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侯棠和連修大婚之後,她便一直稱病臥於英華宮,足不出門,並非不想出門,而是門口的守衛從未讓她踏出過一步。

每次她走到門口就看到那兩個守衛的兩把長戟交疊於面前,她被關了數日,完全不知道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變化,但是她知道,一旦她稱病連修上位,外面的變化,那便是天翻地覆的。

而且,所有的變化都不會發生在她眼皮子底下,她什麼都看不見,這種時候哪怕只要有一個人給她來通風報信一下也好,可是如此狀況她連門都走不出去別說是找人了。

她一開始兩天還焦躁不安的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今日一醒來彷彿心情大不一樣,索性一整日都躺在牀上,下都懶得下牀,所有東西都讓人給端到牀上來,反正她是大病了,大病便要有大病的樣子。

躺了一天反而腰痠背痛的,誰知一連串的腳步聲,帶着閒雅的篤定,侯棠眼睛一眯,喃喃道,“躺着也不給人輕鬆日子過。”

還沒說完,連修已經轉身走進了英華宮,並且命人將大門關上。侯棠側過臉看着她,然後又側回去繼續躺在牀上發呆,目光空洞。

連修走到她牀邊坐了下來,便是那樣看着她,一言不發。

侯棠則忽然一下子掀了被子坐起來說道,“不知道皇后最近做了些什麼好事,不放說來聽聽。”

連修則將侯棠牀邊的牀簾拉了起來束在一起,“皇上很想知道麼?”

侯棠點了點頭,她還想連修今日竟然會主動問她這種問題。

不過隨後他聲音就冷了幾分,“可是我爲何要告訴你?”

侯棠聽得忽然心中一冷,莫不是連修真的做了什麼,她一緊張便下意識的抓住連修的袖口道,“你不要亂來。”誰知她話還沒說完,則被連修一把狠狠的甩開,她順着牀沿一下子滾到了牀下邊。

這一摔雖說沒有大礙,但是她還是痛的很,摸了摸自己摔倒的地方卻撞上了連修厭惡的目光,他道,“別碰我,你這個骯髒的女人。”

侯棠覺得可笑,越想越可笑,最後索性放聲大笑,“笑死人了,這裡是我的皇宮,你憑什麼對我指手畫腳!”

連修的目光一下子變得極具危險性,他壓着聲音低低說道,令人打起了冷顫,“雖然是你的皇宮,可是這裡連一個你的容身之所都沒有,皇上。”

侯棠回敬他譏諷之笑,“做小偷很好玩麼?你除了威脅和偷還會做什麼?”

“我還有兩座城池的百姓,皇上你有麼?”他陰測測的說着。

“你!”侯棠氣急,“這是我們的約定,你最好遵守,你倘若敢對百姓做出什麼不齒之事,我絕不會放過你!”

“這只是在你有資格和我談條件的時候才能達成,你認爲你還有資格麼?”他冷眼掃着她,卻碰也不碰她,那眼中明顯的寫着嫌惡。

“你,禽獸。”侯棠怒的一巴掌就想扇過去,卻聽到“哐當”一聲,嚇得她立刻止住了動作,原來連修起身將牀邊的一個細長站立的燭臺往她的方向踢去,那燭臺正好擦着侯棠的肩敲在牀沿上,差一點就砸到她臉和身體上。

她倒抽了一口冷氣,這男人,是真的想往她身上砸,只是砸偏了而已。

他果真已經不是她認識的那個連修了,她認識的連修從來不會做出如此粗魯的事情。

侯棠有些嚇傻了的軟坐在牀沿下,神情滯後的看着連修,連修笑的陰狠無比,他道,“瞧你現在的樣子,真是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侯棠這被他一罵才清醒過來,她此刻真的就想幫這個男人拼了,卻還是抑制住了心中的衝動。

她忽然彎了嘴角,笑容像那盈盈的一潭秋水,他不就是噁心自己麼,不就是嫌自己髒麼,那就索性惡心他到底好了。

她蹣跚的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的朝他走去,連修蹙眉打量着她,不知道她想幹什麼。

誰知侯棠走到他面前,一把摟住他的手臂笑道,“既然你是我的丈夫,那我們自然應該改善下關係親熱親熱不是麼,恩?夫君?”

很明顯她感到了連修身體上的明顯不適,他眉毛蹙的更加緊了,彷彿對如此沒有自尊的女人已經無法忍受到了極點,他用力的扯了下胳膊想把侯棠給甩開,誰知侯棠就是死活抓着他的胳膊不放手,最後實在抓不住了索性一口咬住他的手腕,反正就是死活不讓他們兩個分開。

連修似乎是真的被激怒了,他忽然一隻手掐住侯棠的喉嚨把她拎到自己面前,侯棠被掐的面色慘白,好像喉骨已經斷掉了一樣。

她艱難的咳了幾聲,這人,還真是一點都不手下留情。她使勁想扯開連修的手卻發現扯不開,她便開始撕扯着最後的一絲聲音罵道,“放手,你個衣冠禽獸的變態,你根本不是我認識的連修。”

“閉嘴。”

“你根本不是連修,你不是他。”侯棠聲音漸漸弱了下去,卻還是斷斷續續的喊了出來。

“我叫你閉嘴!”

侯棠終於閉嘴了,不是她要閉的,而是實在被掐的無法說出一個字了,她面色僵白喘着粗氣,胸口劇烈的起伏着,一副十分狼狽的樣子。

連修這才鬆開了手,側着頭看着她說道,“光是這樣看着就覺得噁心,以後不許再碰我,聽到沒有。”

侯棠用手覆在自己的喉嚨口揉着,然後低低的說道,“你把他藏哪裡去了?”

“什麼?”

侯棠喉嚨乾燥的很,好像喉骨已經斷了開來,但是她還是撕扯着破碎的嗓音忽然大聲的喊道,“你把連修藏到哪裡去了!”

“你。”連修立刻沉下臉,然後忽然壓低聲音輕輕威脅到,“你再喊一句試試,有本事你再喊,恩?”

那赤|裸|裸的威脅侯棠自然知道是什麼意思,她理智的收了聲,就怕他一個遷怒牽連進了無辜的百姓。

“還是很乖的嘛。”連修看着她嘴角劃過一絲笑意,似乎對她的言聽計從很滿意。

侯棠揉了揉眼睛說道,“那現在呢,你來找我又是做什麼?”

“看你有沒有好好的呆着,還是在構思着逃跑的計劃?”

“我不會逃跑,你應該瞭解我。”她看着他,那語氣仿若當初那般。

連修臉上頓時閃過不悅的神情,他似乎不願意被侯棠用這樣一如當初那般的語氣說話,他殘忍一笑道,“我會拿回我的一切,你只要乖乖看着就好了,然後,焦躁,不安,絕望,我允許你有各種負面的情緒。”

侯棠不削說道,“什麼叫屬於你的,笑死人了。”

“你最好收起你那皇帝的傲慢,在我面前一點用都沒有。”

“答非所問,即使我母后真的害死了你的父母,你衝着我來便好,爲什麼要殃及無辜?”

“我說了很多遍了,蠢女人,這些東西都是屬於我的,我的東西我想讓他們死他們就必須得死。”他說的傲慢,仿若自己是至高無上,而她則是地上的螻蟻。

這男人隱藏的太深了,他竟然可以把自己這種殘忍冰冷的性子藏到骨子的最深處,以至於多年來的朝夕相處她一分都不曾發現他的真實。

雖然他一直強調着她父皇的皇位是搶來的,可是在沒有證據之前她是絕對不會相信的,此刻只當他信口開河。

之後他便走了,走之前也是一句話沒有對她說,重重的掩上了門。

侯棠靠着牆漸漸的腿一軟便滑落了下去,這天,這一切都變了。

但是,再忍忍,再忍一下,一定會有辦法的……

南風忽然撲開了紙窗,送入一陣暖風,侯棠扶着牆走到窗邊,外面的景緻還是一如當初那般。

這邊已經颳起了南風,不知道西夏那邊……

侯棠手緊緊按住胸口,片刻失神,那人到底現在如何了,是死是活至少給個音訊出來,但是那一箭她是知道的,正中心臟,絲毫沒有留情。

難道,她看着自己伸出的手,握起又攤平,再握起,再攤平,難道,她真的殺了他……

苦笑,原來最矛盾的其實還是她自己,要殺他也是她,但是他真的死了,最傷心的也一定是她自己。

她伸手看着自己的掌心,雖然目前看來事情很難辦,但是,總會有辦法的,只要自己能夠忍到那個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