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遠在屋頂又抽了幾支煙纔回辦公室,這時候劉紫苑和岑小京已經回來了,除了躺在醫院的紅毛外,所有人都圍着會議桌在討論着什麼。
“李瑤堯怎麼樣?”黃遠拖過一把椅子坐下。
劉紫苑回答道:“到醫院就醒了,做了個全身CT,應該沒大礙。醫生說可能有輕微的腦震盪,要留院觀察一晚,我已經請江海分局安排人照顧她了。”
黃遠點了點頭,然後問道:“你們在幹什麼?”
“做你要的新計劃。”祝榮面無表情的回答。
“哦?”黃遠把椅子拖到她身邊。“計劃得怎麼樣了?”
“你說呢?”劉紫苑重重的把手裡的筆拍在桌子上,也不知道是爲什麼忽然生氣起來。
“還是那句話,沒有王直的配合,我們根本不知道從哪裡着手。”祝榮又一次推了推眼鏡。“我們都知道他很強,但是總要給我些具體數據我才能計劃啊。他一分鐘可以跑多遠,擅長用些什麼武器,拔槍要幾秒,可以從多高的地方跳下來,會不會用電腦,會不會開車、開飛機、開船,能負重多少?就算我是大廚,你總要給我點材料我才能做菜吧?”
“這個……”黃遠沉吟了一下。事實上,血魔小組的檔案裡就有對“1107事件”等一系列事件中王直表現出來的各項數據分析,完成報告的正是黃遠和他的組員,蘇冰也是那時候調到他手下的。他們倆對於王直表現出來的能力都很清楚,但很顯然,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其他組員並沒有認真閱讀這些資料。這讓他對自己放任不管的放牛態度第一次有了些懷疑。
好吧,爲了加深她們的印象,就花點時間重來一遍吧。
“紫菱,你把所有關於王直的錄像調出來,我們來分析一下。”他對着蘿莉說道。
“好啦。”本來以爲可以很快回房間玩電腦的蘿莉很不高興的坐到電腦檯上,蘇冰自覺的把投影儀打開,關了大燈。
“爲什麼他就是不願意演示一下?那樣效率會高很多。”祝榮有些不能理解的問道。
“我猜是因爲他不願意像是個試驗品一樣供人品頭論足,也可能是他的怪癖。”黃遠這樣回答道。
也許是因爲他知道你們的態度根本就有問題。他在心裡說。
“紫菱,我記得有一段是傍晚時的衛星跟蹤記錄,我們就從那裡開始吧。”黃遠說道,蘿莉點點頭,飛快的在左側的鍵盤上敲打着,一段視頻開始出現在布幕上。
“你們可以看到,他從發改委大樓出來後,直接躍向了東側的這座大廈。”黃遠按下了暫停,“紫菱,直線距離是多少?兩棟樓的高度分別是多少?”
又是一陣拍打聲。
“直線距離37米。”蘿莉甕聲甕氣的說。“發改委大樓高21米,東側大廈高44米。”
“不可思議。”祝榮感嘆着,眼睛裡發射出異樣的光芒。
劉紫苑和岑小京不約而同的捂着自己的嘴。
“神婆,我想你的新問題不是他可以從多高的地方跳下,而是他能夠跳多高和多遠。”黃遠很滿意她們的表現。
“蘇冰,麻煩你把白板拖過來。”
他在白板上大大的寫了兩個字:“王直”,然後在下面一行寫了幾個較小的字:“跳躍能力”。
“統計顯示王直一共完成了14次縱躍,紫菱,請你同樣把視頻和數據調給我們……”
鍵盤再次被敲得噼裡啪啦響,似乎在表達着蘿莉對不能按時上線的憤怒。
李瑤堯一整晚都沒有睡好,頭一直很暈,快到十二點的時候還吐了一次,直到凌晨三、四點的時候她才感覺舒服了一點,但也沒有了睡意。
她一直在回想王直的那一擊,檢查的結果是他確實沒下狠手,李瑤堯的瘀傷都在後背和雙手,應當是撞上櫃子和落地時受的傷。
她思考着應對的方法,但一直都沒有想到什麼好辦法。那種非人的速度讓人完全沒辦法反應過來,不管是怎麼提前做好準備,結果似乎都只能是結結實實的捱上那一下。她唯一確定自己能做到的只是在空中調整自己撞牆和落地的位置,讓自己不至於再那麼丟臉。
他說沒怎麼用力,那如果用上全力又會是什麼樣子?李瑤堯有點無法想象。
雖然看上去很柔美,但李瑤堯其實從小就喜歡格鬥、拳擊之類的東西,十歲的時候就纏着父母把自己送進了少年宮的武館。她此前最崇拜的男人是自己在接受特工訓練時的教官,他同時是國安部反恐局的高級特工,在執行任務時一共徒手擊斃過9名潛入國境的間諜,被傳誦爲國安部的傳奇人物。
但他和那個傢伙比起來似乎也……
她連忙把這個想法從腦海裡拋開。
那是不同的!教官是紮紮實實經過多年訓練的武術大師,而那個傢伙不過是個怪物!
她回想起自己和姐妹們一起處理的那些屍體,那時候她滿腦子都是憤怒,想的都是政府怎麼會容忍這樣一個怪物?盤算的都是要怎麼讓這個怪物吃點教訓。
現在回想一下,自己還真是夠幼稚的。
紫苑姐說過那些多半都不是什麼好人,有的人甚至是國安部向他提供情報,請他消滅的目標。
那這樣想起來,他似乎又沒那麼可怕了。
她習慣性的想要拈一下自己的馬尾,纔想起自己現在已經是一個徹徹底底的假小子了。
還是怪他!
她忍不住這麼想。如果不是因爲不願意被當成籠絡他的砝碼,自己又怎麼會把已經保留好多年的馬尾剪掉?又怎麼會故意裝成很兇又很粗魯的樣子?
搞得現在想再變文靜都很難了。
都是怪他!
她這麼想着,終於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睡夢中,她又一次見到了教官。
他像往常那樣溫柔的撫過她的身體,親吻着她的臉頰,這讓她羞澀得低下了頭。
但她隨即感到劇痛,他咬住了她的脖頸。
“不要,不要啊。”她無力的掙扎着,卻發現自己軟軟的沒有了力氣。
“我沒有用力啊,我只是輕輕的咬了一下。”轉過來的是王直沾滿血污的臉,他伸出手來,粗暴的往她的身體撫去。
“啊~~~~~!”李瑤堯猛地坐了起來。
好不容易等到8點鐘醫生上班,李瑤堯才被批准出院,江海分局的大姐開車送她回辦公室。
她縮在後座上,心情極度複雜。
做春夢沒什麼,夢到教官也很正常。可是春夢忽然變成惡夢,對象還是那個可惡的怪物,這讓她感到人生分外慘淡。
“我回來了。”她毫無生氣的走進辦公室,才發現只有蘿莉一個人,會議桌上到處是畫得滿滿的紙張。
“丫頭,人都去哪兒了?”她奇怪的問道。
“紅毛姐。”蘿莉毫無形象的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眼淚朦朧的說。“你來啦?正好,幫我看一會兒,昨天睡的太晚了。”
她如同夢遊一樣往後面走去,李瑤堯隨手拉住她的小辮子,把她扯了回來。
“等一會兒。”
“放手!放手!不然咬你啦!”蘿莉像只貓一樣掙扎着。
“說說這是怎麼回事?還有,再叫我紅毛姐就拔光你的頭髮!”
“好疼!”蘿莉這下子真的是眼淚汪汪了,她揉着頭頂說道:“你這個沒女人味的紅毛!我要告訴小京姐,你虐待兒童!讓她打死你!”
“給我裝可憐沒用,再不說我要開始拔了。”李瑤堯嚇唬她道。一開始的時候還覺得有點彆扭,但時間一長她發現自己其實很喜歡暴力女的形象,想罵就罵,想笑就笑,這讓她感到自由。辦公室除了那個廢柴紈絝組長外再沒有其他男人,這也讓她覺得自己沒必要裝淑女了。
“我也不知道啊。”蘿莉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回答,“昨晚廢柴大叔忽然發神經說要分析一下怪物大叔的能力,就把大家都叫過來瞎搗鼓。我後來困得沒辦法,他們就讓我先睡了,我也不知道他們搞了些什麼出來。”
李瑤堯發現她在偷偷的往自己身上抹鼻涕,但她假裝沒看到,反正衣服也要洗了。
“沒用鬼,滾吧。”她大度的放開了手。
蘿莉念着咒語畫着圈圈走開了,李瑤堯開始研究桌上的東西。
但她對白板上的東西更感興趣。
“跳躍能力超強。橫向:116米(高差正37米),縱向:81米(單手借力2次)”
“反應能力超強。1秒內移動16米,同時擊倒特工兩人,造成其當場死亡。”
“徒手攻擊能力超強。擊倒行駛中的貨車(總質量約3噸),同時擊穿5mm的鋼板。”
“抗擊打能力超強。92米距離內被12.7mm脫殼穿甲彈擊中,體表有血跡,但未見明顯傷痕。
疑似被3發紅箭8L反坦克導彈直接命中,僅掉落右手前臂部分。”
“再生能力超強。2012年11月23日晚遭遇車禍,顱骨骨折,腦出血,多處臟器受損。01:44判定腦死亡,3:21分完成醫理解剖,上午9點發現其已失蹤,懷疑在上述時間內完成自愈。2013年11月07日右手前臂掉落,但目前右前臂已完全恢復未見殘疾。”
“能力持久度待落實。”
“槍械使用能力未見使用,應無相應能力。”
“駕駛技能未見使用,懷疑其無任何機械、電子設備操作能力。”
“語言能力未見使用外語,查其大學英語成績極差,應無相應能力。”
“記憶能力超強,在15分鐘內閱讀並記憶近200萬字的文字資料、圖片及表格。”
“應變能力難以評估,據以往記錄有嚴重擴大事端的傾向和暴力解決問題的傾向。”
“其他因其2012年11月23日表現與現能力差異巨大,懷疑其爲能力成長型異能者,懷疑其能力成長來源爲血液。
懷疑在特定條件下有完全失控的可能,因注意避免使其承擔過大壓力。
其餘待落實。”
“這是什麼鬼東西?”李瑤堯喃喃自語道。
“王直的能力評估。”劉紫苑的聲音從後面傳過來。“其實大部分的數據以前給我們的資料裡面也有,但是包括我自己在內,好像我們都沒人把這些東西當真,看過就忘記了。”
李瑤堯沒有說話,劉紫苑打了個哈欠,走到她背後。
“你很幸運,不是嗎?”她的聲音還透着濃濃的疲憊。“資料顯示,目前讓他動手而又沒有死的人只有你和黃遠,但是黃遠的手臂骨折,而你只是休息了一晚上。”
“照你這麼說,我還要謝謝他嘍?”李瑤堯不滿的回答。
“確實應該。”劉紫苑說道。“而且我們還要反思一下自己的態度。包括我自己在內,最近幾個月是不是過得太舒服,也太隨心所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