛了無數面鏡子。
蘇摩奈看向休牧耶，休牧耶也看向蘇摩奈。
“這招是誰想出來的？”兩人同時出聲問向對方。
仔細一想，這也太缺德了。
城牆下的斜坡看起來是幫助西戎人的。只要沿着斜坡衝到最高點，接下來就可以攀上只有數尺高的城牆。
問題是對面往斜坡上澆了好多水。經過一整夜, 斜坡上結滿厚厚的冰層，又光滑又平整，從斜坡最底部到最頂端目測至少要走百步，正好是在弩箭的射程之內。
是個人都知道在冰面上行走的後果。
關鍵冰面還是傾斜的。
“大將，要不先派兩個千人隊試試？”休牧耶建議。
兩萬軍隊已經兵臨城下，要是就因爲對方這種伎倆就停止攻城, 那可太丟人了。
沈月晞也明白邱離明的用心。她並不喜歡戰爭。可是一路走來，從破廟開始，很多血腥的場面並不是她能避開的，她只有努力適應。
畢竟跟着蕭濯，戰鬥就在所難免。若是想幫上忙，更不能避開這些殘酷的事情。
對面大燕軍啥都沒做，就在城牆上看熱鬧。他們兩千人推車推得精疲力盡，連一輛都推不上去。
她對邱離明道：“邱將軍，就按之前的計劃行事。”
他踩着冰面往上走了一步，便覺得根本站不住，連忙將手中戰刀向下猛地一插，刀尖插在冰面之內，緊緊握住刀柄，總算穩住了身子。
說話的時候，楊聰的眼中絲毫不掩飾對她的崇拜。以前這種眼神，沈月晞只是在楊聰望向蕭濯的時候才能看到。
他將刀一拔，下到地面。命令一個軍士回去報告，說冰面太滑，軍士們根本上不去。
軍士去了還沒回來，旁邊一個軍士指着上面道：“千夫長，你看上面，他們在烤火呢。”
可接下來要怎麼辦？左手是防箭的盾牌，盾牌可插不進冰面啊。
爲了防連弩射擊和火箭攻擊，防箭車加了鐵皮。爲攻城方便，又掛了兩架雲梯，沉重許多，推起來極爲吃力。
蘇摩奈再不濟，也發覺防箭車似乎派不上用場了。
“計策起作用了。”沈月晞喃喃自語。
如她所料，防箭車在冰面上打滑，根本無法推上斜坡。強行推上來會翻這個事她倒是沒想到，想必西戎人沒考慮到這個場景，防箭車頭重腳輕的緣故吧。
她連忙跟着楊聰出了營帳，找了個可以俯瞰整個狼牙隘口的地方。
邱離明道：“主母放心，末將已經完全明白了。戰鬥即將開始，這裡十分危險，主母還是先到山頂帥帳暫避。”
西戎軍捨棄了防箭車，開始沿着冰面往上爬。剛小心翼翼走了幾步，便紛紛腳下打滑，接二連三地摔在冰面上，滑回原點，摔得層層疊疊，場面混亂不堪。
沈月晞長舒了一口氣，摸着自己胸口道：“可別誇了，我都緊張死了。”
他猶豫再三，打算拔出右手的戰刀，趁着身形尚穩，再向前一步，將刀插入冰面，如此反覆……
她下了城牆，還是有些不放心。這是她佈置的計策，一旦不起作用，後果可是極爲嚴重，將有數以千計的人爲之死亡。
兩軍即將近距離交戰，生死相搏。將是毫無憐憫的殺戮。主母從早上起就臉色蒼白，神情緊張，顯得有些憔悴。還是讓她離遠些好。
還沒鑿兩下，上面唰地飛來一排弩箭，射倒了百餘人。西戎軍頓時大亂，也不鑿了，紛紛躲回防箭車的後面。
可是這話他只敢在心裡說，他拔出刀吩咐軍士：“不推車了，直接進攻。”
“聽到了吧，”千夫長吩咐周圍的軍士，“都開始鑿冰！”
千夫長擡頭一瞧，可不是麼。城牆上的大燕軍似乎點起了火堆，都在那裡烤火。
千夫長一瞪眼：“你說誰是笨蛋？”
沈月晞站在城牆上，看着十輛防箭車從遠處緩緩行來。接下來便是考驗這個超大冰滑梯的時候了。
簡直是讓對面看笑話。
這麼半天了，以那些防箭車行進的速度肯定已經到了，也該交戰了啊。怎麼山下沒聲響呢？
西戎軍士們聽了，也不敢抗命，愁眉苦臉地低頭拿刀在那裡喀嚓喀嚓地鑿冰。冰面凍了整整一夜，澆的水又足，差不多有兩尺厚。想鑿開的話，單手不行。得用雙手握着刀使勁戳，才能戳開冰層。
看起來是好事呀。
沈月晞覺得就離譜，這麼久了不可能沒有交戰。她剛站起來，楊聰便興沖沖地跑到帥帳裡喊道：
“主母，敵人……呃，我也說不清楚，你出來看。”
“用, 既然都帶來了，”休牧耶揉了揉被寒風凍得有些發紅的鼻頭，“否則不白準備了。”
蕭濯吩咐過他，要保護好沈月晞, 這是其一。再有就是，他認爲戰場並不屬於女人。
西戎軍列陣，推出一排十輛防箭車，每輛防箭車後面是兩百名西戎軍。
觀戰的蘇摩奈和休牧耶鼻子都要氣歪了。
須臾，軍士報告完又跑回來，對他道：“大將說了，你們用刀把冰面鑿碎不就可以了嗎。笨蛋！”
軍士將命令傳給在斜坡下的千夫長，千夫長朝地上唾了一口，暗自在心裡罵道：“讓他自己來進攻。瞧瞧這冰，這是人乾的事嗎？”
這天寒地凍的，站久了確實手腳發麻。
軍士嚇得一哆嗦，連連擺手道：“是大將說的。”
這種要爲數千人的生死負責的壓力，她其實根本承受不住，一直在人前硬撐而已。
城牆的冰坡最底端，十輛防箭車擠在那裡，車後面是密密麻麻如同螞蟻的西戎軍士，中間有一輛防箭車還翻倒了。
楊聰興奮地指着下面道：“他們在下面推了半天，都沒法把車推上來。有一輛好幾百人一起推，剛推上來不遠就翻了。主母你這個辦法好厲害。”
一想到計策失敗，西戎人越過城牆大肆殺戮的場景, 她就覺得血壓飆升，心跳加速。
“那防箭車還用不用？”
千夫長大怒：“一羣廢物，我來。”
千夫長沒奈何，又讓軍士去稟報，只要一鑿冰，上面就拿箭射，扛不住呀。
再想想還是算了。兩軍交戰，都得盯着對面的士兵手中武器才行。他們倒好，都要小心謹慎地注意腳下，這仗還怎麼打啊。
又等了片刻，山下還是沒動靜。
回到山頂營帳中，正好楊聰趕到。她帶了兩匹駿馬，準備在城破之際，帶着沈月晞逃到拜秀山。沈月晞讓她去觀察山下動靜，一有情況就來彙報。
沈月晞坐在營帳裡，支棱起耳朵聽着山下。
“把車推到一邊，命令千人隊直接進攻！”蘇摩奈臉都氣紅了，揮手命令。
千夫長再看自己周圍，從開始進攻，又是推車又是鑿冰，都折騰半個多時辰了，連敵人衣角都沒摸到。不少人凍得鼻涕都流下來了，瑟瑟地縮在防箭車後面，那叫一個悲催。
再看防守的燕軍，不少人正邊烤火邊衝下面呲牙笑。
挨凍還不算，還要被對面嘲諷。
這仗算是沒法打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