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站在洗手間裡,奧西姆仍然能夠聽到那些政客和將軍們的爭吵聲。
他對着鏡子嘆了一口氣,用力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樑。
王直給出的通牒已經過去4天,雖然情報顯示他仍然呆在中國駐雅典大使館裡,但這絲毫不能減弱奧西姆心底的不安。
他自認不是怕死的人,但他能夠接受的是爲了國家利益犧牲,而不是像牲畜一樣毫無意義的被殺掉。
他不願意簡單地下令發射核彈,中國和希臘的反應不在他的顧慮之內,如果能夠成功消滅王直,奧西姆相信做出合理的補償後,兩國一定會理智地接受既成事實,他考慮的是王直仍然不死的情況。美國已經一而再再而三地襲擊、背叛王直,眼下的情況雖然有些怪異,但奧西姆卻寧願把它看做是王直的再一次退讓。如果能夠抓到黃安德,他或許真的會放過美國。奧西姆無法想象,再一次從核攻擊中走出的王直會以怎樣的行動報復美國。
黃安德劣跡斑斑的履歷讓奧西姆完全不相信他所說的話。沒錯,王直在特拉維夫核爆後消失了一段時間,但他很快便毫髮無損地潛入美國也是事實,簡單地把他的失蹤歸結爲身受重傷完全不能令人信服。以奧西姆的經驗來看,這種建立在一廂情願猜測上的計劃幾乎百分之百不會成功,賭上所有籌碼換取一個微不足道的機會,這無論如何都不像是個明智的選擇。
奧西姆更願意着手於抓捕黃安德,兩次抓捕黃安德的行動失敗固然帶來了巨大的傷亡,但也恰恰證明了他的虛弱。無論是故佈疑陣還是引爆炸彈,這些手法並沒有脫離正常人的理解範疇,只不過是計劃更周密、後果更嚴重的恐怖襲擊罷了。與王直那完全不能用科學解釋,只能歸結爲神話傳說的能力相比,黃安德的威脅簡直不值一提。
但以國防部長爲首的軍方卻意外地一致支持動用核武器,而議員中也有很多人支持他們的意見。事實上,早在奧西姆授權帕特曼與王直接觸前,他們便一直瘋狂地叫囂着使用核武器。那時阻止他們的最大理由是不能在美國本土引發核爆,而在他們看來,這個因素現在已經不復存在。甚至連帕特曼的瘋狂舉動也被他們拿來作爲論據,他們強硬地認爲帕特曼作爲綏靖政策的最堅定的支持者在與王直接觸後也最終決定採取暴力行動,這說明王直的行爲完全不可控制,是對美利堅最大的威脅,必須不惜一切代價把他消滅。
頗爲諷刺的是,帕特曼的自殺讓他的非法行動帶上了悲壯的意味,也讓更多人傾向於向王直動手,卻沒有人記得他死前最大的願望是請求王直原諒他的背叛。
除此之外,奧西姆在這些強硬派的行動背後看到了更多的問題,兩黨黨魁不約而同地要求奧西姆“承擔起必要的責任”,而摩根財團等美國的隱性控制者們甚至隱晦地表明,不希望看到黃安德在美國境內再引發任何“不必要的麻煩和恐慌”,希望奧西姆能夠“果斷地解決王直的問題”。
奧西姆甚至暗自猜想,帕特曼的行動是不是也受到了來自他們的壓力?
“總統先生,瓦爾·羅斯柴爾德參議員希望能與你通話。”一名幕僚走了進來,小聲地說道。
奧西姆點了點頭,伸手接過了電話。
※※※
“你必須馬上去向王直道歉。”陳偉軍冷靜地說道。
“我做不到。”祝榮簡短地回答。
“這不是你做不做得到的問題,你必須去做。這不是爲你自己,而是爲了國家。”
“如果他願意回去,我不道歉他也會回去,如果他不願意,我就是跪在他面前也沒有用。我只是個小人物,在這種事上起不了任何作用。”祝榮回答道。“另外,陳局長,請不要把爲了國家這樣的大帽子扣在我頭上,我擔不起。”
“祝榮同志,已經過了4天了,就算你有什麼想不通的也應該過去了。我相信王直要表達的並不是你所理解的意思,而你真正想說的也不是那天說的那些話。這裡面產生了誤會,就應該想辦法去把它消除,而不是任由事態擴大。”
“對不起,這件事的確超出了我的能力範圍,我申請退出這次任務,並願意承擔由此帶來的後果。”
陳偉軍的態度嚴肅了起來,道:“你這是什麼意思?能力不足,那就更要想辦法去努力,去改變現狀。撂挑子的事情你好意思說出來?你走了,其他人怎麼辦?這個黑鍋你準備讓誰替你背?不要忘了,你們都還在隔離審查中,是我把你們暫時保出來的,出了什麼問題,沒有人能承受得起後果!”
祝榮閉上眼睛,也不說話,陳偉軍正準備繼續勸說,門外忽然傳來了小京的聲音:“啊……王直,有什麼事嗎?”他連忙打開了門。
“呃,美國人那邊有什麼進展嗎?”王直的臉色有些尷尬。
陳偉軍點點頭,道:“我正準備讓祝榮把最新情報送給你。”
祝榮忽然站了起來,一言不發的從兩人身邊走了出去。陳偉軍偷偷看着王直,發現他的神情中沒有不滿,這才鬆了口氣。
“我想和你聊聊。”王直忽然走進了房間。
“沒問題。”陳偉軍點點頭,他示意讓小京去找祝榮,然後關上了門。
“我剛纔聽到你說隔離審查,這是怎麼回事?”王直開門見山的問道。
“只是一些國安部的內部程序,因爲黃安德的事情,所有與他相關的人都要經過甄別,以免造成更嚴重的後果。”
“祝榮她們都受到了審查?”
“對,因爲她們都是由黃正鴻從各個單位抽調出來的,很難說清其中有沒有黃安德的影響,所以……”
“馬上終止對她們的一切懷疑、調查還有不管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王直打斷了他的話,他可以想象神婆她們在國內受的委屈,而這一切的根源都可以歸結到他身上,這就不難解釋爲什麼李瑤堯和神婆會對他態度如此惡劣。“不要再爲難她們。”他有些不高興的說。“她們不是黃正鴻的人,更不是黃安德的人,她們是我的人。”
“知道了,我會馬上通知國內。”陳偉軍很簡單就看出了王直的心思,他對此很滿意,但很好的把情緒掩藏了起來。“這是最新的情報,美國人……”
“別說多餘的東西,他們還要多少天才能找到黃安德?”
“到現在爲止他們還沒有任何線索,只能不斷擴大搜索範圍,或許明天就會有消息,但也可能要幾周甚至是一兩個月的時間。”
“啪!”王直敲了一下桌子,陳偉軍低頭看着一條裂痕從無到有,從小到大,最後把桌子分爲兩半。
“我今晚出發去美國,你們怎麼辦?”他問道。
陳偉軍暗自吃了一驚,他希望王直能夠放棄報復,隨他們返回國內,至少要想辦法和王直達成更密切的關係,但沒有祝榮她們的幫忙他沒有把握說服王直。
“我們馬上動身回國。”他斟酌着語氣道:“老實說,把她們留在歐洲,我擔心美國人會鋌而走險。”
王直點點頭,這也是他來找陳偉軍的真正原因。從帕特曼的事情就可以看出,祝榮她們在某種程度上已經被視爲足以要挾他的籌碼,這讓他有些舉棋不定。眼前的局面就像一個僵局,如果他要殺掉美國總統,那就必須離開她們前往美國。但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美國人很有可能會再次把她們抓住,逼迫他放棄原定計劃。
如果美國人找到黃安德,一切問題將迎刃而解。但如果他們找不到他,問題就會變得非常棘手。他動身的時間越是往後拖,就越發顯得她們在他心裡地位的重要,她們也就更危險,到最後美國人甚至有可能拿她們的安全來迫使王直妥協。
從理智上說,對她們不管不顧,讓問題簡單化反而能保證她們的安全,但他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能夠應對她們被抓捕的情況。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她們在時限範圍內先回到相對安全的國內。
“我會送你們上飛機。”王直站了起來。“你們越快走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