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親不悅

羅二嘿嘿笑着,走了幾步不死心道:“少爺,咱們離開西臨幾月,城中變化倒是不小,就連姑娘都變多了。”

“怎麼?想娶親了?”

“小的可不敢。”

“聘禮準備的怎麼樣了?”

“這......”羅二支支吾吾,暗怪自己多嘴,“少爺怎麼看上了趙老漢的女兒?西臨也不算小,就算不要最好看的,總得選個差不多的,至少能配上你的。”

“你有人選?”

“這......”羅二指着街上過往的人羣,咦了一聲道:“少爺?爲何這些姑娘都看着我們?莫不是出門太匆忙未將臉給洗乾淨吧?”

“我怎麼知道?”寧卿淵翻了個白眼道:“寧府缺什麼?要配得上我的?有何用?多賺些銀子還是補我不足之處?”

“有理,”羅二見少爺想的通透,娶親自然是有目的,“那少爺爲何看中趙老漢的女兒?因爲魚嗎?可那也是寧家的魚塘,就算魚好吃,也是小的烤熟。”

“成親就得選個會過日子的,你看趙老漢女兒吃過苦,對人對事更爲珍惜。”

“是因魚姑娘嗎?”

羅二以爲少爺會因這句話而惱怒,又或者避而不答。但是,事實又恰恰相反,“因爲我知曉他們需要什麼,而我又能給什麼。”

“什麼意思?”

“等你想通了我再告訴你。”

羅二哪肯善罷甘休,就一直追問着。寧卿淵被其唸的焦煩,想先將其打發回府,可街鋪上忽然多出許多人來。

“怎麼了?”羅二最愛湊熱鬧,可他又怕少爺會趁機跑回遼沅,只有央求他一同前行,“你陪小的去看看吧?說不定誰家娶親呢。”

寧卿淵偏靜,加之身上有傷,人多了難免會有碰撞,到時傷口再裂開,不知又要等到什麼時候。

“少爺......”羅二可憐兮兮道:“你就陪着小的去吧,要麼小的也難受死了,吃不下飯也睡不着。”

見寧卿淵未回答,羅二又拉又推,早已不顧他受傷之事。

可待到人羣聚集之地卻讓二人傻了眼。

寧府乃西臨首富,家業雖大半是以收租金爲主,不過也有酒樓。

隋清荷在寧卿淵十歲之時,在西臨城中建了座酒樓,有五層之高。酒樓平日甚少經營,除非是寧府宴客又或者城中旁餘富貴壽辰。

酒樓今日關着門,可酒樓頂上卻站着一個人,一個披着斗篷的女人。

“少爺,”羅二轉過身子,弓着腰,躲藏道:“咋們還是走吧。”

樓上的人站的高看得卻清楚,一道尖聲使得湊熱鬧的都看向他們,“寧卿淵!你要再走一步,我就跳下去了。”

“少爺......”羅二慌慌張張,恨不得將頭縮到脖子裡,“這可怎麼辦?謝芊怡怎就陰魂不散呢?我們走還是不走?”

“不用理會。”

“可......”羅二抓住他,不讓離開,“這要摔下去,就是一條人命沒了。”

寧卿淵看了眼樓高,他知謝芊怡會些武功,摔下也不至死,再說是這女人自己跑上去的,不會傻了真的跳下去。

“寧卿淵!”

這一喊,湊熱鬧的將二人圍住。或許想着人多勢衆,又或知曉他受傷。

“少爺?”羅二慌道:“你快想想辦法,小的怕。”

“你想做什麼?”不耐煩地看着酒樓上的人,聲音更不耐煩,“想死換個地方。”

頂上的人委屈地撅着嘴,帶着哭腔道:“你爲何對我這麼兇?我哪裡比她差了?”

這一說又是茶餘飯後議論。羅二插上話,生怕她亂說,“謝姑娘,咱們有話好好說,頂上風大,小心着涼。”

謝芊怡委屈的落淚,斗篷被風吹着呼呼作響,生怕一個大風將頂上的人刮下,到時人死理就說不清了。

“要不還是先將她騙下來吧?”羅二怕因這事使得少爺名聲更臭,到時候連西臨都不能呆。

寧卿淵心有動搖,可誰知屋頂上的人忽然間斗篷給扔下,圍觀的人嚇到皆發出驚呼聲。

屋頂上的人隆起肚子,看模樣已有好幾個月的身孕。

羅二嚇的連連後退,昨日見的人還好好的,怎今日?

可圍觀的人都義憤填膺,一個姑娘家的尋死膩活,這本就值得可憐,不想竟還有身孕。

這寧家少爺平日欺慣了人,被打了也還不知收斂,都怪老天不長眼,禍害蒼生。

羅二怕了,都說女人心海底針,這謝芊怡爲得到少爺竟不擇手段,可怕!當真是可怕!

“寧卿淵,你到底娶不娶我!”

這一問將二人逼上絕路,不明情況的人怕一屍兩命,更何況萬惡皆有因。

“不娶!”寧卿淵也是倔強的很,眼也不眨,毫不猶豫。

謝芊怡作勢就要向下跳,可不知想起什麼了,一手撐着腰,一手撫着肚子,裝模作樣的不知耍什麼把戲。

“我哪裡比不上她了?”

“哪裡都比不上。”

這話說的不留情面,謝芊怡自尊手打擊,不似之前,竟當真地哭出眼淚,“我向你示好確實是別有居心,可......可我當真是喜歡你呀!”

寧卿淵不想理會鬧劇,轉身就走,圍觀的人聚成人牆不讓其等離開。羅二得護住自己,又不能讓別人傷到少爺。

不過,似乎他的擔心是多餘,此刻小心的應是盛怒中的少爺。

地面亂作一團,看熱鬧的人越聚越多。謝芊怡深受打擊,竟當真從樓頂一躍而下。

僅眨眼之間,寧卿淵躍起將其接住,一個擡臂將她扔給了羅二,藏在腹上的枕絮被抽出。

“我不會娶你,你終究有一日會嫁人,別拿自己的名聲開玩笑。”

原只是一場鬧劇,湊熱的意興闌珊,完全忘記自己方纔打人模樣。

羅二在推挪中被人暗中打了幾拳,心中對謝芊怡也有氣,“謝姑娘,強扭的瓜不甜,少爺說不喜歡你,便是這世上只剩下你一個女人,他也不會看你一眼。”

謝芊怡負氣離開,羅二摸着發疼的胳膊道:“少爺。小的怕謝姑娘再鬧事,到時就連西臨也不能呆。小的.....小的不怕苦也不怕累,就算沒有吃的也好,小的只想跟着少爺,不管去哪裡。只是,小的怕一不留神你就走了。你......你是不是還在想着魚姑娘?”

“嗯......”

“一定不是恨她,”羅二肯定道:“雖然小的不明白你爲何突然決定娶親,還是個外鄉人。小的不懂,羅一現在也猜不透你。少爺想的透徹。但是,小的知道,你一定是爲了去救救魚姑娘。”

“祖母是不是不答應這門親事?”

“嗯。”

從外歸來二人,跳樓的鬧劇已滿城皆知。隋清荷擔心孫兒受傷,見到安然歸來的孫兒,又是叮囑又是關問,可孫兒的一言不發卻讓她無可奈何。

羅二找羅一去了,將今日與少爺說的話一字未差地說了一遍。

羅一一直緊皺眉頭,恐是太平日難保。

到了第二日,謝芊怡又來到寧府,像個沒事的人兒。不過,寧卿淵卻早早離府,今日不是避難去的,而是尋媒婆,親自登門去了趙老漢家。

羅二被關在門外,屋內輕聲細語,那婦女二人與少爺說的話他一字未能聽到,媒婆也是好奇,怎麼被回絕的親事又有了餘地。

隋清荷不久後便知道孫兒提親的事,她氣的緊,本來是要問個究竟,可見孫兒在房中包紮傷口,身上的刀疤有的結疤了,有的還在流血,所見多睹,哪裡還記得追究的事兒。

她氣的一夜沒有睡着,寧氏也是如初,不願兒子娶個相貌普通,無才無德的女人。

婆媳二人愁在一處,自然得想出解決辦法。二人一合計,乾脆也找來媒婆,讓其在城中找幾個上得了臉面的人家,看是否有配得上寧家公子。

媒婆收了銀子,哪裡還記得之前不悅。其腰間揣着銀子,腳下生風,未有兩個時辰便跑了數多家。

這點頭同意的卻少之甚少。

不過,也有幾戶人家是答應的。有的是爹孃不同意,可姑娘家看上寧公子這人,相貌英俊,風流倜儻;還有的便是看上寧家家財。

西臨人皆知寧家有銀子,可這有多少銀子,又能花幾輩子,無人知曉,也無處知曉。

雖說此時是隋清荷當家,但女人終究是女人,畢竟年紀也大了,也不知還能活幾個年頭。寧煊冶又體弱多病,說不準還早死在老太婆之前,寧氏則更不用說了,什麼也不懂。

寧府可依靠的也就是個寧卿淵,若嫁入寧府,便是這混世魔王惡名昭彰,但有了子嗣,母憑子貴,哪裡會吃苦?

待寧家老人歸西,便是他寧卿淵有通天的本事又能奈何?到時只怕想動他的人多不勝數。

媒婆在場聽的連連點頭應是,說這戶人家識事,深謀遠慮,可媒婆也有一陣迷糊時,這寧家少爺也未做過什麼傷她的事呀?可.......這世上的事兒多了,與她無關的就莫要多理了。

媒婆將結果告訴了隋清荷,說是明日將姑娘們召集到一處,讓她挑選,若生辰八字配的,這門親事便這麼定下了。

隋清荷擅作主張,寧卿淵被矇在鼓裡,渾然不知。

在第二日選孫媳婦的時辰,他又去了趙老漢家,約着趙老漢的女兒去湖中釣魚。

羅二買了醬肉和烤雞,吃的不亦樂乎。到天黑,主僕二人回到寧府,平日冷着張臉的老夫人喜笑顏開,也不知葫蘆裡賣的什麼藥,着實古怪。

隋清荷想從孫兒口中套出一二,可寧卿淵回府就直奔房裡,對祖母的關心當做視而不見;羅二在外填飽肚子,一時半刻間也不能再吃什麼,乾脆就陪着少爺。

孫兒的躲避令她無可奈何,就連羅一也想不出個法子。隋清荷本想與孫兒坦誠,卻只能被動地計劃着。

接下的幾日裡,寧卿淵大早就去趙老漢那處,到天黑纔回來。羅一也按捺不住,悄悄向羅二打探,卻沒問出個什麼。

約過了四日的時間,隋清荷與姑娘們都見了面,滿意的有幾個,不過想着孫兒性子古怪,只要相貌過的去,都讓媒婆去約了今日。

她從昨日就守在孫兒屋裡,天還未亮,起牀穿衣的人被攔得個正着。

“你今日不能出去。”

“爲何?”

“今日祖母在博淵居宴客,”隋清荷口中的博淵居便是那日謝芊怡跳樓的地方。

“沒空。”

“今日你不用躲那姑娘了,祖母讓羅一主動找她。”

寧卿淵看了眼祖母,將每日睡前放在枕下的匕首給收好,“孫兒要去釣魚。”

“你真看上趙老漢的女兒了?”

見祖母主動問話,他也將退親的事給說了,“祖母還是別管這事,孫兒認定的人這輩子都改不了,要麼不娶,要麼非她不可!”

“寧卿淵!”隋清荷暴跳如雷,孫兒長這麼大,她都未有一次以這種語氣與他說話,“好說歹說你不聽,你是寧家獨子,撇下這姓你做什麼都沒人管你!可你姓寧!娶親的事由不得你胡鬧!”

“那孫兒走就是。”

羅二趕過來時,就聽到少爺說的最後一句話。他追過去,生怕老夫人氣壞了身子,勸說少爺去認錯。

“老夫人最疼愛少爺,你彆氣着她,快些回去認錯吧。”

寧卿淵直接去了馬廄,騎上馬兒就向府外。

“少爺,你這一走了之,老夫人,夫人和老爺得多傷心。小的知道你心裡也有怒氣,但是.....他們可是你最親的人呀。”

羅二駕馬追過去,府上下人不知發生何事,只知少爺急色匆匆,待老爺趕過來時,才知道出了大事。

“走也是好事。我知道魚笙的擔心了,”他突然說了這麼一句。

“小的不懂,”羅二道:“不過,小的說了,不管天涯海角,吃苦受累,小的都跟着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