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深度昏迷

一會兒,宋城表情嚴峻地來到病房,倩倩也平靜了下來,跟着小白也進了病房。

“主治醫生怎麼說?”顏昔似乎也平靜了很多。

“他是被落石砸中,造成顱腦損傷,出現意識障礙,絕大多數病人傷後即出現意識喪失,時間長短不一。意識障礙由輕到重表現爲嗜睡、矇矓、淺昏迷、昏迷和深昏迷。而逸顏現在是處於深昏迷,多久能醒很難說,可能三五個月,也可能三五年,甚至可能終身不醒。”

“有什麼治療方法嗎?”

“絕大多數顱腦損傷病人多以非手術治療爲主。非手術治療主要包括顱內壓監護、營養支持療法、呼吸道處理、腦血管痙攣防治、常見併發症的治療、腦神經保護藥物等。這裡現在病人多,醫生少,條件相對也差,23號有一批傷員要送到南京治療,我會找人安排逸顏回南京,畢竟我們在那裡有很多的便利條件。”

江顏昔點着頭,沒有太多的情緒起伏一般。

“你要堅強!”宋城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嘆了口氣說。

“我沒事,至少他還活着。執子之手,與子偕老,跟災區的人們相比,我很幸運了。”江顏昔說得風淡雲輕。

宋城詫異她的平靜,輕嘆一聲說:“我應該告訴他的媽媽,對嗎?”

“當然了,確認了就是他,就應該立即告訴他媽媽吧。”

“我擔心她受不了……是不是等我們醫療隊回到南京再說?”宋城有些猶豫。

江顏昔思忖一會,緩緩地點點頭說:“那就等你們回到南京再告訴她吧。畢竟,她在這裡還有很多工作要做,我會跟去南京照顧他的,你放心吧。” 痛定思痛後的她愈加堅韌。

“他頭部淤血,壓迫神經,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等回南京再作一次深入檢查,我會打電話給醫院朋友照顧你們的。有事可以隨時聯繫我的,這是我電話號碼。”宋城遞給顏昔一張小紙頭。

顏昔默默地收好紙頭,坐在牀邊柔情似水地望着閆逸顏,就算是受了傷,還是那麼帥氣,只是變黑了許多。

這時有個六十來歲的老爺爺帶着一個七八歲男孩走了進來,他們好奇地望着逸顏周圍這些人,試探着問:“你們是哪個喲?”

“我們都是他的朋友家人。”小白打量着這對爺孫。

“恩人啊!”老爺爺直直的跪下去,被小白一把拉住,“你們都是我們家的恩人,幸虧小閆幫助我們,不然我們家都要絕後了。”

“老人家坐下來說吧。”倩倩拉過一個凳子給老爺爺。

“是這樣的,我們是住在北川深山裡的農民,孩子父母都在都江堰做生意,地震震倒了房子,他奶奶被砸死了。我和孩子逃過了一劫,怕有山體滑坡和泥石流,我們就趕緊往山外跑。走了三天才到北川縣城,那裡也不安全,就往綿陽來,打算去都江堰找我兒子兒媳,看看他們怎麼樣了。小閆帶領我們這些逃出來的人往綿陽走,他懂急救,會包紮,一路上幫了我們很多人。那天他見我帶着孩子走路太累,主動幫我抱孩子。哪知突然塌方,山上很多石塊往下滾。他喊大家注意安全,用身體緊緊護住孩子,哪知自己卻被掉落的石頭砸中了腦袋……”老人說着說着泣不成聲。

屋子裡的人都忍不住落下了淚。

“如果他不拼命護着我孫子,他自己是能夠跑得開的,也不會傷成這樣。”老人捶胸頓足,號啕大哭。

“孩子沒事就好。”顏昔喃喃地傻傻地說,眼淚卻如斷了線的珠子紛紛落下。

送走了老人和宋城,顏昔對小白和倩倩說:“你們也回學校吧,我就不回去了,明天我陪着他回南京。還有花花,你們也帶它回去吧,等放假的時候,你們帶着花花和黃黃到南京來找我。不能坐火車,火車上不能帶寵物的。坐汽車吧,就辛苦你們倆人了。”

她遞給小白一個摺疊起來的小鐵籠說:“這是他揹包裡的,是裝花花上汽車用的,你們帶上,能用得着。”

“我們現在不走,等送你們上飛機我們再回去。”

“沒事的,我一個人可以的,不要擔心我。”

“不行,我們現在絕對不走。”倩倩態度非常堅決。

“是啊,巧巧,就讓我們陪你到明天再走吧。”小白也在一邊說道。

顏昔只能點了點頭同意了。

5月23日,告別小白和倩倩,江顏昔跟着閆逸顏乘飛機飛往南京。下午13:00分,他們同204名重病傷員抵達南京祿口國際機場,武警江蘇總隊南京支隊出動120名官兵混編組成衛生應急分隊,用手中的擔架傳送着愛的暖流。

來到南京的醫院,清靜了好多。宋城的同學李小蔓正好是這個醫院的醫生,有了她的幫助,閆逸顏很快地住進了單人病房。緊接着就安排了各種檢查,腦外科和神經內科的專家緊急會診,得出最終結論:不宜手術,保守治療。

“顏:

今天是5月12日,我踏上了歸途,預計下午一點左右能到雅安。4:00有雅安開往昭通方向的車,明天下午我就能見到你了。我第一次感覺到歸心似箭。這一次的離別,我更多的體會到了思念的滋味,那是一種甜蜜之中帶着的隱痛。每一天,我的心都揪起來,每一刻你都佔領着我的大腦,揮之不去。

美婷是你心底的結,也曾是我心底的結。我和她的曾經,是一段真實存在的經歷,不能抹去,也不可否認,更無需否認。但那畢竟是往事,我們就讓它塵封吧。我早就說過,你就是你,跟她沒有一點點關係。你和她是完全不同的人,你美麗,隱忍,善良,執着;她同你一樣美麗,卻單純得像張白紙,熱情又有些小小的任性。總之,你和她除了容貌上的那一點點的相似,別的真是完全不同類型的人。

我的過去我不會否認,但那也只是過去了。我現在只想和你在一起,過我們都想要的田園生活。相信我,閉上眼睛,把你的手交給我,我們一起開啓新的生活。好嗎?

謝謝你能打開心門,讓我愛你,其中的勇氣讓我感動。我不會讓你失望的,也不會再離開你了,我回來了,等着我!

你的逸顏

2015年5月12日。”

這封信上的字有些歪扭,想來是在車上寫的。而下面的記錄卻潦草倉促了很多:

“在雅安我們遇到了地震,有房屋倒塌,有人受傷。汽車停運,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恢復,我先出去看看。”

沒有日期,沒有署名。

“我在開往成都的車上,對不起,我不能回昭通了。汶川發生大地震,很嚴重,我去看看能不能做些什麼。”

“現在是18:10,成都市區很多出租車自發地奔赴都江堰災區,我跟一個家住北川的出租車司機一起往北川去,打不通你電話,希望你安好。”

“14日,慘絕人寰!顏昔,我想抱抱你,抱抱我的父母……你們都要安好!”

再往後,日記本就只剩下空白頁了。

顏昔默默地合上日記本,輕輕地撫摸着逸顏修長的手,那串菩提珠依然靜靜的戴在他的手腕間,有二顆珠子磨損了,有些刺眼。

她輕輕地與他十指相扣,他的手有些涼,她附身把自己的臉貼在他的臉上,眼淚慢慢地涌出,又滑落到他的臉頰,緩緩地流向耳邊。

李小蔓輕輕地推門進來,站在她的身後許久,不願意去打擾她。

等顏昔感覺到後面有人時,才轉身站了起來,說:“李醫生,不好意思……”

李小蔓看她梨花帶雨的樣子,驀然升起一股憐憫,她嘆了口氣,說:“你如果想哭就大聲哭出來吧,會好受些。”

顏昔搖搖頭說:“他累了,不能吵醒他。”

“這都好幾天了,就你一個人在看護,能行嗎?叫家裡別的人來替你,你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吧。他這個樣子不知道要多久纔能有轉機,你這樣不眠不休的,會比他先垮下的。”李小蔓忍不住提醒她。

“家人?”顏昔愣了一會,是啊,回來都有一個多星期了,都沒有去見過母親和何林呢。可是,他們會怎麼對待這件事?顏昔難以想像他們的反應,還是再等等吧。

“我聽宋城說你是他的女朋友,那他父母家人呢?爲什麼都沒來看過他?”

“他媽媽和宋城都在災區救援,他爸爸……”是啊,閆逸顏的爸爸呢?不讓王淑敏知道是怕影響她的工作,怕讓她左右爲難,那逸顏的爸爸總應該讓他知道吧?

“照顧他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一個人肯定吃不消的。何況他的父母家人都有權知道他的病情,萬一有個不測,你一個人也承擔不了這麼大的責任。你說是不是?”李小蔓好心地勸說她。

顏昔沉默着,她不喜歡聽“不測”這個詞,很刺耳,但李小蔓的話的確有道理,她無力也無心反駁。只是,她目前還沒有準備改變現狀,她只想靜靜地和他單獨相處,沒有別人來打擾,她不知道逸顏的父親知道了這個事還會不會讓她留在這裡。畢竟,她和閆逸顏只是交往才一個晚上的男女朋友;畢竟,王淑敏對她充滿敵意。

她覺得自己很自私,“他們應該很快就從災區回來了吧?到那時再說吧。”她默默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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