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五千個蘿蔔
沈月晞在邱離明的陪同下來到大營囚禁俘虜所在的廣場。
她起初並不想來。後來仔細一想，也許可以趁機瞭解一下這些俘虜的想法，能大大減少路途上的麻煩。便應允下來。
廣場上黑壓壓的一大片，人聲鼎沸，很多西戎人都不老老實實地坐着，站着揮舞雙手，高聲和周圍的大燕軍士喊着什麼。
八座望樓從八個方向將廣場團團圍住, 每座望樓上有五十名大燕士兵，將連弩架在欄杆上朝着下面的人羣，箭匣中已裝滿弩箭。
這四百人是蕭濯手下的士兵，精通連弩的使用。
在望樓下面，是兩排西涼騎兵，他們手持大盾和戰刀，防止俘虜衝擊望樓。
一個千戶站在望樓上, 手握劍柄，不耐煩地威脅道：“老子懶得和你們這些蝦兵蟹將說廢話, 誰敢踏出圈一步，就當場射殺。”
這句話起了反效果，根本沒鎮住俘虜，站起來的西戎人更多了。
邱離明對沈月晞低聲道：“他叫是梅世子留下的一千騎兵的首領，熟悉西戎語，自告奮勇看守這些俘虜。看起來和俘虜們起了爭執。”
“你叫羌林對嗎，”沈月晞並不在意他粗野的語氣，仔細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對旁邊的邱離明低聲道：“俘虜中有幾名千夫長？”
到底是怎麼搞的，明明自己期望的是在廚房裡給蕭濯做美味的飯菜來着。
再說若是沒了連弩，蕭濯自然會想別的辦法作戰。怎會讓五百人直接對抗一萬大軍。
只是那樣的話，就等於在貶低蕭濯，拔高連弩。
廣場上正在嚷嚷的西戎人頓時都停了下來，數千道目光齊刷刷地看向沈月晞。
她在心裡也有點承認羌林的說法。若是沒有連弩，五百人確實很難頂住一萬人的進攻。
沈月晞擡手虛託：“千戶不必多禮，聽說俘虜要見我。”
“呵呵，這些西戎賊子用的是他們自己的族語，欺負我們聽不懂。”邱離明不屑地笑了笑，“他們都會說咱們大燕人的話，是刻意這麼做的。”
緊張的心情一旦放鬆下來，她便覺得身子不那麼僵硬了。開口道：
要麼她得是近視眼看不清，要麼就得是想像力突破天際。怎麼看下面也是五千個大活人，畢竟蘿蔔頭可不會有眼睛。那位老師估計自己都沒面對過這麼多人，真是誤人子弟。
轉頭就跑是不行的。現在她代表的可不是自己，她將代表大燕軍和這些西戎人說話。若是露怯，豈不惹人恥笑。
邱離明上前一步，高聲道：“夫人在此。”
想到這裡，她嘴角不禁微微翹起。
若蕭濯是個廢物，他早就死在流放的路上了。他能擁有她這個製造出神奇兵器的夫人，蒙越等將領誓死追隨，又爭取到西涼世子的幫助，本身就是他的魅力所在啊。
沈月晞看向那個西戎人。他身高七尺，膚色黝黑。穿着與她見過的丹目疾相同，看起來也是千夫長，只是左腿好像受了傷，拄了一根木棍當柺杖。
“這麼年輕，怎麼可能？”
羌林是俘虜中唯一的千夫長，若是能和他溝通，這五千人管理起來就容易許多。
腦海裡不斷重複：五千個蘿蔔頭……五千個蘿蔔頭。
語氣相當不敬。
她在心裡還是蠻擔心俘虜暴動的。真要到了那個地步，除了射殺他們也沒有別的辦法。她是和蕭濯爭來的，希望平安地解決這個事情。
“無妨，我已在此。”沈月晞上前一步，手扶欄杆。
她以前忙於研究，並沒有談過戀愛，也沒有研究過相關心理學。但她本能地覺得，在外人面前貶低自己的夫君，絕對是個愚蠢的舉動。
沈月晞一行人上了千戶所在的望樓。千戶喊得累了, 正氣呼呼地給自己扇風, 回頭看到沈月晞，連忙將手放下，恭敬地抱拳施禮：“末將見過夫人。”
“邱將軍，這些西戎人在喊什麼，我怎麼聽不懂。”沈月晞有些好奇。
他似乎在俘虜中頗有威信，言語一出，人羣頓時安靜下來，紛紛坐回原處。
記得上學的時候某老師說過, 當面對很多人時覺得緊張，就把臺下的人都想象成蘿蔔。她微微閉了一下眼睛, 再次睜開。
保持平靜的語氣，沈月晞回答道：
羌林道：“大燕太子的厲害我們也曾聽說過。不過第一次交手，他就得到了連弩的幫助，還有西涼騎兵的增援。若有來日再戰，才見高下。”
火把的照耀之下，她實在太顯眼了。
她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會有蕭濯那種鎮壓一切的氣場，也沒必要刻意去裝高冷。便用最普通的口吻說了出來。
“我，千夫長羌林。你就是設計連弩的人？”
沈月晞瞭然，回過頭對站立的羌林說道：
“沒錯，我就是設計和製造連弩的沈月晞。”
“這個大燕女子，叫沈月晞？”
“開始還以爲是一個老太太……”
這可是被五千人盯着，還不算周圍的大燕軍士。
“我是沈月晞。”
千戶點了點頭：“這幫廢物一直嚷嚷不服，非要見夫人。我也是被他們折騰得沒法子，才讓軍士去請夫人。”
“就他一個，”邱離明看了一眼下面站立的千夫長，“他之前腿上中了一支弩箭……西戎人和我們一樣，都注重身份高低。他說話還是很有分量的。”
人多嘴雜還真是不假。
沈月晞聽後，沉默了一瞬。
乍被這麼多人盯着，沈月晞又緊張起來。除了之前面對小崗村一幫村婦說話之外，她並沒有面對這麼多人的經驗。
重複幾次之後，她頓悟了一個真理。
“我夫君蕭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就算沒有連弩幫助，你們也無法獲勝。”
在這個滿是頂盔貫甲男子的軍營中，一身藍色衣裙，姿容出衆的她簡直就是鶴立雞羣的存在。
“站在你旁邊那個，吹牛說我們西戎不是你們對手，”羌林擡手指着沈月晞旁邊的千戶道，“我和他說，若不是有連弩，我們早在西涼騎兵趕到之前攻破隘口了。”
沈月晞見他將蕭濯的勝利歸結在運氣上，也不反駁，只是微微一笑。
雙手緊緊握住欄杆，她強迫自己保持鎮定。
梅普走之前特意吩咐過，見沈月晞如見世子本人。
沈月晞感覺耳邊突然有一千隻蜜蜂在嗡嗡，吵得她心煩意亂。要努力控制才能避免自己擡起雙手捂住耳朵。
俘虜們安靜了一瞬，忽然紛紛站立，用她聽得懂的話交頭接耳起來。
人羣中一個西戎人大聲道：“都閉嘴坐下，讓我來問。”
沈月晞點頭，看來大燕軍的千戶相當於西戎的千夫長這個職位，同樣統領一千士兵。
蕭濯本身就是一條龍，他的運氣都是他應得的。這些西戎人是理解不了的。
“還有一個問題，”羌林目光直視沈月晞，“希望你能告訴我們。”
沈月晞道：“你問吧。我知道的話自然會告訴你。”
“是誰阻止了燕軍坑殺我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