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者團領頭的幾人似乎很是爲此次的遲到而擔憂,他們本身並不使用虎賁語言,幾人下馬後在城門處與那些守衛們以手勢比劃,相互之間並不能很好的溝通。
齊一鳴放慢了馬速,小跑着繼續接近。從剛纔那場短暫的交鋒中,齊一鳴發覺自己選擇的對象並非是什麼不起眼的跟班。那個魁梧的大漢捨命保護的人,竟然是個女子。
齊一鳴深知,在漠北衆多的遊牧部族之中,女子的地位向來卑微。甚至有些部族之中的女人,還會被當做牲畜貨物一般隨意的買賣交換。自己身上的這件披風,細細看來更實際值不菲的駝絨細織而成。看來一番偶然之下,被齊一鳴甩在城外路邊的女人,應當是這一隊人中較爲重要的存在。
然而眼下更由不得齊一鳴後悔自己的選擇了,他只能儘量跟隨在隊伍最後,不引人注意地進入虎睛就好。
此時使者團之中終於有人記起了詔書,那應當是新王登基前昭告天下的文書。儘管時間晚了一天,可是詔書卻是如假包換的。幾個守衛相互商量了一番,一面對使者團放行,一面派人入宮去通知這隊遲到人馬入城的事項了。
正如齊一鳴所料,使者團在兵士的帶領下,先是被安排在了皇城外的驛館休息。虎賁正是大慶,虎睛城內到處洋溢着喜慶的氣氛。而坐落於西城的這座驛館內,更是匯聚了來自各地的拜謁新王的使者們。
與來自漠北長途趕路的這些人們不同,其餘的那些使者們都在昨日的登基典禮前趕到了虎賁。畢竟詔書所說,是邀請各個部族的代表參加登基大典,漠北的這一行人錯過了典禮,本就是大大的不敬了。
而在驛館裡,其他的使者們早已好整以暇,唯有剛到的這隊馬隊人人灰頭土臉,一副狼狽的樣子。周圍那些衣着光鮮、面色紅潤的人們禁不住對着這些遲來的人們指指點點,驛館內一片竊竊私語。
齊一鳴仍舊躲在不起眼的角落裡,觀察着驛館之中的一切。眼下雖然順利進入虎睛城,可是自己雖跟隨的這隊使者的前途確實不容樂觀。不論又怎樣的理由,畢竟錯過了昨日的登基大典。若是新皇或者他背後的那羣人們急於立威,那這不敬的罪名坐實之後,等待着這羣使者的,不知會是怎樣的懲戒。
一行人忐忑的在驛館中隨意吃了一些午飯,領隊的那兩名男子面色焦急地不斷在廳中踱步。齊一鳴低着頭,安靜地坐在一旁,他打定主意,若是這羣使者錯失了覲見新皇的機會,他便趁夜進入皇城中去看看那新皇的真面目。
那兩人不時向自己投來的目光,讓齊一鳴心中愈加確定,那女子在這隊人之中地位舉足輕重。似乎是因爲過於焦急,他們竟然沒有注意到原本應當跟隨那女子左右的護衛早已不知所蹤。但是齊一鳴被他們看得心煩,如此下去怕是過不了多久自己便會暴露。
既是如此,齊一鳴在披風下握緊了繞指柔,迫不得已的話,只得上演一場大鬧驛館的鬧劇了。
好在那兩人只是時而看向自己,卻並未發現什麼異常,一直按捺到傍晚時分,齊一鳴一語不發,靜靜等待着。
“皇上有旨,傳漠北薩哈族使者覲見!”門外傳來內監尖細的嗓音驟然緩和了驛館內緊張的氣氛。齊一鳴已經放鬆下來,就聽到那內監又以薩哈族的語言再次宣佈了宣使者團入宮的消息。
來自漠北的這羣人們,臉上的陰鬱一掃而光,他們整了整衣冠,便跟隨着前來宣旨的內監武士們一起向着皇城方向走去。
夕陽西下,雄渾的皇城被落日的餘輝灑上一層金紅的顏色。望着這座皇宮,齊一鳴心中的記憶不斷翻涌。就是着這座永寧門下,六皇子曹靖慘死,自己的二哥也忠義殞身。看似金碧輝煌的華麗外表之下,究竟還埋藏着怎樣的骯髒罪惡呢。
進了內城門,一行人轉頭向東行去。看來新皇並不打算在正殿接見使者。不過看這天色,若是在東殿之中設下晚宴倒也是合理合情。包括齊一鳴在內的一行人,都是內心緊張難安,不知道等待自己的究竟是一頓豪華的盛宴,還是一場血腥的屠戮。
東面寶華殿的大門緩緩打開,出現在大家面前的,正是一桌桌美酒佳餚,如花的侍女手捧鮮花水果穿梭其中,大殿之中鼓樂齊鳴。這景象,使得一行人一直懸着的心終於落回肚裡。
按身份依次久坐之後,齊一鳴發現自己的矮几旁邊空出一個位子。這自然是爲了那個魁梧大漢所留下的座位。至此,領隊的兩人終於發覺到隊伍之中的異常,其中那個捲髮的男子衝着齊一鳴烏拉拉的講了一堆,似乎正在質問那名漢子的去向。
“皇上駕到!”
偏巧這時,新皇駕到了。齊一鳴將繞指柔塞入懷中,跟隨衆人向着紅毯上那個被乳母抱在懷中的嬰兒行了大禮。
新皇身後,他的生母緊隨其後,那正是如的太后娘娘。這個虎賁後宮中最不起眼的女人,竟然成爲了亂世之後虎賁皇權更替的最大受益者。齊一鳴微微擡起臉,觀察着這個運氣好到不可思議的女人究竟長得什麼模樣。
然而,那只是一張美豔卻空洞的臉。齊一鳴從這張臉上看不出任何特別之處,那短而窄的額頭的意義非但不代表聰慧,恐怕恰恰相反。難道說,新皇的登基真的只是出於運氣,而並非是這位皇太后的從中運籌帷幄?
齊一鳴提醒自己不可如此的以貌取人,可是在那嬰兒被乳母抱上虎頭寶座的一瞬,皇太后接着擡手示意衆人平身。齊一鳴分明看到,這個看似威嚴的貴婦,眼中閃爍着畏懼的神色。
虎賁皇太后,這個已經手握虎賁實際權力的女人,竟然正在看着他人的眼光行事?這個本可以叱吒風雲,影響北洲局勢的天下最有權力的女人,她究竟在畏懼着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