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亞波羅緊跟在李青身後踏入倉庫。
倉庫內貨物堆疊如山，但都排列整齊擺放有序，即使數量成千上萬也不顯得凌亂。
還算明亮的光芒透過玻璃窗灑落進來，讓這座規模龐大的倉庫更顯得空曠寬敞。
而那一排排由貨箱堆疊起來的高大縱列自前往後地貫穿着整座倉庫，就像是一道道相互平行的城牆。
李青此刻就像是在大敗中丟盔棄甲的潰兵，轉進如風地躲到了這些城牆的遮掩之中。
“他逃進了第二排和第三排貨架之間的2號走道！”
迪亞波羅緊緊追擊在後。
與此同時，他在這一瞬間內記住了這倉庫內部簡單的地形環境，記住了李青在此刻的位置。
然後，他的身形在銜尾之蛇的作用下化作虛無。
虛無狀態的迪亞波羅也能移動，這並不耽誤他的追擊。
就在這短短1秒的虛化過程中，迪亞波羅跟在李青身後來到那條2號走道。
李青的身形再次出現在他眼前，只是距離稍稍領先了十數米左右。
“很好，他已經逃不掉了。”
迪亞波羅的身形徹底在時空之力的作用下消失不見。
陷阱需要靜心佈置，並不能一蹴而就。
迪亞波羅現在就是在爲自己的陷阱“打補丁”。
他再次回到了過去，按照自己此刻記住的信息，吩咐那位小頭目按照他的要求佈置運送來的。
就這樣，在那幾乎沒有間隔的下一個瞬間。
迪亞波羅從過去迴歸。
他就站在這座他之前從未來過的倉庫裡，站在那從未來過的貨架之前。
然後，緋紅之王隨手撕爛了旁邊的一個貨箱。
那貨箱裡頓時便滾出了一挺漆黑猙獰的大口徑步槍，還有一盒盒已經上滿子彈的彈匣。
“工作做得不錯。”
迪亞波羅輕笑着誇了一句那位盡職盡責的小頭目。
然後，他很快將這位結局並不美好的忠誠部下忘在腦後，將飽含殺意的目光投向了李青的背影：
“到此爲止了，李青！”
空曠的倉庫種突然響起一陣槍響，平靜被瞬間撕裂。
一場潑天的大雨驟然掀起，子彈便是雨滴。
火光雷鳴中，金屬風暴咆哮着席捲而來。
“槍？”
李青心中一動，竟反而感到輕鬆釋然：
“武器果然是迪亞波羅自己佈置下的！”
“最關鍵的一環被補上了...”
“過去果然無法被改變，一切都在按在按照既定的命運進行！”
他的心中再無一絲忐忑：
這場決戰起初看似兇險，但實際上卻只是一場毫無懸念的謝幕演出。
無始無終的時間循環中，未來只是已經發生過的過去，註定了不可改變。
而李青已然從記憶中找到線索，提前把這場最終之戰的劇本猜透了七七八八。
此時此刻，身後的子彈風暴已然如洪水一般衝擊而來。
李青也沒有做什麼特別的應對，只是盡力躲閃、規避、往來跳躍。
一切都按照本能、不加刻意。
有不少子彈都因爲李青的躲避撲空，有的落在地上，有的鑿穿了貨架。
有的則是飄飛擊碎了玻璃，以至於從倉庫裡飛了出去，也不知最終落到了哪裡。
但那子彈密集如雨，依然有足夠多的子彈轟入了李青的身體。
“有效果了！”
迪亞波羅看得非常滿意：
積少成多，李青還沒真正強到金剛不壞的地步，子彈對他依舊能造成一定程度的傷害。
有這些槍械在，就可以讓他那“無所事事”的本體也能幫忙增大輸出。
更何況，那密集彈雨攜帶着的強大動能還能稍稍幫助阻礙李青的動作，如果能恰好擊中關節效果就更加明顯。
而李青的速度只要一慢下來。
哪怕只是慢上那麼一點點，就足夠快到極致的緋紅之王追平他們之間的距離。
不過短短一瞬，迪亞波羅和緋紅之王便再度殺到了李青身前。
他們就像是兩塊牛皮糖，生生地黏住了李青。
一切彷彿都回到了一開始的那樣，雙方再度陷入了那種激烈、致命卻又無趣的鏖戰：
子彈，火光，拳風，各自綻放咆哮。
李青的血量在激烈碰撞中緩慢下降。
而迪亞波羅的身形則是在短暫的碰撞後虛化消失，待到迴歸後便又是精神飽滿、氣力十足。
一個是隻有一條命但血條厚的李青，另一個是可以無限“復活”的迪亞波羅。
這就像是boss遇上了開掛的玩家，再強也得掛。
如果繼續這麼下去，李青遲早被活活耗死。
“但我會再給你活下去的時間嗎？”
迪亞波羅在心中冷冷地笑了起來：
慢慢耗死李青？
雖然立場絕對對立，但迪亞波羅同樣認可李青的能力：
這禿子每次都能玩出什麼意想不到的新花樣，在十死無生的絕境中翻身逆襲。
李青讓他痛恨，更讓他忌憚。
時間拖得越久變數越大，迪亞波羅可不想再給這個棘手的傢伙更多喘息的時間，一秒鐘都不行。
“你或許以爲我還是在用老招數正面消耗你的生命力吧？”
“但剛剛那次銜尾之蛇可不是單純地爲了恢復體力——”
“我已經回到了過去，將所有的炸藥都提前佈置到此刻我們腳下的這塊區域！”
“定時引爆裝置早已設置完畢，炸藥的當量更足以摧毀你的防禦。”
“下一秒，下一秒你就會在爆炸的火焰裡化作灰燼！”
迪亞波羅的心情激盪到了極致。
他就像是被打落凡間的仙人，在歷經九九八十一難的磨礪之後終於找回了自己曾經的榮耀。
而現在，那場即將發生的可怖爆炸便是他通向勝利的最後一步。
他要用一場絢爛至極的煙火爲宿敵送葬，然後再火焰的餘燼中重新踏上王座。
迪亞波羅心潮澎湃，期待不已。
然而，就在這時，就在這炸藥即將爆炸的前一秒...
李青突然在對拳中收手放棄防禦。
緋紅之王猝不及防來不及反應，已然轟出的重拳頓時毫無保留地轟中李青胸膛。
浩瀚如海的力量全然傾瀉在李青身上。
而李青卻就此雙腳重重一踏，藉着緋紅之王的強大拳勁，如炮彈一般向着後方飆射而出。
他看着像是被一拳揍飛出去，似乎是吃了小虧。
但迪亞波羅卻在這一刻駭然意識到：
李青這是故意的。
他在提前躲避那還未發生的爆炸！
他一躍向後飛出數十米，儼然是逃出了那炸彈威力最強的中心區域！
接下來那炸彈就算是準時準點爆炸，僅憑爆炸的餘波恐怕也殺不死皮糙肉厚的李青。
“怎麼會這樣！”
“他難道會未卜先知嗎？”
迪亞波羅渾身涌出一股寒意。
這一刻，他甚至都懷疑李青是不是覺醒了什麼和自己相同類型的替身。
但不管他心中如何震撼，如何質疑。
李青都已經成功地提前逃了出去。
而已經佈置下來的炸彈馬上就會爆炸，迪亞波羅別無他法，只得先想辦法自保：
“銜尾之蛇！”
他再度使用了銜尾之蛇，讓自己進入了那無敵的虛化狀態。
這1秒的虛化狀態足以讓迪亞波羅安然度過爆炸，而他也想回到過去休息恢復，並仔細思考“李青未卜先知”的謎題。
而就在迪亞波羅進入那銜尾之蛇的虛化狀態之後...
爆炸一秒不差地發生了。
可怖的衝擊波自兩側的貨架上轟然咆哮。
橘紅色的火光沖天而起，掀起一股如同海嘯的強勁氣浪。
槍械融成鐵水，貨物化作焦灰。
大地寸寸皸裂，那高大堅固的倉庫外牆也就此轟然粉碎。
無數磚石瓦礫在爆炸的衝擊波中濺射而出，快得如同一柄柄射向四面八方的利箭。
但李青卻沒死。
他提前一秒倒飛出去足足幾十米距離。
爆炸的餘波雖然可怖，但那層層削減過的衝擊卻還無法完全奪去他的生命。
迪亞波羅的謀劃徹底落空了。
他不甘地站在火焰的餘燼裡，用那已然在虛化中變得有些透明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李青：
“爲什麼...爲什麼！”
“你怎麼會知道這裡有炸彈？”
“怎麼會知道炸彈會在這一秒爆炸！”
迪亞波羅根本想不通李青爲什麼能躲過這必死之局。
他不是隻會打拳嗎？
只有這種拳腳能力的李青怎麼可能破解得了他無敵的銜尾之蛇！
但答案其實很簡單：
“因爲我記得。”
李青語氣平靜地說道：
“我記得很清楚：”
“在這間倉庫，這一分這一秒，會發生一場劇烈的爆炸。”
“迪亞波羅，你其實也應該記得的。”
“仔細想想...你爲什麼沒有回想起來呢？”
話音剛落，迪亞波羅的臉色頓時變得煞白無比：
“記得，這件事難道也是我經歷過的一部分嗎？”
“那我怎麼會想不起來呢...”
“我的記憶，我的記憶出了問題！”
這一刻，迪亞波羅才後知後覺地發現：
自己在“今天”，也就是3月26日下午的某段記憶好像一直都非常模糊。
但他卻完全忽略了這一點——
甚至，沒有李青的提醒，他都無法發現自己似乎忘了某些事情。
“出問題的可不僅僅只有你的記憶。”
“沒發現嗎，你的決策也出現了問題。”
時間彷彿凝滯嗎，而李青就站在這未曾散盡的火光之中，語氣淡然地對迪亞波羅說道：
“你明明可以先讓炸彈爆炸，再用銜尾之蛇回到過去佈置炸彈——就像你之前在那條大道上做過的一樣。”
“可這一次，你卻偏偏先回到過去佈置了炸彈，再從過去回到現在等待炸彈爆炸。”
“這是爲什麼？”
沒有故意吊人胃口，李青直接自問自答地給出了答案：
“因爲那樣做對我更有利。”
“不然的話，如果你先看到我提前閃躲的舉動....”
“那等你之後再回到過去，設置陷阱時就會針對我的行動而有所改變了。”
“這....”
迪亞波羅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對啊...先設置陷阱再等待爆炸的話，那不是自己放棄了自己作爲穿越能力者的優勢，白白地葬送了先機嗎？
這麼明顯的失誤，自己怎麼會沒發現呢？
我爲什麼會做出這種只對李青有利的蠢事？！
迪亞波羅都懷疑是不是自己的智商出了問題。
但仔細往深處一想，想到那個可怕的真相之後...
他反而恨不得只是自己智商存在問題：
“難、難道...有人對我的大腦做了手腳？”
“有人一直在暗中影響我的記憶...操縱我的行動...”
“讓我不知不覺地做出了對自己有害的決策！”
迪亞波羅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他無法接受這個殘酷至極的真相：
如果連自己的大腦都不能相信，那他還能相信什麼？
“李青...”
迪亞波羅驚懼無比地喝問道：
“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麼？！”
“什麼都沒做。”
李青攤了攤手，語出驚人：
“至少，我‘目前’還什麼都沒做。”
迪亞波羅的表情瞬間僵硬下來。
他能聽懂李青的意思：
目前沒做，也就是說李青之後要做。
對於時間穿越者來說，有些事的“開始”，完全可以放在“結束”之後。
而真正可怕，真正讓人絕望的是...
李青現在明明還沒去種下這件事的「因」，但這件事的「果」卻已經在此刻顯現了出來。
這意味着...
命運已經註定。
這件事一定會在未來被順利完成。
李青一定會在這場戰鬥中活下來。
不然那個尚未種下的「因」就永遠不會被種下，悖論就會產生。
而李青既然能活下來...
這場戰鬥的真正勝利者已然不言而喻。
想到這裡，迪亞波羅就徹底陷入了絕望。
那張在「銜尾之蛇」虛化狀態中變得透明的臉，更加顯得如幽靈一般陰森駭人。
“迪亞波羅。”
“告訴你也沒有關係：”
“等你死了，等這場戰鬥結束。”
李青最終還是在迪亞波羅面前吐露了真相：
“我會去打一個朋友的電話，跟他好好聊一聊我的故事。”
“他是一個最頂級的創作者，我會請他幫我根據我的故事想出一個完美的劇本，用來限制你的記憶，影響你的行動。”
“當然，我現在還不知道他具體會寫些什麼...”
“但我可以肯定的是：”
“他的創作成果——”
“現在就烙印在你的大腦裡！”
如同一道驚雷當頭劈落，迪亞波羅的身體渾身顫抖：
這時候，他突然想到了那天夕陽下的廣場長椅。
昨天，在杜王町電車站，他不小心看了一個陌生人的畫，然後就中了對方的詭計，毫無反抗之力地癱倒了下去。
緊接着，那個自稱是職業漫畫家的男人就掏出了他的畫筆，在迪亞波羅身上筆走龍蛇地揮舞起來。
當時迪亞波羅可算是被嚇壞了，要不是吉良吉影來得及時，鬼知道那混蛋還會對他做些什麼。
這段記憶明明極爲重要。
如此詭異而可怕的經歷，絕對能讓人印象深刻。
但迪亞波羅卻直到現在才恍然想起，就彷彿這段記憶只是一些無關緊要的角落垃圾：
“是他...我竟然忘了...”
“岸邊露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