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茉葉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着的。
月份大了以後,夜間總是要起來上廁所,有時候得好幾趟。
她迷迷糊糊地去過衛生間,又懵懵地躺回牀上,摸索到旁邊溫熱的軀體時,還有點反應不過來。
手感很好,肌肉紋理結實而明顯,令她在黑暗中往下多摸索了幾下,恍惚間也不知道抓到了什麼。
突然,黑夜中響起一道低啞的,帶着警告的聲音。
“艾茉葉。”
被連名帶姓一稱呼,小孕婦立馬就從半夢半醒間驚醒過來,睜眼時聲控檯燈也正好打開。
元帥平靜地跟她對視,一貫淡定,“我都沒看出來,你還是個深藏不露的女流氓。”
艾茉葉:“……啊哈哈。”
帝冽的睡相一向很好,優雅地平躺。睡之前是什麼姿勢,早上醒來後,連睡袍都不會凌亂一下。
但此刻,他衣衿被某流氓拉開,一整個被蹂躪過的悽慘模樣,要多狼狽有多狼狽。
哪怕是這時候,元帥也相當鎮定,完全沒有要跟艾茉葉討論剛纔流氓行徑的意思。
艾茉葉尷尬地替他整理好衣服,再貼心地蓋上被子。
“您繼續睡,剛纔只是個意外,我保證不會再亂來了!”
她躺下後,背對着帝冽,羞恥地閉上眼睛。
光亮熄滅後,某人不安分地貼了上來。
艾茉葉本以爲他是睡迷糊了,但沒想到,他居然湊得很近,並從身後將她抱住,手臂很小心地避開了肚子,另一隻手輕輕握住她手腕。
“帝叔叔,你也打算耍流氓嗎?”艾茉葉摸不準這是個什麼意思。
元帥冠冕堂皇地說,“防止你再搗亂。”
“啊?”
帝冽很輕地在她手心裡摩挲一下,“睡覺。”
艾茉葉幾乎動彈不得,但本該是很怪異的姿勢,卻因爲身高體型的差距變得分外合適。
她的腳可以翹在帝冽腿上,形成頭低腳高的姿勢,並且把帝冽的手臂當抱枕,舒舒服服地睡過去。
就像一隻冒雨歸來的溼漉漉的鵪鶉,終於回到溫暖的鳥窩裡,任憑外面電閃雷鳴風吹雨打,這個小窩永遠安全乾淨。
缺點在於,帝冽早起時,她也會醒。
非戰爭時期,只要是正常入睡,元帥習慣早起,清晨六點左右就會開啓新的一天。
但爲了不吵醒艾茉葉,第二天早上直到八點,元帥才得以起牀洗漱。
艾茉葉坐在牀頭,慵懶地伸了個懶腰後,打着哈欠抱怨,“昨晚起碼一點才睡吧?帝叔叔,你天天不睡覺,怎麼不長黑眼圈呢?”
之前在軍事衛星上,她就發現,帝冽一旦忙起來,可以通宵達旦地工作,有時候甚至一連幾天不用閉眼睡覺。
帝冽已經穿好軍裝,在整理金屬袖釦和肩章。
“我反而好奇,小倉鼠爲什麼一天可以睡八小時甚至十小時。”
在他看來,艾茉葉一天到晚都在睡,還能這麼沒精神,反而是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換成他睡這麼長時間,恐怕精力會旺盛得無處發泄。
艾茉葉暗戳戳地說,“真是個黑心的剝削主義資本家,一天八小時都不讓人睡,老祖宗們定下的優良傳統,就是被你們這些周扒皮地禍害的。”
她說完,穿戴整齊的帝冽朝牀邊走來。本以爲元帥是來理論的,沒想到他只是往牀沿一坐,優雅地翹起腿。
“肚子壓着難受嗎?”
話題轉變太快,艾茉葉啊了一聲,“什麼?”
帝冽垂眸盯她的孕肚,似乎想上手摸一摸,但最後忍住了。
“這麼大,不會難受?”
艾茉葉不好意思地笑笑,目光落到肚子上,“還沒那麼大呢,聽說月份大了以後纔會這樣。”
至少現在,她只是晚上睡得不大安穩,以及彎腰下蹲時不大方便,別的都還好。
元帥表情上看不出喜怒哀樂,所以艾茉葉不清楚他在想什麼。
他思考了很久,但終究只是囑咐,“不用事事親力親爲,偷懶也是成年人必須學會的圓滑。”
艾茉葉惆悵地說,“我總覺得,您在教我不好的東西。”
元帥很輕鬆地笑笑,伸手揉揉她腦袋,“我先回軍部,你多休息幾天。”
“哦。”艾茉葉癟嘴。
元帥很快走了,留艾茉葉在這裡繼續改造花園。
艾瑪夫人得知昨晚兩人的確睡一被窩,笑得合不攏嘴。
一開始是同房,現在已經同牀,難道不是巨大的進步嗎?
艾茉葉把基因改良過的種子播種下去,一邊說,“您覺得,帝叔叔到底知不知道,我肚子裡的小傢伙,其實是他的孩子?”
她總覺得帝冽已經知道了,否則不至於從不過問孩子父親的事。
但元帥接受得如此心安理得,又讓她深感不真切。
艾瑪夫人用機甲挖地,笑笑說,“別管他知不知道,只要寶寶生下來,擁有獨立人權,還是活生生的一個小寶貝,他總不至於還對你們怎麼樣。”
艾茉葉納悶地問,“您真不知道,帝叔叔到底知不知道嗎?”
“你這話也太繞了,我只是個老人家,不大聽得懂。”艾瑪夫人無辜地說。
午後,艾茉葉熬製了好幾服藥,託艾瑪夫人轉交給文拉。
“我自己調配的中藥藥劑,也許能幫上一點忙。”
艾瑪夫人讓瑪麗去辦,對艾茉葉的決定依然沒有任何干涉。
幾天後,艾茉葉接到文拉的電話,但此刻她已經回到軍事衛星。
“你那個藥,味道怪,形態也怪,說是營養液,顏色又不對。”文拉在電話裡說,“我問過很多醫生,他們都覺得很離奇。”
艾茉葉問,“那你吃了嗎?”
“已經吃完了。”文拉是個溫柔的人,也有點病急亂投醫,只要是藥,都能往肚子裡塞。
艾茉葉又說,“我這兩天會再調配些,你跟伯爵都要吃。畢竟懷孕,不是靠你一個人努力就能完成的事。”
文拉在電話那邊沉默很久,方纔說,“我不知道,他還願不願意跟我要寶寶。我們之間,沒以前那麼親密無間了。”
艾茉葉無法安慰她,低聲說,“我不是很能體會這種感情。”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陷入戀愛的漩渦了,更別提去調解這種夫妻間的私事。
但是,一開始相愛的兩人,真的會在幾十年後形同陌路,毫無感情可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