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蘇堤相遇

李清照沒有精力搭理外面的閒言碎語,她的身心都傾注到《金石錄》最後的審閱和出版上。她找出數年前自己寫好的《後序》, 撣去灰塵,看到“右《金石錄》三十卷者何?趙侯德甫所著書也。取上自三代,下迄五季,鍾、鼎、甗、鬲、盤、匜、尊、敦之款識,豐碑大碣、顯人晦士之事蹟,凡見於金石刻者二千卷,皆是正訛謬,去取褒貶;上足以合聖人之道,下足以訂史氏之失者,皆載之,可謂多矣”時,她自言自語地說:“德甫哇,你終生的夙願, 幾十年的心血,就要傳世了,你在九泉之下瞑目吧。”她心潮起伏,想起趙明誠廢寢忘食的日日夜夜,想起他飛馬奔馳回家與她一起品味《楞嚴經》的情景,想起夫君風雪之夜典當皮衣懷揣《趙氏神貼》進家時的樣子,歷歷在目,她不由得又哽咽起來,這一幕幕的場景使李清照感慨萬千,淚如斷了線的珠子,噼裡啪啦地掉了下來。香兒進屋,看到小姐捧着《後序》滿眼淚水,就遞給她一塊

手帕,順手把《後序》藏在身後,轉身拿過來小姐正在編著的《漱玉詞》替換在她手裡。

李易安擦拭過淚水,看看手裡是《漱玉詞》,又要回《後序》繼續審閱。當看到“侯年二十一,在太學作學生。趙、李族寒,素貧儉,每朔望謁告,出,質衣,取半千錢,步入相國寺,市碑文果實。歸,相對展玩咀嚼,自謂葛天氏之民也”時,不禁想起新婚燕爾時, 倆人既是愛人又是朋友的情感和恩情,又是唏噓不已。香兒把手帕又遞給小姐說:“明天趕緊把《金石錄》及《後序》送刻字社排版, 不然您看來看去哪有個完?”李清照說:“我們現在就送吧,你說的是,再看幾遍也會有可訂正之處。”

閒暇下來,李清照又訂正謄寫自己的《漱玉詞》。忙裡偷閒時, 她還修改以前的《打馬經》和《打馬圖經》。再沒事幹,她就琢磨她“詞別是一家”的《詞論》。反正她腦子不能空着、閒着,即便這樣,閒言碎語還是能灌進她的耳朵,令她不勝其煩。

這天,香兒從街上回來,臉色又不太好看,李清照以爲又聽了什麼閒言碎語,懶得細問。香兒把瓜果往几案上一放,長長地嘆了口氣。李清照見狀說:“‘流丸止於甌臾,流言止於智者’,嘴在人家身上,不要自尋煩惱。”香兒氣惱地說:“嶽元帥遇害了!”李清照聽了一驚,說:“滿朝文武都在力保,誰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滿朝文武算什麼?街上人們都說,當朝秦太師一手遮天,以‘莫須有’ 的罪名冤殺了嶽元帥。”李清照凝神望着窗外,低聲吟誦:“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吟罷,她自言自語:“凌雲壯志的嶽元帥直搗黃龍府的雄心還在,被十二道金牌追回已是追悔莫及,怎麼還被取了性命?冤殺忠臣,天理不容!昏君,昏君!”香兒聽了嚇得慌忙張

望窗外,低聲說:“大家都敢怒不敢言。聽說河北義軍要殺過來清君側,岳家軍也是一片憤慨之聲,喊着要殺秦檜吶。”

晚上,王什差心腹送來一封書信。李清照瞥眼看去:

表姐如面。

嶽鵬舉莫須有迎二帝、議廢立、擁兵要挾朝廷之罪,已被賜死。今民心不明,怨聲載道,鵬舉餘黨也蠢蠢欲動,矛頭所指皆秦會之也,荒唐之至。當今聖上,可容二帝?廢立豈容武將插言?大宋國重文輕武,其緣由世人皆知,忌諱所在,擁兵自重也。會之遭千夫所指,冤枉矣。表姐故舊遍朝野,名聲詞賦天下聞名,請揮動筆墨,爲會之開脫耳。表妹拜叩。另,你我孃舅至親,方纔袒露實情,萬勿外泄,罪不可赦也。

李清照看着看着,凝眉怒目,叫香兒準備筆墨,揮毫寫道:

自古忠奸難辨, 功過青史自白。鼓舌弄噪狡辯, 自問良心可安?

寫到這兒,李易安想了想,接着寫道:“吾的詞賦自信千古流芳,汝等不配流芳。錄得民間打油詩一首予你。另,代問秦太師, ‘莫須有’三字何以服天下?表妹好自爲之吧。”

寫好,李清照囑咐香兒親自送去,特別是要把來信穩妥地交還王什。香兒不解,疑惑地看着她家小姐。李清照說:“萬萬照我的吩咐去辦。”香兒去了。

這些天,李清照院子外經常有可疑之人探頭探腦、鬼鬼祟祟,李清照的閒言碎語又多了起來。香兒說:“這幫小人,淨搞些下三濫的

勾當。小姐就是厚道,總是怕人家怎樣。要是留着王什的來信,她準不敢亂來。一個奏本,她和他的秦太師準得嗚呼哀哉。誰不知道‘私泄聖意’如謀反?”李清照說:“香兒,朝廷險惡,你我哪知深淺? 要不是咱們把書信原物退回了,不然會招來殺身之禍的!”香兒聽了嚇得打了個冷戰,她不時瞧着窗外說:“他們不敢把你怎樣的,那樣街談巷議會咒死他們的。”“嶽元帥手握重兵,天下敬仰的英雄, 他們都敢下手,我等在他們眼裡算個什麼?”香兒聽得脊樑骨直冒涼氣。此時,還真有人敲院門,而且還“啪啪啪、啪啪啪”敲得挺急促。香兒從牆角抄起一根短棍說:“小姐,您把門拴好。”她緊走幾步開了門,見一老者閃身就進,香兒舉棒就打,被老者來了個空手奪槍,把木棍奪了過去。一轉身老人家把院門給關上,並上了栓。香兒退到院裡,李清照推門從書房裡出來厲聲道:“圖財、圖命只管道來。”老者扔了木棍,拱手說:“易安居士,別來無恙。”李清照感到莫名其妙,看看是個老者,覺得不像歹人,就鬆了口氣問: “您老是?”老人說:“請借一步說話。”他們一同進了書房,分賓主落座。老人長長舒了口氣說:“找到了,可找到了,心願了矣。” 說罷從懷裡掏出玉璧。李易安雖然沒有仔細看過玉璧,但這些年來, 趙明誠嘴裡常常提起,所以一見並不陌生,問:“您可是我夫君當年苦苦尋找的賣玉人?”老者作了個揖說:“正是在下。在大相國寺我見過您,在汴梁趙丞相府我隔着牆頭見過您,在建康府您悲哀之時我也見過您,所以見面我就認得您。”“哎—”李清照也長長地嘆了口氣,說:“物是人非呀。”說罷不禁老淚縱橫。老者也抽泣着說: “趙知州是好人呀,在建康,知道他不行時,我也是悲痛不已、手足無措,特意到寺廟給他燒紙、焚香祭拜一番。”老者擦了一把淚,換了個語氣說:“他的朋友張汝舟卻禽獸不如,當年大相國寺,我跟趙

知府約好見面,張汝舟帶人卻先到一步,幸虧我及時翻牆而走。他勾結蔡弩,多年來對我窮追不捨,害得我有家難歸。蔡京死後,我纔算安穩下來。之後,自建康一別,就再沒找到您的足跡,到臨安後纔有您的消息。”老者喝了口水問:“聽說趙知州的《金石錄》刊印了?” 李清照擦拭着眼淚點點頭。老者連聲說:“好,好。”李清照看着手中的玉璧問:“您?”老者說:“物隨有緣人,物隨有緣人。我也是了卻心願呀。”李清照說:“我當下現銀不多,不敢奢留此物。”說罷,將玉璧遞給老者。老者連忙擺手說:“不是那個意思,不是那個意思。眼下,俺家境漸好,人丁旺盛,足矣。只是這東西大家知道它的身世後,家裡家外爲它風波不斷,留着後患無窮呀!放在你這兒, 了卻了我的心願,還可流芳百世呀。”李易安聽了苦笑着說:“東西貴重,《金石錄》已經刊印完成,留在我這兒實屬無益呀。”她本來想說留在這裡更是禍害,但看到老者真摯的表情,她沒說,怕引起老者的再度恐慌。老者執意要留,易安堅辭不受,幾番推讓後,老者說:“這樣,我不白留,您把《金石錄》送我一套,一來對趙知州是個念想,二是‘詩書傳家久’,留這個比留那個玉璧厚重。”李清照說:“好,送您一套,香兒你看看我們還有多少現銀,拿出一半來。” 老者真急了,連聲說:“使不得,使不得!”李易安說:“來而不往非禮也。再者,德甫的收藏是取之有道,十文八文都要清楚,我替夫君謝謝您重似千金的情誼,但您和我都要尊重德甫一生的德行,我代他給您鞠個躬吧。”說罷,李易安給老者深深地鞠了一躬。老者慌忙作揖拱手,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收下了紋銀。又聊了會兒,老者告辭,李易安和香兒送到院外,李易安說:“您明天一早還到我這兒, 我們一起取了《金石錄》再到六和塔、錢塘江轉轉,吃個飯,找個地方告慰一下德甫,可好?”老者連聲說好。

第二天一早,李易安與老者取了《金石錄》,就去六和塔邊上的寺廟給趙明誠焚香,告慰了一番後,在一家雅靜的飯店吃過飯,就送老漢到錢塘江碼頭。老者弄了副挑子,挑着書和銀子,三人沿着錢塘江畔邊走邊聊。老者吃飽喝足後,心滿意足地說:“心輕鬆了,飯吃飽了,這就是最大的樂趣,還圖個啥?那蔡京流放時還帶着滿船的財寶,可活生生給餓死了。”李易安、香兒都很奇怪問:“都知道蔡京死了,怎麼是餓死了?怎麼也不至於餓死吧?”老者說:“十幾年前,蔡京不是被流放嶺南嗎?到了湖南就餓死了。經過我家時,我可親眼看到。沿途百姓就是不給大奸臣提供食宿,他出十倍百倍的價錢都沒人理他。個別提供的,家裡不是着火,就是被打劫,到處喊說: ‘得蔡賊不義之財者,必遭報應’。我住在徽州時,蔡京一行還沒到,就有打前站的義民通報‘蔡賊到了,蔡賊到了’。於是大家馬上緊閉門戶,蔡京一行只得露宿街頭,聽說到了長沙就路斃了。”李易安、香兒聽了心裡痛快。到了碼頭,李易安堅持要登船送老者一程。船到一處寬闊的江面時,李易安嘴裡唸叨說:“水連水,路連路,水路相通。德甫,你魂思夢繞的玉璧找你去了。”然後,她輕輕撫摸着玉璧輕柔地對它說:“去吧,去找你的有緣人。”說罷,把玉璧拋入江中,老者和香兒見狀驚得久久合不上嘴。

幾年之後。

香兒在庭院搬動着一盆桂花。李易安在門口喊她:“行了,香兒,讓她們搬吧。”轉頭又嘟囔着:“也不想想自己多大年紀了,都一個花甲了。”香兒慢騰騰地進來說:“這盆是你最喜歡的桂花,搬猛了,一搖晃,小花瓣就掉啦。”倆人進屋喝着茶。香兒問:“一會兒還是蘇堤?”“廢話,多年的規矩了,你問了快千遍了。”李易

安打趣地說。香兒說:“‘吃飯嗎’這句,我還問了你一萬遍,現在不是還得問嗎?”李易安笑着說:“你總說我老了,話裡話外不饒人!”“你饒人吶?”香兒反問道。倆人嘻嘻哈哈,向蘇堤走去。

爲了躲避人們的閒言碎語,滿足李易安躲避塵世的願望,幾年前,聰明的香兒出了個主意:金蟬脫殼。她們賣掉了原有的住房,跟人們就說搬到鎮江去住了,實際上是帶着家人和數車行李,坐船轉了一大圈,又回到西湖對面一所新買的院落住了下來。新院子去蘇堤更方便,也更清淨,關鍵是躲開了閒言碎語、是是非非。倆人賣掉了一些古玩字畫,籌措了安度晚年的銀兩,準備過嚮往已久的隱士生活, 這種享受晚年的主意還真不是李易安能想得出來的。李易安的境界是高尚的、超俗的,雖然被張汝舟教訓了一把,對現實、對世俗只是看清了、看透了,但如何與之相處,她真的一點主意也沒有,很茫然。她常跟香兒說:“我的人生應是兩個極端,或脫俗出家,遠離俗世; 或我行我素,天馬行空,你們說你們的,我該怎麼做還怎麼做。”香兒說:“不行。脫俗出家,寺廟、尼姑庵裡就沒有人嗎?裡面真是四大皆空嗎?素齋素食您吃得慣嗎?特別是您獨往獨來的性格,人家能接受嗎?您說不理別人的閒言碎語,您做得到嗎?您現在一天到晚都煩惱、憤恨,不就是這些閒言碎語招惹的嗎?”李易安煩惱地問: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說怎麼叫行?”香兒就給她出了這麼個主意,李易安馬上就接受了。

走在蘇堤上,李易安就愛聯想。這時候,聰明的香兒,絕對不會打擾她,而是任她思緒萬千。李易安走在蘇堤上,每每想到蘇軾蘇老先生,就聯想到自己的成人禮,一晃五十多年過去了。那時候,她豆蔻年華,無憂無慮。想到這兒,她不禁低聲吟誦:

《浣溪沙》 莫許杯深琥珀濃, 未成沉醉意先融。疏鍾已應晚來風。瑞腦香消魂夢斷, 闢寒金小髻鬟鬆。醒時空對燭花紅。

吟誦完她遮面笑了,顯得很不好意思。香兒看她遮面笑了,說: “又想到給張老先生填的詞了?十八對八十,只隔一花甲。”李易安笑而未答。走了一會兒,易安說:“香兒,你那時只有八九歲吧, 但伶俐勁兒人見人誇。我母親說,‘香兒能跟着清照,清照吃不了虧’。”香兒聽得莫名其妙,但還是迎合着笑着,她知道她家小姐最近經常這樣,自言自語,顧左右而言他,香兒已經習慣了。

香兒說:“《金石錄》出版了,我讀不來。只是你作的《後序》我讀着熟悉,並不是字字都認識,只是一起經過的事,連讀帶猜看明白了。明誠相公的冤屈您也說得明明白白的,沒遺憾了!”香兒怕李易安聽不清,最後一句,聲音故意大了點。李易安揮揮手,說:“都是過眼雲煙,都無所謂了。”西湖水輕輕拍打着蘇堤,嘩嘩地作響, 她們又長時間地、默默地走着。

香兒忽然想起昨天小姐說的蘇軾修蘇堤的趣聞故事,就問:“蘇老先生到哪兒都修堤嗎?”“修堤?到哪兒都修堤,還到處題跋吶。老人家是名垂青史了。”李易安說。“小姐也會的。”香兒低聲說。李易安看看香兒,說:“不詆譭就好了。世俗,世俗我一輩子沒把它放在眼裡,可它魔力無邊呀!”香兒沒聽懂,說:“他的詩、你的詞,大家都說好呀!蘇老先生說‘詩詞同源’,你爭論‘詞別是一家’,老爺讓你不要輕狂的場面 , 我至今都記得吶。後來蘇老先生還

鄭重地說 ,‘清照說的也有道理’吶。”李易安遠眺着不遠的雷峰塔 ,說:“物是人非事事休呀。”“您有《漱玉詞》《詞論》《打馬賦》

《打馬圖經》等這麼多膾炙人口的文章,還有相公和您的《金石錄》, 那麼多以後流芳的東西,怎麼會事事休吶?”李易安看看香兒,笑了。香兒說:“就說‘捲簾人’那首,光是‘綠肥紅瘦’那句,就一定會千古傳誦的!”倆人開心地笑着往回走了。

這天,倆人出門晚了一點,到蘇堤時已過正午。秋天的西湖,桂花開得正豔,香溢滿園。此時的西湖,人比以往多了不少。看着川流不息的人們,李易安不禁想到了汴梁的虹橋,那種場面只能夢裡相見了。

想到虹橋,她又浮想聯翩了。她想到了與張擇端的偶遇,想到了他作畫時的神態,她們之間的對話、喝酒、鬥草,想到了回城時誤入歧途,在汴河裡唱着“爭渡、爭渡”時的情景,不禁連聲感嘆。她也想到了虹橋邊上的孫羊正店,當年聚會時,明誠他們正是風華正茂, 可今天……她又仰天長嘆了。想到明誠,她又聯想到倆人第一次見面的尷尬場景:下了鞦韆,她狼狽逃竄的樣子,慌忙之中還不忘看看明誠的模樣,想到這兒,她又抿嘴笑了。香兒也笑了,她看到前面一個老翁,在那兒用一個小樹棍兒正比劃着劍術。李易安看看香兒,又看看老翁,她突然驚奇地問:“香兒你看,那老頭像誰?”香兒看看, 又緊走幾步近了再看,回頭跟小姐說:“像是張擇端。”“可能嗎?” 李易安邊疑惑着,邊緊走幾步,走近一看正是張擇端。張擇端看着她倆愣了愣,突然“哇呀”一聲叫道:“這是誰呀?易安呀,是李易安呀。我是在夢裡嗎?啊—”他掐掐胳膊、動動腿,隨即激動得哭了。李易安、香兒扶着他時也是潸然淚下。

三人找個地方坐下,相互凝視了許久才找到話茬。張擇端問:

“你們不是去鎮江了嗎?我從汴梁回來就找你們,都說你們搬去鎮江了。”李易安沒正面答話,也問:“這些年你都幹什麼去啦?”張擇端長嘆了一口氣說:“千辛萬苦到了臨安,等了好久,終於被召見了。皇上拿過畫卷,只是草草地瀏覽了一遍,說了幾句‘甚好’, 一句話都沒讓我說呀。我可是在召見的前一天晚上徹夜未眠呀!我想着,把要說的話精煉、簡要地謄在紙上,哪條先說,哪條後說,怎麼能引起聖上的注意,怎樣能讓他聽得進去,我都想好了,可就是沒給我一點時間聽我說兩句。國富不能高枕,民富不能奢靡,國強是根本呀!汴梁、江北不能輕易放棄,那是屏障。當年燕雲十六州丟了,江北就沒了屏障。我只想說這麼幾句話,誰知道是沒有機會呀!”

李易安和香兒搭不上話,只能跟着一起嘆氣。李易安想換個話題,讓張擇端跳出不愉快,就說:“正道,我這些年也是坎坎坷坷、酸甜苦辣呀。”張擇端說:“聽說了,聽說了。你讓那小子給害了, 嗨,我要知道……我要知道你……哎!”香兒見狀說:“都不說了, 咱們就說說以前,說點開心的,說說咱們以前的東京汴梁。”“哎, 那能說的可就多了,幾天幾夜也說不完呀!光說那大相國寺,你就說不完。當年,幾天不去,就像缺點什麼,哪個節日咱不去幾次?”李易安說:“還是開封府清心閣上賞雪記憶猶新吶。白雪皚皚,梅花爭豔,寒意濃,可心情暖呀。”香兒說:“我還是喜歡‘麗人行’那一天,熱鬧、開心、開眼,夜裡我老是夢到那一幕。”“嘿嘿,秋天時咱們從大相國寺碼頭坐船去虹橋,沿途賞菊,一路填詞作畫,飲酒打趣,高興得我差點掉到汴河裡,嚇得我嗷嗷亂叫,你們還都哈哈大笑,你們可記得?”張擇端沉浸在回憶中。

聽到賞菊,剛纔還興高采烈的李易安神色黯淡下來,她猛然想到了婚後與明誠猜典故定輸贏,贏了後一起去賞菊的情景。“溫順聽話

的德甫呀,要是再有一次,我一定讓你贏,跟你去幹你喜歡的事, 不管是去大相國寺,還是去鑑賞你喜歡的字畫……”想到這兒,李易安又潸然淚下了。張擇端並沒有注意她,仍自顧自地嘮叨着自己的記憶:“虹橋上我們的偶遇,你可還記得?別忘了《清明上河圖》就在那天起筆的。那時候你可是言語犀利、不留情面,可我真是受益一生呀。從那時起,我從工筆樓臺亭閣,轉而更注重畫意境、神態了。還有你那個表妹,叫什麼?”香兒說:“叫王什。”“對,王什,秦檜的妻子。有機會你得替我跟她說,讓她給秦大丞相帶個話,岳飛都打到黃龍府了,十二道金牌生給追回來了,金人怕得要死的嶽元帥卻被自家殺了,罪名是莫須有!天地良心呀!”看着張擇端激動的樣子, 李易安說:“我早就跟她絕交了,這話我給您帶不成了。但蔡京的下場他們也該知道的。人,分可勸不可勸。心中容不下道理的人,您拿什麼勸他?”張擇端聽了連說:“有理,有理!蔡京在前頭等着他們吶!有理,有理!”

香兒看看天色說:“咱們家裡聊吧,您倆再喝點酒,我給你們弄倆菜。”張擇端慢慢地站起身來,在李易安和香兒的攙扶下,步履蹣跚地往回走去。走下蘇堤,李易安說:“家裡吃個飯,喝點酒,再聊聊。”張擇端揮揮手說:“不啦,不啦。家裡人都等着吶。明天見吧。”李易安說:“好,明天咱們再見。”三人在溫暖的夕陽下揮手而別,夕陽的餘暉照在他們身上,把他們的身影拉得長長的。

二零一七年十二月六日

盛芳於原鄉

未完待續,先看看其他書:
第四章 李府窺視第一章 虹橋巧遇第二章 傳世玉璧第一章 虹橋巧遇第十五章 國恨離愁第七章 逞強失言第七章 逞強失言第十二章 元佑黨碑第十五章 國恨離愁第一章 虹橋巧遇第十五章 國恨離愁第八章 算計玉璧第十四章 靖康之難第十二章 元佑黨碑第二章 傳世玉璧第四章 李府窺視第五章 橫生枝杈第十五章 國恨離愁第十三章 青州十年第四章 李府窺視第五章 橫生枝杈第九章 賞雪動情第十章 新麗人行第十三章 青州十年第九章 賞雪動情第十五章 國恨離愁第八章 算計玉璧第十四章 靖康之難第九章 賞雪動情第四章 李府窺視第十四章 靖康之難第八章 算計玉璧第二章 傳世玉璧第四章 李府窺視第七章 逞強失言第四章 李府窺視第十一章 情隨人願第十四章 靖康之難第一章 虹橋巧遇第十一章 情隨人願第十五章 國恨離愁第四章 李府窺視第六章 欽點翰林第十一章 情隨人願第一章 虹橋巧遇第二章 傳世玉璧第五章 橫生枝杈第九章 賞雪動情第五章 橫生枝杈第十一章 情隨人願第十四章 靖康之難第十章 新麗人行第七章 逞強失言第十二章 元佑黨碑第九章 賞雪動情第十四章 靖康之難第二章 傳世玉璧第十一章 情隨人願第十三章 青州十年第十一章 情隨人願第四章 李府窺視第五章 橫生枝杈第五章 橫生枝杈第十五章 國恨離愁第十四章 靖康之難第四章 李府窺視第八章 算計玉璧第八章 算計玉璧第三章 清照笈禮第十二章 元佑黨碑第七章 逞強失言第十一章 情隨人願第二章 傳世玉璧第十章 新麗人行第十四章 靖康之難第十五章 國恨離愁第八章 算計玉璧第一章 虹橋巧遇第十三章 青州十年第十章 新麗人行第十一章 情隨人願第六章 欽點翰林第三章 清照笈禮第十三章 青州十年第十三章 青州十年第九章 賞雪動情第八章 算計玉璧第三章 清照笈禮第八章 算計玉璧第八章 算計玉璧第十三章 青州十年第十四章 靖康之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