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泰和裴行儉約定比試君子六藝,定下師徒名份之戰。
而後李泰廣發英雄帖,請凌煙閣二十四功臣活着的人物全部觀戰。
收到帖子以後,各路神仙頭痛無比。
又是魏王,長安城這才清淨幾天,這貨又鬧出了大動靜。
這次把河東裴氏也牽扯進去,他想幹嘛。
……
樊國公府,段志玄捏着李泰的帖子看完,臉色陰晴不定,思緒潮涌之下一陣猛咳,喉頭咯出一口鮮血。
幼子段珪慌忙撫拍老爹後背,心疼道:“父親,魏王大動干戈,此事如此操勞,莫如讓大哥替父親參加吧。”
段志玄年不過四旬出頭已是重疾纏身,自去年入冬纏綿病榻以來,皇帝心疼愛將,特許段志玄居家養病。
這位開國公爺的身影已經長久消失朝堂,此次魏王相邀,即便段志玄派長子段瓚參與,甚至不參與,李泰也無話可說。
段志玄喘了幾口氣怒道:“蠢貨!
你們兄弟三人無一人長袖善舞,爲父身子骨撐不了些許日子,我若去後,你們何以自處朝堂?
現在朝廷局勢逐步明朗,西風已經開始壓倒東風!
弒師、公然宣稱投敵突厥,太子種種作爲已證明其德不配位。
當街刺殺嫡親胞弟一事更是曠古絕今駭人聽聞,我大唐徹底淪爲番邦萬族的笑話。
如今他還能坐在東宮思過,靠的不過是陛下僅存的親厚和不忍。”
說完話段志玄喝了幾口段珪遞來的蜂蜜水,這才吃力地繼續道:“若是從前,魏王雖是太子最大勁敵,可魏王本身亦無治國才能,與太子不過半斤對八兩一路貨色。
魏王與太子才德均勢,陛下雖頭疼太子無德,可爲了維護大統,只要太子不謀反篡逆,便能守住東宮不失,陛下亦從未動過更換儲君的念頭。
直到太子刺殺張玄素、于志寧事發,陛下一度生起易儲的念頭,後經高士廉、魏徵勸阻,陛下總算息了心思。
如今形勢變了,魏王這段時日體現的才德遠超諸皇子多矣。
處理太子刺殺一案的老辣,提出地緣政治學的深謀遠慮,已經充分證明魏王是比太子更合適的儲君人選。
現在……陛下暗許魏王與程老匹夫聯姻,便是對太子最嚴厲的警告。
今日魏王與河東裴氏子弟定下君子六藝之比,你以爲這是偶然?
嘿,好一個君子六藝。
魏王若能在萬衆矚目下公平一戰勝過裴家子,就能打消陛下更換儲君面臨的輿情洶洶。
兒啊……咳咳咳……”
段珪又是一陣手忙腳亂的伺候,段志玄好容易喘勻了,呼哧道:“你們兄弟三人不比程家四個小子老辣,亦不比韋待價等人會來事,甚至比不上房遺愛傻人有傻福,早早下注初衷不改,死死跟定主公。
爲父去後,你大哥可以襲爵,我無慮也。
你和你二哥才幹平庸心智低下,與太子和魏王兩方關係都不親厚,即便涉足朝堂,五品官必然到頭。
立足朝堂博的便是君恩聖豢,趁着最後還未落錘,爲父便拼着這副殘軀,賣一賣我的老臉,希望能爲你和你二哥博一份恩蔭吧。”
“父親……”段珪伏在段志玄腿上放聲痛哭。
……
褚遂良嘆道:“魏王這份抽冷子捅刀子的功夫我不及也,守約那孩子即興拜訪一回,也能抓住時機鬧出如此大的動靜。
太子失德,君子六藝……
來人,換朝服!”
……
宋國公蕭瑀反覆翻看着帖子,對蕭正成道:“你那個四哥屬穿山甲的,這份有洞就鑽的本事你若學了一成,老夫也就放心了。”
蕭正成笑道:“四哥會鑽洞就成,咱們兄弟聽四哥使喚就好。”
蕭瑀不無好氣道:“該說你蠢還是贊你有福。
罷了,爲爺爺換朝服,貞觀十六年不清淨了。”
……
衛國公府,李靖闔上丹鳳眼,神色玩味道:“李泰這個渾小子竟然想起了老夫,也罷,這把老骨頭也是時候走出去看一看嘍。”
......
盧國公府,程咬金捂着青眼圈哈哈大笑道:“夫人,爲夫說啥來着,自從魏王這小子開竅以來,那是壞得頭上長瘡腳底板流膿。
你瞅瞅,這才幾天功夫,又琢磨出損招。
跟河東裴氏子弟,哦還是裴仁基的小崽子比君子六藝,一旦勝了裴行儉,就能收得一個裴氏最傑出子弟傳承衣鉢。
如此一來,裴氏還不得乖乖爬上魏王戰車。
嘿嘿瞅一瞅這形勢,陛下可沒坑俺老程,你放心,咱們閨女雖是與魏王作平妻,可吃不了虧。”
崔夫人冷冷瞅他一眼:“你說出大天來,咱閨女還是做小,想起這個妾身就來氣!”
“哎喲我的祖宗,你腦子咋就這麼木呢……”
……
長孫無忌雖喜怒不形於色,此刻獨坐書房也不由捋須長笑:“不錯,能容河東裴氏,我關隴各家可心安矣。
既然如此,我這個做舅舅的怎能不幫一幫場子!”
……
偉大領袖教導得好,屁股決定思維。
今日與裴行儉一戰,各方大佬基於不同利益作出了不同的解讀,這很正常。
可各方不約而同,認定他是針對太子發動的又一輪進攻,若李泰曉得這羣老狐狸的想法,一定罵他們心思齷齪。
蒼天在上,他不過情不自禁,想着收裴行儉做衣鉢傳人而已,好比當年諸葛亮初見姜維,感情是一樣一樣的。
李泰此刻領着裴行儉已然到了甘露殿,李世民早已接到李泰消息,已然等候多時。
裴行儉暗暗心驚,魏王這待遇嚇煞人也,太子怎能不一日三憂。
他不知道的是皇帝和李泰這一對奇葩父子,明明相隔不過兩條街,若皇帝公務繁忙或者李泰因故不能入宮,只要一日不見,皇帝就會跟兒子書信交流做筆友。
爲此皇帝特意養了一隻名叫將軍的白鸛傳信,李泰要和裴行儉比試的消息,便是這隻白鸛傳遞的消息。
二人初入甘露殿,老李便離開御座一把抓起李泰道:“青雀兒,你小子長進了!
咱老李家雖然安坐龍庭人傑地靈,可還沒有一人能與裴氏子弟比君子六藝。
不錯,不枉爲父一番苦心和教導。”
老李這話既表揚了自己,也表明對裴氏的欣賞,裴行儉趕緊大禮參拜道:“草民裴行儉,參見皇帝陛下!”
裴行儉此時尚是白身,禮節和稱呼方面不敢亂了規矩。
李泰袖手道:“好好參見啊,這是你最後一次以草民之禮拜見皇帝。
過了今天,你可得大禮參見師公咯。”
李世民端詳着裴行儉笑得眉歪眼斜道:“不錯,腹有詩書,玉樹臨風,好一個裴氏麒麟兒!
朕得徒孫如此,也不算失了體統。”
裴行儉寵辱不驚道:“陛下,比試未開勝負未定,奈何篤定魏王能勝?”
“好!青雀兒聽見沒有,你若是輸了,嘿嘿,那便讓雉奴每天畫兩幅你家的趣事,朕……喜歡看你捱揍。”
過分了啊,李泰點頭道:“這幾天我神思恍惚時常愛做夢,爹,你說孃親還會不會……”
老李頓時正色道:“說正事兒呢,這六藝大比前所未有,你二人待如何比試?”
李泰瀟灑道:“比試乃是守約提出,守約你就多費些心思,一併琢磨章程吧。”
裴行儉躬身領命。
……
得到邀約的一行重臣,已然陸續來到甘露殿外等候傳召,年過花甲的蕭瑀和久未出府的李靖也到了。
內侍領命宣召一衆大佬後,空曠的甘露殿立即變得熱鬧紛繁,李泰掃了一遍幾乎驚掉下巴。
他原以爲只有達成默契的關隴系重臣會親至,畢竟山東系大佬如今爲太子護航,礙於情面大概率會派子侄觀戰。
可如今除了去世的幾名國公,以及行將就木的段志玄外,其餘人等全部到場。
這讓李泰感慨之餘信心大增,這段時日以來苦心孤詣,效果已然顯現,只要堅定方針不作死,勝利的曙光已然初現。
重臣們如此給面,李泰不敢託大,一一上前以子侄身份大禮參拜。
浪子回頭金不換啊,看着如今洗心革面煥然一新的李泰,關隴系大佬欣慰又充滿期待。
山東衆臣感慨之餘想起太子的墮落,唏噓之餘也打起精神與李泰攀談。
李世民見衆人不約而同身着朝服而來,李泰如魚得水應對自如,他目光閃爍,而後笑吟吟道:“衆位愛卿何必如此勞師動衆。
此乃小兒輩之比,爾等乃青雀和守約長輩,以朝服大禮而來,豈非折煞小兒乎?”
長孫無忌笑道:“陛下謬矣,此雖小兒輩之戰,可青雀乃我隴右子弟翹楚,守約亦是河東後進之魁首。
在老臣看來,此非小兒輩之戲,而是隴右與河東子弟的對決。
如此盛事,臣安敢不盛裝以待?”
李世民大笑道:“言之有理,既是如此,朕倒是潦草。
來人,換朝服冠冕,擺駕含元殿!”
“稟陛下,樊國公到!”內侍大聲唱名。
“志玄到了?
胡鬧!
他那身子骨哪裡經得起折騰!”
李世民面色一變,顧不得換冠冕朝服,飛速走出甘露殿親迎段志玄。
李泰也很驚訝,這位段大將軍命不久矣,此等場面讓長子段瓚替父出行即可。
誰曾想段大將軍拖着將死之軀親自出席,這份顏面和情分可太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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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泰和李世民父子飛鳥傳書做筆友的事並非千山杜撰,這一對奇葩父子親暱到雷人的程度超出你們的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