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等到了。
李青那死寂的心微微顫動。
他或許輸了,但他們沒輸。
他忍着痛苦淌着鮮血堅持到現在,上天終究沒有辜負他的覺悟。
“呼...”
李青長長地鬆了口氣。
壓抑已久的痛苦如洪水出閘一般一瀉千里,他那千瘡百孔的身體終於支撐不住地向地面倒去。
他就這樣無力而欣慰地癱坐到了地上,倒在了那餘溫未散的血泊之中:
“謝謝你,承太郎先生。”
“就差一點我...”
劫後餘生的李青下意識地向承太郎望去,但那感激的話語卻說了一半就噎在了嘴裡:
因爲他看到的承太郎先生,是70歲版本的。
承太郎根本沒有準備什麼冰塊,身邊也沒有帶着同伴,一個人就硬頂着壯烈成仁的替身效果走進來了。
他那片和帽子連成一片的頭髮已經被歲月染成了銀色,堅毅的臉龐上佈滿了深深的溝壑。
那身形雖然依舊高達魁梧得像是個小巨人,但那原本鋼澆鐵鑄的飽滿肌肉還是不可避免地縮水了一些。
來的根本不是承太郎,而是承太爺。
“大哥,不,大叔...”
李青表情一滯,一句飽含怨念的質問脫口而出:
“你來的時候沒有準備冰塊嗎?!”
“沒有。”
承太郎緩緩踱步而來。
那語氣平靜得就像是出門忘帶雨傘。
“沒、沒有?”
李青給這句噎得差點沒閉過氣去:
他之前在分析敵人能力時像是說單口相聲一樣全程自言自語,爲的就是把關鍵情報全都送到電話那頭的同伴耳裡。
既然知道了情報,就應該知道需要準備冰塊降溫才能在敵人的老化面前保持戰鬥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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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怎麼能不帶冰塊就過來呢?!
這不是來送人頭嗎!
雖然承太郎的無敵之名舉世皆知,李青也從那個幻影Dio身上親眼見識過時停的能力之強...
但Dio人家是個老不死的吸血鬼,你承太郎能比嗎?
而且人家時停5秒,你的時停才2秒。
那種無敵的怪物都不知道被什麼傢伙幹掉了,你承太郎憑什麼這麼浪?!
說來有趣...在承太郎和波魯那雷夫都主動避而不提的情況下,李青等人到現在都不知道這位承太郎先生和喬魯諾的老爸有過什麼故事。
所以,在知道承太郎的存在之後,李青就一直在心裡悄悄地把他當成是Dio的山寨弱化版本:
雖然還是很強大,但終究只是個人。
是人類就有極限,就無法抵抗衰老。
替身能力再強也沒用,都老得不能動了還怎麼戰鬥?
承太郎的火速支援當然令人感動,但這樣的魯莽之舉恐怕不僅實現不了救援的目的,反而會增添原本不必要的傷亡。
李青心裡是這麼想的,然後...
只見承太郎不爲所動地繼續穩步逼近,很快就將自己那衰老後依舊高大威猛的身形橫在了貝西面前。
他輕輕扶正那微斜的帽檐,動作間流露出的那股氣勢突然讓力氣莫名感到安心:
“冰塊可沒那麼容易弄到,你的幾個同伴尋找冰塊還沒回來。”
“我看情況緊急,就一個人試着進了車站——結果還能接受。”
“雖然身體衰老了不少,但戰鬥應該沒有問題。”
說着,承太郎試着緊握了一下拳頭。
那似乎收縮退化了的肌肉竟是在這一握這些驟然爆起,將承太郎的大衣撐出了一個緊繃的造型。
“死老頭子...”
“不要過來礙事!”
李青已經隱隱地察覺到了什麼,但貝西卻並沒有被承太郎展現的活力嚇到。
現在的貝西只想報仇,只想讓李青爲他的所作所爲付出代價:
“都給我去死吧!”
貝西猛地揚起手中魚竿。
他之前因爲被李青愚弄得失去了戰意,嚇得軟掉了骨頭,所以在即將殺死李青的最後一刻將魚鉤收了回來。
這樣的錯誤,這樣的恥辱,他絕對不會再犯了。
於是,在貝西那憤怒無比的揮動之下,那隻之前幾乎將李青心臟捅穿的魚鉤再次在空中起舞。
魚鉤牽動着釣線,如迅疾的毒蛇一般扭曲着向李青撲咬而去。
它的速度很快,釣線和魚鉤都幾近透明難以分辨。
只需要一秒不到的功夫,它就可以輕易地繞過那礙事的肌肉老頭,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李青那已然殘破不堪的性命。
然而...
“白金之星!”
承太郎擡起頭,略顯混濁的瞳孔閃過一抹銳利。
一個肌肉虯結的人形武士驟然浮現在前,並且在那一瞬間向騰空而來的魚鉤揮出一拳。
白金之星的這一拳並不像他那健碩外表一般剛猛。
因爲李青早就把釣線會反彈力量的情報提供給了同伴,所以現在承太郎運用的是巧勁而不是蠻力。
那拳頭如幻影一般揮至半空,隨即便化拳爲掌分掌爲指,如張飛穿針一般精準地掐住了那根釣線。
隨後,白金之星擒着這根長長的釣線驟然往前一躍。
只見它手臂在空中疾速舞出一片幻影,那根釣線就反過來在貝西面前旋起了好幾個大圈。
等到李青和貝西本人從這陣攻勢反應過來的時候...
那根釣線已經反過來緊緊地纏在了貝西自己的雙臂之上,糾纏得他的雙手絲毫不得動彈,根本就沒辦法揮動魚竿。
“好強...”
李青還是第一次親眼見承太郎出手。
他不由爲這種開掛的表現感到震撼:
白金之星出手時的精準和速度都強得像是怪物,而這竟然還是在其本體被老化削弱後表現出的程度。
李青在錯愕中瞬間變得心安。
但貝西卻在這種根本無法想象無法接受的失敗下徹底陷入了瘋狂: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我明明說好要爲大哥報仇的,怎麼能這麼輕易地被一個老頭打敗!”
這樣的失敗實在是太令人絕望了。
對方完全是在靠力量和速度正面碾壓,是堂堂正正浩浩湯湯的大勢之勝。
這種優勢純粹建立在絕對的力量差距上,那種差距大得讓人根本不知道該如何抵抗。
但貝西沒有放棄。
他已經受夠了放棄:
“不行...我不能就這樣失敗!”
“就這麼輸掉的話,我怎麼能對得起一直在背後守護着我的大哥!”
貝西瘋狂地掙扎着,想要擺脫那些已然牢牢捆住自己胳膊的釣線。
他想要恢復行動,拿住魚竿,繼續戰鬥。
但這樣的掙扎並不能讓束縛解開,只能讓那些線在顫動中越纏越亂。
“該死、該死、該死!”
“給我解開啊!!”
貝西拼命地使着力氣。
雜亂的釣線在手臂上越纏越緊。
那一圈圈的線很快就撕開皮膚切開血肉,深深地勒進了骨頭。
“你這樣手會廢掉的。”
承太郎古井無波的目光中微微泛起了一陣波瀾。
“廢掉就廢掉...””
“如果我現在還不能有所成長的話...”
貝西的眼裡已然溢滿了淚水:
“大哥就看不到了啊!”
那種劇烈無比的疼痛自雙臂蔓延至全身,如利刃一般深深地刺穿了他曾經軟弱的靈魂。
但這種痛苦非但沒讓貝西退縮,反而讓他更深刻地體會到了他大哥口中的覺悟:
“普羅修特大哥...”
“原來你一直在揹負着這樣的痛苦在戰鬥嗎?”
“覺悟,這就是您說的覺悟啊...”
貝西將力氣使到了最大。
他硬生生地用釣線削掉了手臂上的一圈血肉,然後一寸一寸地將那些被血液染紅的線從糜爛的胳膊上退下來。
森白的骨頭在猩紅的血肉間泛着冷冷的光。
而貝西竟是用這樣殘破的手臂,顫抖着握緊了魚竿:
“即使手被削爛腳被砍斷,也絕對不能放開魚竿。”
“大哥,你說的話...我記住了!”
貝西奮力舞起魚竿,帶着四濺的血。
“呀嘞呀嘞...”
承太郎頗爲感慨地沉聲輕嘆:
“李青,你們這次真是惹了些不得了的傢伙啊。”
魚鉤再次飛來,這一次的釣線已然被血染得清晰可見。
承太郎擡起頭直視着這個陌生的敵人,眼裡略微帶着尊敬:
“白金之星——”
“世界!”
時間在此刻靜止。
血液,釣線,貝西那張瘋狂而堅毅的臉,都在凝固在了承太郎面前。
白金之星揮手撥開空中凝滯的魚線,迎着貝西猛踏一步欺身上前:
“歐拉歐拉歐拉歐拉!”
“歐拉歐拉歐拉歐拉!”
“歐拉歐拉歐拉歐拉!”
“歐拉歐拉歐拉歐拉!”
靜止的時間中狂風亂卷。
很快,時停結束,積蓄到極致的拳力開始作用於現實。
貝西在迷茫和絕望中驟然倒飛出去。
他的身體就像是炮彈一般瞬間轟在了火車側壁,直將那結實的鋼鐵車身都撞出了一個觸目驚心的凹坑。
再然後,貝西的身體轟然落地。
他從站臺和火車間的間隙中掉了下去,掉進了下方的鐵軌,掉進了一灘灼熱的血裡。
“咦...鐵軌上怎麼有血。”
攻擊太過猛烈,失敗太過突然。
貝西的大腦根本沒時間反應,只是在恍惚之間注意到了身下的鮮血。
他剛剛纔掉下這裡,這鐵軌上的血當然不是他的。
李青一直在站臺上,它的血不會流到這裡。
嘀嗒,嘀嗒,嘀嗒。
那微弱的滴血聲在耳畔響起。
已經重傷瀕死的貝西艱難地擡起腦袋,映入眼簾的便是...
“普羅修特...大哥!”
貝西眼中的淚水如洪水決堤:
“原來你就在這裡,就在我身邊不遠。”
“對不起...都結束了...”
他渾身顫抖着,聲音數度哽咽:
“我...連...給你報仇...都做不到...”
“我...真是...太沒用了!”
普羅修特早就說不出話了。
他只能靜靜地看着眼前絕望痛哭的小弟,目光迷離:
“都什麼時候來,你還是沒改掉愛撒嬌的毛病。”
“不過...”
普羅修特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你終於成長了,貝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