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雲滄被黑袍魔君拖拽着落在魔域羣山山道之上,山道之上光禿一片,寸草不生,岩石乃是一色的灰黑,岩石之下隱約可見陰火,陰火在祝雲滄與黑袍魔君踏足山道之時,竟偶爾會亮出一絲灼熱的光芒,彷彿受到了感召一般。
翻越魔域羣山,是一件十分耗費靈力的事,這裡的氣流十分紊亂,越往上,向下壓迫的靈力場就越發厚重。
黑袍魔君道:“在這山上,至少你很安全,一般的修道者,根本上不來。”
祝雲滄已然沉浸在方纔山下的一切之中,他覺得自己的雙手已然染上了無辜者的血腥,這樣的血,一旦染上,便永遠無法洗去了。
“怎麼?還在記掛自己殺人之事?哼,在這世上,想殺你的人何止千百,你殺了幾個人,豈非除去了幾分危險?”黑袍魔君道。
祝雲滄道:“他們並非故意要殺我,只是被人所矇騙。”
黑袍魔君道:“哼,婦人之仁,我倒要看看,你要婦人之仁到幾時!”說罷身形一閃,人竟已不見了。
祝雲滄倒抽一口涼氣,不禁失聲道:“你做什麼?!你在何處?”
話音猶在,卻聽得面前的山道之上一聲崩裂巨響,兩團粘稠若岩漿一般的火焰噴涌而出,翻滾而下,祝雲滄大驚失色,急忙御氣躲避,頓時,那巨石崩裂的豁口之中,一隻帶着火焰的細長手臂伸將出來,接着便是一團若火焰燃燒般飄舞的長髮。
祝雲滄不禁退後幾步,輕輕握緊了天恆長劍。
不多時,那豁口中的整個身體已然現在祝雲滄面前,那是一個渾身燃燒火焰的女子。由於她以火焰爲身體,看起來那窈窕的身子竟似是一絲不掛,只是,這一絲不掛的身體上,焚燒的烈焰與不斷飄飛的濃煙,讓人不敢靠近,女子的身後有一對巨翅,雙翅連接着頎長強壯的鉤爪,祝雲滄看不清她的容貌,只能見那一雙血紅的魔眼,熠熠生輝。
“這……”祝雲滄張大了嘴,一時說不出話來。
半空之中,那魔君的聲音忽然傳將下來,道:“祝雲滄,此乃這荒界魔域羣山中的邪火赤靈,以火焰爲生,失火則死,他們性情溫和,絕不輕易傷害他人,即便受到欺負,也不會展示真實力量置他人於死地。不過,方纔我將一段兇暴魔力注入她的體內,她此際已然是狂性大作,不死不休。”
“你!”祝雲滄怒喝道,“卑鄙!”
魔君在空中現身,道:“你還是看好眼前吧!”
那邪火赤靈已是一聲呼喝,背後的雙翼猛然一振,兩股勁風,伴隨着灼人的火焰,噴涌而來,呼嘯之際,將祝雲滄整個人擊出數丈之遙,祝雲滄一步踏穩地面,使自己不至於落下山去,天恆長劍化出原形,他發現,自己根本無法剋制那股力量,天恆長劍在手中,必然黑光涌動,魔氣飄忽。
邪火赤靈暴怒地竄將上來,雙翼所過之處,橙紅的雲氣化作一道耀眼的虹光,祝雲滄急忙仰身後翻,那若利刃般得氣流,那氣流,正從祝雲滄的面龐上方劃將過去,險些削去了祝雲滄的半邊臉面。祝雲滄不得不翻身單膝跪地。但那邪火赤靈卻完全沒有罷手的意思,扭轉身來,猛煽雙翼,那雙翅之上的火焰越來越旺,向祝雲滄的方向涌動而至。
祝雲滄一劍點在地面上,以反衝之力後撤,與那烈焰拉開距離,並掣出無相化法金輪,金輪旋轉,速度越來越快,那火焰便被化作如雨的火星。
祝雲滄發現,這對手的力量並不強。但此刻棘手的卻並非如此,而在於祝雲滄根本不想殺她,但她卻因爲那魔君的兇暴之力而變得瘋狂,絕對沒有罷手的可能。
半空中,那魔君開口道:“你一定要如此迂腐麼?在這弱肉強食的世界之中,你還是如此婦人之仁?莫非你到了此刻,還要堅守心中那所謂的正義麼?”這句話,半似引導,半似慫恿。
祝雲滄聽聞此言,憤怒之情油然而生,道:“不管我是否堅守正義,我也絕不會受制於你!”說罷竟突身而上,一劍朝空中的魔君擊殺而去。
那魔君身形一閃,黑袍瞬間化作煙霧,祝雲滄這一劍還未擊中對方,下方的一股烈焰卻再一次衝騰上來,祝雲滄只得一個翻身,落回地面。
“哼哼……我若沒有十分的把握,絕不會隨意冒險。”魔君的身影,在另一個方向出現,道,“你絕對不要想抓住我。”
祝雲滄咬了咬牙,一隻手已經陷入泥土之中,那魔君冷冷一笑,將黑袍一揮,黑色的雨滴頓時滴落而下,融合交匯,覆蓋住了整個上空,地面上的,更多的岩石破碎崩裂,更多的熔岩噴涌而出,剎那間,又有三隻邪火赤靈鑽出地面,將祝雲滄圍在中心,每一隻邪火赤靈,雙中的火焰都奔騰衝天,對祝雲滄的攻擊絲毫沒有留情的意思,不多時,祝雲滄已被逼至岩石的四角之內,四面唯有那深黑色,冒着煙霧的魔域怪石,乾燥而灼熱。
“你們……”祝雲滄咬着牙,道,“爲何要逼我……”他深知自己絕不能死,但他更不願殘殺這些無辜的生靈。
“如何,你莫非,果真要選擇去死?你莫要以爲我不敢讓你死。”黑袍魔君繼續道,“你的生死,對我來說,不過就是麻煩抑或少一些麻煩的區別,縱然你死去,我一樣有辦法達到你的目的,還省去了我搶奪毀殤的力氣。”
祝雲滄左突右衝,卻怎麼也無法衝出這火焰的包圍圈。
“你當真不殺她們?那她們便會將你化成灰燼!”黑袍魔君道。
祝雲滄見包圍圈越縮越小,忽然一咬牙,再次一劍朝空中的魔君襲去,但那邪火赤靈所釋放的火焰卻成了一道巨大的屏障,根本不給祝雲滄突擊出去得機會。
“可恨!”祝雲滄反覆試了幾次,卻根本只是白費力氣,那魔君如同看戲一般作壁上觀,嘴角始終掛着不易察覺的微笑。
“祝雲滄,你當真不殺她們?”此刻,魔君的言語,似乎開始有一種特殊的誘惑之力,“你可知道,你身上有了我所給予的力量,你殺了她們,你便能吸收他們體內的魔火,強化你自己?”
祝雲滄一直在防禦,不斷防禦。
“你當真要做好人?你是要做一個死去的好人,還是活着的殺手?!”魔君厲聲道。
祝雲滄心亂如麻,卻沒有看見,此刻已然有一隻邪火赤靈來到了自己面前,揮手一掌,尖利的鉤爪帶着烈焰,在祝雲滄當胸一劃,祝雲滄急忙後撤,卻不想身後早有另一隻赤靈等候,鉤爪前伸,竟瞬間刺穿了祝雲滄的肩膀,火焰的灼熱似乎要將祝雲滄的血液燒乾,祝雲滄此刻的無奈卻是多於疼痛,揮手一劍向後刺去。
“砰!”
一聲炸響,身後的邪火赤靈,在祝雲滄的劍下邊做粉碎,刺入祝雲滄體內的那鉤爪也化爲烏有,只剩下焦黑的傷口。祝雲滄忍住灼熱的疼痛,反手一擊,將面前那襲擊上來的火焰鉤爪斬落,邪火赤靈吃痛,急忙後退,但手臂的傷口之中,卻並未噴出鮮血,反而噴出一股濃烈的火焰。
祝雲滄大吃一驚,急忙再次祭出無相化法金輪,作爲盾牌旋轉抵抗火焰,火焰四散,火星四濺,祝雲滄一劍從那無相化法金輪中心陣眼中刺出,一劍正中那邪火赤靈的面門,邪火赤靈轟然崩裂,化作一片焰光。
“哈哈,不錯,殺吧!殺一個與殺兩個並無甚分別。”那黑袍魔君在空中笑道。
祝雲滄雙臂一陣,天恆長劍之上黑光涌動,旋身一式氣戰八方,山間的岩石崩裂跌入山谷之中,那兩個邪火赤靈,亦在劍氣的波動下化爲灰燼,沉入深黑色的岩層之下。
直到這一刻,那空中的魔君才落下身來,道:“如何,這般乾脆的廝殺,是否比你堅持正義的舉動要簡單得多?”
祝雲滄不語,不停喘着粗氣,猛然間,一劍指向黑袍魔君。
黑袍魔君並沒有動,任由祝雲滄的劍頂在自己的脖頸之間,道:“怎麼?你以爲你能殺得了我?”
“你,到底想做什麼?到底想怎麼樣?”祝雲滄吼道。
黑袍魔君雙手一合,握住祝雲滄劍身,接着向前一推,祝雲滄感到一股柔和但不可抗拒的力量,頓時便將他推出了數丈之遙。
祝雲滄至今在這黑袍魔君面前已然無法反抗。
“你如今力量強了不少,或許能與我過上幾招,不過,你已然傷不了我。”黑袍魔君道,“你若不想自己的親人朋友被殺,最好乖乖聽話。”
“你……到底將他們,帶到了何處?”祝雲滄顫抖着,道。
黑袍魔君道:“哈哈哈,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此際只需動一動手指,你珍視的任何一人,便會死於非命。”
祝雲滄還想發作,卻着實已不敢發作,魔君力量深不可測,他所言說的一切,絕對不會只是虛妄大話。
面前,山峰高聳入雲,山道曲折幽深,祝雲滄依舊只能跟在黑袍魔君的身後,彷彿一名拴着無形手銬腳鐐的囚犯、奴僕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