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陣陣呼嘯而過,黃沙過後,遠處的山巒又一次清晰而冷酷,孤寂而沉默。
大漠孤煙,平川落霞,便是西北高原獨有的景緻。
風沙中,一男子攙扶着一名道姑飛奔,瞬息千里,正是從東山密林奔趕而來的笙暢和淨慧師太。
“咳……咳”,
風中飄蕩着一陣急促而短暫的咳嗽聲。
“師太,你沒事吧,再堅持一下,快看,那裡有一處營帳,咱們快到了”,看着淨慧不時地輕咳着,笙暢心中暗急,安慰道。
“嗯”
淨慧擡首一看,前面山腳果然星狀散落着好多營帳,營帳前無數黑點移動着,風中隱約可聽到士兵操練的吶喊聲。
笙暢不禁加快了腳步。
午後,中軍大帳。
“師傅,你怎麼還不來呢,師妹快不行了”,一位瓜臉柳眉高挑女子緊鎖眉頭,不住地回首瞥望着不遠處牀上躺着的安靜女子,雙手輕輕地撥弄着手指,一邊自言自語,一邊着急地來回踱步,滿眼的擔憂和焦慮。
“蓉姑娘,你師妹怎麼樣了,對了你師傅回來了嗎”,風忽地從掀起的營帳門口竄了進來,一位紅臉將軍大步而來,邊走邊問道。
只見紅臉將軍身後還跟進一人,腰佩三尺青鋒寶劍,素臉紅脣,英氣逼人,分明長着一副書生樣,卻儼然是一位少年將軍。
“多謝將軍掛念,可我師妹……哎,師傅也不知道何時來。”,見耿青和一位少年將軍進得帳內,劉蓉神色闇然,慢慢地說道。
“蓉姐姐,水……”
正在說話間,牀上傳來一聲虛弱的聲音,劉蓉立即慌忙倒了碗茶水,奔到牀前,慌亂中,腳步有些踉蹌,碗中茶水點點星星飛濺出來,落在地上,輕起幾縷塵煙。”
聽到牀上呼聲,耿青和那位將軍不約而同竄到牀頭。
看到劉蓉小心翼翼地扶起牀上女子,正溫柔地喂水喝。那女子面色發黑,嘴脣蒼白,氣息若有若無,二人心中忽地莫名哀傷。
雖見慣了沙場生死,但眼看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在面前淹淹一息,少年將軍心中也是揪然一痛,一陣無力感,淡淡道:“耿兄,你這位朋友怕是不行了。”
“嗯,劉兄,怪我當時大意,她中毒已深”,耿青自責道。
“師妹,嗚嗚……”
看到師妹這樣,劉蓉一邊輕輕喂水,一邊淚如雨滴,慢慢地哭了起來。
“師姐,別……難……過,我還沒死呢,要是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顧師傅,我們都曾是孤兒……”
斷斷續續的話語從牀上女子口中費力的擠出,忽然嘎然而止,又昏死過去。
“師妹,你不會有事的”,劉蓉伏身哭道。
見女子昏睡過去,少年將軍過去雙手並指,輕按手腕,半晌沉默無語。
“劉兄,怎麼樣?”
“哎,不妙,怕是過不了一柱香時辰了。”
“嘶……”
忽地營帳外傳來一聲高亢的馬鳴聲,聲若龍吟,似是一匹烈馬向營地外奔去。
“是白馬”,劉蓉忽地伏身而起。
“對,一定是雲兄來了”,驚愕中,耿青和劉蓉相視一喜。
“雲兄?難道是哪匹喝烈酒怪馬的主人嗎,那真想見識一下”,少年將軍精光一閃,也驀然立身而起。
“嗯,對,就是我給你提起的哪位雲兄,走劉兄,我給你引見一下”,說着,二人 聯袂 飛出賬外。
“想必師傅也來了”,劉蓉心道。
“耿大哥,等等我”,
劉蓉看了一眼熟睡的師妹,也飛快地追了出去。
“站住,何人”?
笙暢二人正行到營帳門外,早有兩名騎馬兵卒飛身下馬,攔住去路。
“嘶”……
笙暢剛要回答,忽然看到自己的白馬如雲般從營內飄來,猶如看到老朋友般,心中欣喜無比。
“快閃開,是哪匹喝酒的怪馬,你不要命了”,聽到身後馬鳴,剛纔眼前攔路的其一位士卒回頭看到白馬展蹄而來,大驚失色,慌亂地把同伴推到一邊,那同伴忽然驚出一聲冷汗,因爲剛剛要不是同伴,自己已經喪身馬下。想到這裡,二人面如土色,頓時驚得說不出話來。
只見白馬奔到笙暢面前,瞬間收足傲立,不停地用頭摩挲笙暢衣襟,笙暢扶着淨慧,騰出一手愛撫着馬兒。
“自己人,不得無理,快退下”,那兩名兵卒聽到身後聲音,一看將軍到來,便慌忙退走。
“雲兄,你來了”,耿青笑道。
“是啊,耿兄,這兩日讓你擔憂了,對了,這位是?”笙暢看到耿青迎面而來,身後還有一位年輕將軍,便問道。
“呵呵,這位便是韓帥讓我倆到此協助的塞外名將劉瀘將軍”,耿青說道。
“久仰”,二人拱手行禮。
“師傅,你終於和雲大哥來了”,此時劉蓉飛身而來,扶着淨慧,半天未見恩師,此刻看到師傅面色竟然如此蒼白。
“師傅,你沒事吧,是不是受傷了”。
“無礙,你師妹怎麼樣了?”
“師妹她……”,劉蓉一時嗚嗚哭了起來。
“師太,咱們快去看看吧”笙暢見狀,和淨慧相視一望,大家便慌忙奔向營帳。
“劉蓉姑娘,快拿點水來,替你師妹服上解藥”,剛進帳內,笙暢一邊掏出解藥遞給劉蓉,一邊說道。
“嗯”,劉蓉應道。
她飛快地拿水給師妹服下後,衆人方自安心。
“蓉兒,你好好看着蕊兒,爲師稍作調息”,淨慧看到愛徒服上解藥,向衆人微微示意,然後向劉蓉叮囑一番,飛出營帳。
“這位前輩輕功真是高卓”,看到淨慧一閃而逝,劉瀘嘆道。
“峨眉輕功乃是武林一絕,劉兄難道未曾耳聞”,耿青笑道。
“呵呵,我雖在塞外,可江湖事也略聽的一些,前段時日聽說中原武林各派高手遇害,不多時還有各派掌門無故失蹤,有傳聞說是一位持刀俠客所爲,雲兄,可有此事?”忽地劉瀘看到笙暢背上的寶刀,試着問道。
笙暢看到蘭蕊服下解藥,氣色慢慢好點,便道:“劉兄,耿兄,咱們到外面談,讓蘭蕊姑娘好好休息吧”。
“嗯”
三人走出賬外。
仰天而望,大片大片的流雲從營帳上空飄過,風沙陣陣,寒氣刺面。
回想起來,自從替家父給範世伯送信,初涉江湖,的確發生了好多事,到現在笙暢感覺如同做夢一般。
“不錯,劉兄所說的哪個傳聞中的人的確是我,一言難盡,我也在追查兇手,尋找各大門派掌門的下落,同時還自己一個公道”,笙暢嘆道。
“雲兄,我相信你,一定是被人誣陷嫁禍”,耿青堅定地說道。
劉瀘若有所思,卻沉默無語。
“雲兄,聽耿兄說你刀法精湛,小弟正想見識一下,還請賜教,”,說着,不容笙暢考慮,青光一閃,寶劍刺激而來。
耿青也沒想到劉兄說打就打,似毫沒有徵兆。
笙暢根本沒想到對方說話間已然凌利出招,逼得只得接招,看來教量避無可避。
微一側身,劍已刺空。
“十路開鋒”,劍招再變,看來沙場征戰,劉瀘的劍術已染上暴戾的殺伐之氣,一劍絕殺,沒有半點花梢可言。
笙暢一退再退,其實一邊留意對方劍式中的破綻,可對方劍氣奪人,招招致命,既快又狠,似乎根本就沒有破綻。一邊忽然想起梅花山莊大殿上看到過武當玄真道長和範世伯舞的劍術皆含太極園通之術,此劍招如此凌利,也許只有以柔克剛了。
聽到營中空地上劍氣騰空,許多士卒便停下操練,都跑來遠遠圍觀。
“將軍神威,將軍神威”,忽然叫喊聲響成一片。
“看到沒,別看我們劉將軍一副書生樣,可你們是沒看到過他衝鋒殺敵的神威,看,就像現在,那人已經退無可退了”,人羣中一時之間便多了好多竊竊私語。
果然,笙暢退無可退,身後已是一座營帳。
腳點帳布,身如飛燕,旋飛中,寒月已握並未出鞘,就在笙暢翻飛中,落腳之處,劍氣如影隨形,營帳粗布已被寶劍攪的零星亂飛,二人終於刀劍相交,在營帳頂上來往對招。
“好”,剛纔還見那人一味躲閃,這會奇招跌起,衆兵卒立刻喊好。
耿青在一旁也看的眉飛色舞,大開眼界。
兩人相交已數十來合,忽然笙暢向左斜身隔劍,“鋒迴路轉”,劍被刀隔開後,忽地迴轉從不可思意的角度急速刺來,快如流星,直刺笙暢左心。
“雲大哥,當心”,劉蓉驚道,原來聽到賬外喧譁的打鬥聲,看到師妹熟睡,劉蓉也好奇地跑出來圍觀。
“啊”,衆人皆驚,看着那人貌似將軍朋友,將軍該不會痛下殺手吧,衆士卒心中驚歎道。
只有耿青無比鎮靜,因爲他見識過雲兄武藝,這次故意賣出破綻,肯定另有蹊蹺。
果然,如耿青所料,就在衆人都以爲笙暢下一秒必死無疑地躺在快劍之下時。
劍快,人影更快,笙暢立身之處忽然一陣模糊,然後一抹亮光奪目,冷月已然出鞘,待畫面重新清晰過來時,衆人看到哪一劍並未刺入笙暢心臟,而是衆人誰都沒有看清笙暢是如何翻身左手將對方刺來的致命一劍準確地送進自己刀鞘之中,而同時右手寒月已然架在對方脖脛之上。
全場立即啞雀無聲,各自散開。
“呵呵,原來雲大哥沒事”,劉蓉心裡暗道,然後開心地回到蘭蕊所處的營房中。
半晌,笙暢抽劍歸刀。
“雲兄,好武藝,我輸了”,劉瀘木然道。
“劉兄,你也好身手,走咱們三兄弟喝酒去”,見氣氛一時有點冷冽,耿青過來便拉起兩人手臂,笑着說道。
不多時,一座營帳內,三人把酒言歡。
“來,雲兄,我敬你,現在我才相信雲兄的爲人,呵呵,江湖黑白兩道追殺的兇手怎麼可能是一個連切磋武藝都一再禮讓的人呢,我可是出劍從沒手下留情過,所以雲兄肯定是被人嫁禍”,劉瀘有些醉意,滔滔不絕地說道。
“是啊,我認識的雲兄絕不是兇手”,耿青也醉洶洶地附合道。
“謝謝,你們這麼相信我”,笙暢仰首飲完一杯酒,卻不知耿、劉二人是否已經喝醉了,對於自己,從小在酒罈泡大的人來說,這點酒跟本不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