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蛛斃狼草……靈蛛斃狼草……”祝雲滄左右舉火,將卷軸攤開在地面上,一目十行,快速閱讀。
忽然,身旁的女子握住了他的手臂:“不用……沒救了……”
“不會的,別這麼說,我還有很多話要問你……”祝雲滄大聲道。
“出去……妙蓮,她知道……”女子的口一開一閉,氣若游絲。
“找到了,我找到了!”祝雲滄大聲道,“靈蛛斃狼草!我找到了,有解藥的。”
女子微睜的雙眼漸漸閉合,嘴角浮起一絲淡淡的笑意,輕聲道:“謝謝……”
“你別睡!我真的找到了,你看這裡……你睜開眼看看……蓮霧、含月草、雀靈草、雲雪續命果……”祝雲滄忽然停住了,他沒辦法繼續讀下去,他發現,這裡所說的幾味藥引,他根本連聽都未曾聽過:“雲雪續命果,七花玉露,芳顏草根……”
“你別睡!”他感到握住自己的那隻手越來越涼,而且,就要緩緩跌落下去,“你快別睡,我這就出去爲你找藥,你剛纔說什麼……洞裡,有出口,是嗎?喂!”
女子的手重重落下,草葉翻飛。
祝雲滄有些無助地向後跌倒在地。這世上,總有許多令人無奈之事,在生死麪前,人類如同螻蟻;在時光面前,人類形似浮游。祝雲滄與這女子幾乎還不能算認識,他甚至不知道她的名字,可她偏偏就這麼死去了。留下的,也只有臨終前那一聲“謝謝”和無數的謎團。
祝雲滄不敢逡巡,他不顧屍身因中毒散發出來的陣陣腐臭,將女子背了起來,踏步如飛,很快便回到了山崖的洞穴之內。
“至少我不能讓你暴屍在外面。”祝雲滄道,“你告訴我,這洞中有出口,那就請你保佑我快些離開這人間地獄吧!”說罷,祝雲滄藉着那尚未熄滅的一堆篝火的微光,開始在洞內石壁上探尋。不過片刻,他果然在堅實的石壁上發現了裂紋。
“謝謝你了……或許是……師姐吧。”祝雲滄回過身,道。他無法再多做什麼,中“靈蛛斃狼草”之毒的屍體,在死後幾個時辰,肌消骨腐之時會散發出毒氣、流出毒液,若埋在地下,只能是貽害一方土壤。唯有置於空氣之中,令風露自淨那可怕的毒素。
說罷,祝雲滄運動真力,以外功之法猛擊在裂痕之上。面前的石塊轟然碎裂,面前,竟出現了一個延伸向山壁的黝黑洞窟。這洞,是一年來,那“女野獸”不斷努力擊打岩石,爲自己鑿出的,可現在它卻成了祝雲滄逃出生天的通道,着實命運弄人。
祝雲滄舉火於洞中,約行了二三十丈的距離,發現面前竟是完全閉合的石牆。他沒有走錯路,因爲通道只有單一路線,絕無岔道。“哎,看來要出去還沒那麼容易呢……”祝雲滄淡然一笑。這條通道並沒有完成,不過只是差了一截而已。
“鏡修老頭,還要有你這卷軸,和這柄劍……”祝雲滄把手一招,八卦劍瞬間出現在掌中,細長的劍身上華光四溢。他攤開卷軸,以真力將其浮於半空中,道,“這石壁看來亦有數丈厚度,我可不想再這一劍劍的苦鑿!”說罷,行雲流水般起勢,將手中的八卦劍舞作蒼藍游龍。靈力與真氣在體內流轉,讓他渾身都覺得通透非常。事實上,這半個多月來所學的一切,甚至比從前十年的苦練都要有效。
或許真如許多人所說的那樣:很多事,入門之後,便可見坦途大道,只是有很多人倒在了入門之前的艱苦荊棘之路上。
“合氣丹田,氣灌八脈,御氣於意……”祝雲滄的動作漸漸慢了下來,似乎別樣的柔和,但事實上,這柔和的動作之下,每步都是千鈞之力。忽然,他一個旋身側翻,這個側翻,並不像一般人那樣快速,相反,卻宛若飄飛,在半空中停滯,緩緩落地。落地的瞬間,帶着勁力的光芒從腳下散開,竟將地面的岩石也踏出了裂紋。
與此同時,祝雲滄只覺奇經八脈中都有真氣在緩緩流淌,彷彿連血液也變得輕了許多。
“呼……”祝雲滄長吁了一口氣,將半空中的卷軸收回。他雙目盯着那堅實的石牆,微微笑了笑,道,“看來我這人還是需要逼迫,若非如此,我也不會如此認真的修煉。”他明白,剛纔的感覺,意味着自己已經突破了合氣期的界限,成爲了化氣期的修道者。這種突破看似尋常,實際上,能像他這樣快的人,卻絕對是少數。
他再次展開卷軸看了看,接着笑道:“待小爺我先休息一會兒,明日再修煉這化氣期的神功……鏡修老頭,還有那位不知名的師姐,真的……太謝謝你們了……”
且說匯泉峰地脈入口處,半空之中,六江聖帝依然被綁縛在天鴻道君法陣之中,它甚至無法扭動身軀,只能發出一聲聲駭人的咆哮。
“你們到底要頑抗到什麼時候?”黑袍怪客道,“你們非常清楚,我揮手之間,你們所有人便會灰飛煙滅。”
“你當然可以殺我們。”鏡修用盡力氣催動法陣,卻依然分神與黑袍怪客對話,“不過,你到現在亦沒有動手,怕是另有原因吧!你也應該非常清楚,六江聖帝力量尚未完全恢復,如今被網縛於法陣之中,只要我們平死一搏,齊心施力,它必死無疑!”
黑袍怪客微微眯着雙眼,蹙眉道:“聽你的語氣,是在威脅我?”
鏡修不語。
“那麼,你想得到怎樣的結果?”黑袍怪客道,“你知道,無論如何頑抗,失敗的總是你們自己。”
“只要能削弱你們的一點力量,那便能減小一分你們對人間的危害;只要拖延久一點,人間,便可多一份準備時間。”鏡修依然不語,但心中卻早已回答。他明白此舉是在螳臂當車,甚至有些愚蠢,但除魔衛道的信念卻驅使他不得不去做這愚蠢之事。
“六江聖帝。你身爲太古魔神,竟掙不開這法陣麼?”黑袍怪客道。
六江聖帝發出一聲咆哮,道:“龍困淺灘遭蝦戲,虎落平陽被犬欺!邪侍你說得輕巧,本座在地脈內修養千年,早已不食人間味道,今日猛然被你召喚,讓我如何能緩過神來!”
黑袍怪客搖了搖頭,笑道:“那便只好讓別人來救你了。”話未落音,空中忽然閃出一道劍光,青黑的劍光。
鏡修大驚失色,法陣內的衆人亦不由得向天空中望去,甚至有人發出驚呼。
那劍光不偏不倚,正切在法陣陣眼之上,頓時,緩緩運轉的法陣光芒渙散,地面上擺陣的衆人之覺一股力量反噬於身,紛紛被拋將出去,跌倒在地。
法陣的網縛之力瞬間減弱,六江聖帝身上的光暈消失,漸漸的,龐大的身軀也開始運動自如。它在天空狂傲地吼叫一聲,吐着蛇信,道:“邪臣,別來無恙。”卻見那虛空之間,一位身着黑色披風,揹負長劍的男子,隨便地坐在雲層之上,動作散漫而瀟灑,聽得六江聖帝之言,冷冷回答,“比你好些。”
“呵呵哈哈哈!快哉!”六江聖帝大聲吼道,“想不到,千年之後,我們還有機會齊聚於此。”說罷蛇首一轉,望着地面上渺小的鏡修等人,滿眼憤恨道,“待我將這些臭道士殺盡,再來與二位兄長敘舊!”
“六江聖帝,不必節外生枝。”地面上的黑袍怪客道,“你我尚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就留這幫螻蟻多活幾日又如何。”
“哼……”六江聖帝似乎有些不滿,卻還是附和道,“兄長既如是說,那便這樣吧!”
“即刻前往大荒首陽山與夜叉王會和!共商大事!”那黑袍怪客忽然身形一閃,光暈乍起。待那光華寥落之時,人已落在六江聖帝的頭上,彷彿這身下大蛇便是他的座駕一般。
“是,兄長!”六江聖帝一聲咆哮,蛇身絕雲而飛,瞬間便消失在蒼穹之上。
鏡修等人掙扎着從地面上爬起來,他們終究是沒有阻止這場人間浩劫的開端。鏡修顫抖着擡起頭,望着天穹之上依舊未離開的身影。那穿着黑色披風的男子站起身來,在雲間,他如履平地。這男子的力量,可謂深不可測,方纔他僅僅一劍,便擊破了天鴻真君陣法,此刻若他出手,這地面上的衆人斷然沒有活着的可能。
“聽說,你們這裡,還有一把毀殤劍。”男子的聲音從空中傳來,他的語氣冷漠而狂妄,似乎刻意表現出對人間的些許不屑,“那本該是我的東西,不過……先借給你們玩幾日也無妨。有一天,我必會回來拿取。”
“你別做夢了,毀殤劍已然碎裂,再無威能可言!”鏡修高聲道。
“碎了?”那男子似乎皺了皺眉,道,“劍身碎裂,劍意猶在,我能夠感受到毀殤之真力,就在這九玄宮的羣山之間。呵呵……”一聲冷笑,讓人不寒而慄,“無論那劍的變成什麼東西,總有一天,我定會將它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