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這到底……”黎天燼漫無目的地翻弄着屍體,片刻之後,似乎發現了什麼,猛地擡起頭,滿目猙獰,發出一聲徹天狂吼,那吼叫聲中夾雜着奔涌的靈力。祝雲滄等人不得不從房頂上退將下來,再次潛藏在方纔躲避之處。
“端木藥仙!定然是你吧!”黎天燼吼叫着,“這毒!這死去的方式,你這陰魂不散的傢伙!”
祝雲滄蹙眉望着黎天燼,此刻,斷然沒有任何機會接近這瘋狂的魔頭,更不用說取血了。
“看來,很難接近這傢伙。”孤天溟不禁開口道。
祝雲滄點了點頭,道:“的確,如今誰過去都只有死路一條,卻不知……那跟蹤者……”
話未落音,卻見那院落之內,煉火教總舵正門之前,又多了一個身影。
“那是……”
那是一名長髮披肩的男子,髮色帶着幾分硃紅,身着硃紅色束身戰衣,左肩上鑲有肩甲,右肩則扛着一柄長劍,那劍通體色澤如同原始熔岩一般,劍刃有些鈍平,但靈力翻涌,遠遠便能感到逼人的氣魄。
男子很年輕,不過二十四五歲,面目俊朗,眉宇間英氣外露,卻又不顯狂傲專橫。
“蔽日……”孤天溟不禁開口,眉目深鎖起來。
“你說什麼?那個人,還是那把劍?”祝雲滄問道。
“那把劍。蔽日,千劍譜,排名第三!”孤天溟道。
祝雲滄瞳孔一收,轉而盯着那年輕男子,道:“這人……怎會有如此強橫的……”
孤天溟道:“我若沒有猜錯,他便是這煉火教中,唯一沒有死的長老,黎天燼的弟弟,黎天燎!”
“黎天燎?!”
“不錯,當日黎天燼失蹤之時,他與黎天燼一併消失,江湖上言傳他與石炎等人篡位之後由於分贓不均,害怕被殺人滅口,連夜逃走。今日,他如何又會回來,還是跟着黎天燼回來的……”孤天溟道,“黎天燎修爲當年乃是煉火教中最高,十五歲便到了化神之境,如今……怕是……”
話未說完,卻聽見黎天燼一聲咆哮。
“黎天燎……黎!天!燎!你竟還活着!”黎天燼吼道。
黎天燎並未退卻,竟上前一步,道:“哥哥,你怎變得如此……”
“還不是拜爾等所賜!”黎天燼吼道,“你竟還敢問我。”
黎天燎道:“哥哥,我知道,當日他們對你不公,戕害於你……我,我年紀尚小,雖有些修爲,卻心生畏懼,未能出手援助,端的是我對不起哥哥……秦嶺層雲火窟事變之後,我夜夜噩夢,數次去那裡尋你,卻總是無果……”
“休要狡辯!”黎天燼吼道,“當日前往層雲火窟之人就我們幾個,你若是不知道他們的計劃,豈非也要被殺人滅口?!”
“我,確實完全不知道。”黎天燎道,“當日,他們也確實想要殺我滅口,是我……我百般哀求,終才逃過一劫。十年來,我無時無刻不再找你……我相信你還活着,所以我不能死,我認賊作父,將赤龍子喚作義父,漸漸取得他們的信任,還幫他們殺滅周圍大小幫派,苦苦修煉蔽日劍法,就是希望有朝一日有機會去到那層雲火窟,殺滅麒麟,一探你的生死。”
黎天燼略有動容,退後一步。
黎天燼道:“後來,我發現麒麟的屍骨,更加確定你並未死於層雲火窟之內,於是終日在周邊尋找,直到見到你的身影,一路跟來此地……當日我在秦嶺附近的鎮上聽聞煉火教被滅門一事,都未來得及回來……一心只是想要找到你。”
“你……你以爲我會信你?”黎天燼吼道,“你認賊作父,已是欺滅祖上,你早已不配我黎家之人!”
“的確,我苟且偷生,”黎天燎將劍插在地面上,“這些年來,不知做了多少傷天害理之事。但是,哥哥,請聽我一言!”
“你有什麼話要說?”黎天燼道。
黎天燎道:“煉火教衆已死,現在,你的仇人便只有端木藥仙與我,端木藥仙如今已然是四面楚歌,由於他倒行逆施,江湖上衆多門派皆頗有微詞,我想他即便成仙,恐怕不久也將是多行不義必自斃……哥哥,你若肯就此罷手,我甘願付出性命!”
“罷手?!”黎天燼張大了嘴,“你說罷手?!”
“不錯,勸哥哥罷手!”黎天燎道。
“哈哈哈哈哈!”黎天燼狂笑起來,笑聲震顫四際,“你!我神功方自練成,正是大展拳腳的好機會,你這好弟弟竟勸我罷手?卻是爲何?”
“哥哥,我們做的錯事已然夠多。”黎天燎道,“數十年來煉火教在江湖上的口碑您不是不知,況且,我們手上沾有諸多血債,這一切,終是要還的!求你,不要一錯再錯!就此罷手吧!”
“好弟弟,真是好弟弟!”黎天燼怪笑道,“你竟在我面前裝起聖人來了,那你告訴我,我若不肯罷手,你當如何?”
黎天燎忽然跪下,在黎天燼面前磕了一個頭,再緩緩站起身來,抽出地面上的蔽日劍,道:“哥哥若執迷不悟,弟弟,也只好……”
“你要向我揮劍?”黎天燼驚道。
“哥哥,你明白,弟弟從小都崇拜着你,敬仰着你,我從小什麼都聽你的。”黎天燎道,“但這一次,卻是萬萬不能!我不能讓你一錯再錯!”
言說至此,一旁的祝雲滄聽了,竟對着黎天燎心生幾分佩服,道:“想不到,煉火教中竟還有這等明白人,而且,竟還是黎天燼的弟弟。”
“呵呵,不錯……只不過,大錯已經鑄成,即便是幡然醒悟,也爲時已晚了吧。”孤天溟在祝雲滄身旁,緩緩說出一句話。說此話時,祝雲滄注意到,孤天溟的眉目間迸發出一陣陣復仇的火焰。他一手按住凌渡步虛,咬着牙,身體竟帶着幾分顫抖。
祝雲滄急忙扶住他的肩膀,害怕他一時激動,不合時宜地衝將出去。
孤天溟自然不是那種衝動之人,也自然並未衝將出去。倒是那院落中的一對兄弟,劍拔弩張之勢越來越盛。
“哥哥,你不要逼我!”黎天燎拔出蔽日劍,退後幾步,道。
黎天燼道:“你雖比我年幼不少,但你的本事,從小便比我強許多;爹孃被仇家殺死,也是你我一齊報的仇。你十歲時修爲便至化氣,十五歲更成化神。當年我對你言說,讓你與我一道前往鴻蒙谷尋那毀殤之劍,你斷然拒絕。那時,你是否便已對爲兄心生怨懟?”
“我斷然不敢怨恨於你。”黎天燎道,“我只是明白,那一去便一定是血雨腥風。哥哥,你明白,弟弟我從小便不願看到……”
“好了!你雖從小便天資過人,但黎家的血性,卻是一點也無!”黎天燼吼道,雙手之下,烈焰翻騰。
“哥哥,血性,並非殺戮,並不是這樣的!”黎天燎顫聲道。
“不必多說了!出手吧!”黎天燼身軀一震,烈焰奔騰而出。
“哥哥……”黎天燎手握蔽日之劍,卻已然站在原地,身形不動。
“即便你不出手,爲兄也會踏着你的屍體離開!”黎天燼雙腳一踏,帶着掌下的烈焰,向黎天燎衝將過去,氣勢洶洶。
“二人纏鬥之際,便是我們取血最好的機會。”孤天溟道。
祝雲滄點了點頭,隨後向伊采薇示意。
黎天燎縱劍抵擋,並不出手攻擊,蔽日劍地光芒與天魔逐日神功的烈焰真力相撞,奪目耀眼,彷彿在院落之中剎那間掉下了一顆天穹上的太陽。祝雲滄等人不禁掩面。
“靈力太過強橫。你們小心,見機行事。”原處的吳逸荻傳音道,“介時我從旁相助,你們伺機取血。”
“然而,那……黎天燎總是不肯出手,我們如何能取到黎天燼的血。”伊采薇道。
“若是他不出手,便由我們代替他出手!”孤天溟忽然道,“再稍等片刻,若是戰局不變,我也會殺將出去,你們見機而動。”
“天溟……”祝雲滄想要制止。
“不必說了,就這麼辦吧。”孤天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