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少帝仍有顧慮,史夫人又出誅心之語:“此事,陛下可秘授機宜。命後將軍並三司會審。先息薊王及冀州七國主之憤。待攻滅南陽,再做計較不遲。”
“如此,也罷。”少帝這便點頭。史夫人言下之意,先解燃眉之急,再除後患無窮。
所謂事急從權。開春以來,四方將軍,厲兵秣馬。正欲一鼓作氣,討平南陽逆賊。不料變生肘腋,乃至七國計使遇害。更引薊王上表詢問。薊王號尚父。可尚可父。少帝豈敢怠慢。
若事無定論,惹惱冀州七國事小,惹惱薊王事大。大漢一藩,以一濟全。即便薊王不轉奉南陽,只作壁上觀。僅憑洛陽百里之地,如何能支撐數路大軍,人吃馬嚼。此戰危矣。
少帝無論如何,亦需將七國計使之死,乃是南陽廢帝遣人刺殺。辦成鐵案。如此才能堵悠悠衆口。息薊王之怒。
既已定計,少帝遂不作他想:“當如何施爲?”
史夫人已有計較:“南陽細作,藏身東郭粟市。只需捉到主事之人。攝魂術下,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三公府邸,皆伏有門下弟子,取往來密信,稍加作僞亦非難事。如此,人證物證皆在。鐵證如山,莫過如斯。而後殺之,以謝天下。”
“先拿細作,再做僞書。”少帝言道。
“喏。”史夫人奉命而去。
誠如史夫人所言。史門弟子遍及洛陽。便是竇太皇長信宮中,亦有門人。料想,二宮之中,必有史門眼線。此乃史夫人保命之本。便是少帝,亦不得而知。
東郭殖貨裡,金水小市,湯館後院精舍。
得門下主記蔣幹,奉上二十萬錢厚禮。許攸累日歡宴,無比快意。
聞董卓遇刺,七國計使慘死。方知事大。
奈何不在其位,不謀其政。隱居鬧市,更無從得知隱秘詳情。然隱約間,許攸總覺大事不妙。
直等到何車騎,便服私訪。
聽何車騎備說詳情,許攸大驚:“不好。”
“子遠勿慌。”何車騎安慰道:“此事隱秘,除太后外,唯你我二人知曉。斷不會延禍子遠。”
“非慮殃及你我。唯恐好友家門不保。”許攸冷汗淋漓。
“何人家門不保。”聞此言,何苗亦不由心驚肉跳。
“袁本初。”許攸追悔莫及。
“袁紹?”何苗面上一喜,又急忙止住:“袁紹遠在南陽,與此事何干?”
“行刺董卓,乃爲離間西涼衆。不料秦胡賊兵,屠盡社衆。殺七國計使,乃爲滅口。陛下本不欲追究。豈料薊王千里上表。爲安撫薊王並冀州七國,陛下唯咬定刺殺乃南陽所爲。合肥侯夫人,乃出汝南袁氏。本初、公路,貴爲外戚。正因位高權重。殺袁氏,可堵悠悠衆口。”
“莫非是袁司徒!”何苗幡然醒悟。
“非也。”許攸此時已想通一切:“袁司徒乃本初、公路二人之生父。殺父之仇,不共戴天。若結此仇,關東大姓誓不罷休。爲長遠計,少帝當退而求其次。”言及此處,許攸亦不由暗鬆一口氣。
“廷尉袁隗!”何苗脫口而出。
“正是本初叔父。”許攸亦點頭。
薊國,薊王宮。靈輝殿,六重華室。
薊王昨日駕臨。與衆女仙一夜修行。麻姑曾進言,道家修仙之術,非同侍寢。當無需恪守王爵之數。
美人所言極是。薊王欣然應允。
不知爲何。自得歷代亞馬遜女王貞落藥浴。薊王麒麟霸體,尤勝先前。羣仙前赴後繼,抵死纏綿,皆敗下陣來。
薊王秘問華大夫。答曰:信則靈,不信則泯。
話說。自藥浴後,薊王常做扉麗之夢。夢中亞馬遜歷代女王,交替出現。各個“盼睞生姿,動容多制,嬌(弱)態含羞,妖風靡麗”。
好似“泡沫之夢”,又如“生命禮讚”。
醒來後,夢中情景,歷歷在目。
所謂“鋒從磨礪出”。如此夜以繼日,靈肉合一,精進可想而知。
宮長安氏,臨窗相喚。言,時辰已到,遲恐誤國事。
衆女仙各自驚醒。柔聲喚醒夫君。不及梳妝,安長御已入內。
安氏四姐妹,久隨劉備。統御宮人,亦貴爲側妃。
月初大朝,薊王不可缺席。故入室來喚。
春衫薄透,若隱若現。一衆女仙,姿容綽約,世間罕見。仙門收徒,自有取捨。非身懷“仙緣”者,不可入門牆。
如何與仙有緣?
首先便是眼緣。
不然如何能令信徒,自慚形穢,頂禮膜拜。
王宮各殿,便利如一。安長御親手爲夫君束髮更衣。待煥然一新,薊王遂攜衆女仙,赴無極殿用餐。女仙多爲美人,得享家俸。若有宮職,還領宮俸。
餐畢。劉備儀仗入正殿,百官朝見。
禮畢。君臣落座。
由左右二國相,將內政外交,逐條通稟。薊王或乾綱獨斷,或由百官朝議。視情形而定,不一而足。
鐘聲悠揚,遠近得聞。
十里樓桑,陸城侯老宅,中庭華室。
羅馬皇后魯琪拉,春睡遲遲,慵懶而醒。
南州歸來,魯琪拉不願久居南港船宮。薊王本欲安置於長安五十五國邸。魯琪拉久聞樓桑大名,尤其薊鈔所繪八景。言,願居樓桑。
然蕃邸所居,皆爲北使。進進出出,多有不便。公孫王妃言,何不老宅安居。
劉備欣然點頭。樓桑老宅,乃先前陸城侯府。王都未曾修造前,劉備便安居於此。前後二十載。以自家老宅待客,非但不失國禮,且尤顯持重。
得薊王厚待,羅馬皇后,甘之如飴。
累日來,縱覽樓桑八景,又迷演武、賽馬。興致盎然,盡興而眠。
足睡總被鐘聲擾。
入鄉隨俗。府中婢女服侍魯琪拉沐浴更衣。換穿漢家錦繡華服,雍容靡麗,別有異域風姿。
先前道聽途說,多流於淺表。待親來樓桑,方知薊國之繁華鼎盛。樹大根深。
各式便利,聞所未聞。各式機關重器,更令眼界大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