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我像是在開玩笑嗎?”李雲璟負手而立, 神色嚴峻。
蘇月不敢作聲,李雲璟繼續說:“蘇月,我不是個好色之人, 只要你願意嫁給我, 我向你承諾, 此生此世安王府只有你一個女人。”
蘇月尷尬的笑了笑, “王爺, 你這是何必呢?就憑你的才貌地位要什麼樣的女子沒有。我就是個不學無術的混賬,不值得王爺爲我如此的。”
一聲客客氣氣的王爺,無形的將兩人關係拉遠。
李雲璟仍不放棄, 問:“爲何你不願嫁我?”
“爲何我要嫁你?”
李雲璟一時沒有答話,金玉城有多少大家閨秀擠破腦袋想進安王府的門, 可蘇月卻不削一顧?他實在想不明白緣故, 道:“世人都讚我文武雙全, 是金玉城裡女子最理想的郎君。你嫁給我有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和無上尊貴的身份地位,這件事對你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在李雲璟不理解蘇月的同時, 蘇月也不能理解李雲璟。難道他身份尊貴文武雙全就一定要嫁給他,這世間上又不是隻有他一個男子。
於是蘇月道:“是,你是樣樣拔尖出衆。可是婚姻大事不是交易,不是所有人都願意爲了榮華富貴犧牲掉一生的幸福。婚姻對於我來說不是權力和地位的跳板,所以我只想嫁給我喜歡的人, 但是我不喜歡你。”
當蘇月理直氣壯的喊出這段話的時候, 一向風輕雲淡的李雲璟少見的變了神色, 慍怒的、不堪的、不可置信的……各種表情雜糅在他那張白皙俊朗的臉上, 他探究的看着蘇月, 濃眉深鎖着,似有化不開的仇。一段時間, 他纔回過神來,卻突然大笑開,前俯後仰,道:“蘇姑娘真是好騙。”
騙?
蘇月心存疑慮,卻還是附和的笑起來,“王爺真是好興致。”
她面上沒發作,心裡默默的把李雲璟罵了個遍,她說正事呢,他還有心情同她開這樣的玩笑。
李雲璟穩了穩神色,再次強調:“是我冒犯了,不過,這確是玩笑,蘇姑娘莫要放在心上。”
蘇月擺擺手,道:“這樣的玩笑王爺莫要再開。”
“不會再有下次的。”
蘇月知道李雲璟沒有想幫她的意思,再留在這裡也是多餘,於是以劉雯君在等她爲由提了告辭。
蘇月轉身欲走,李雲璟叫住她,“明天狩獵,你來找我吧,我幫你。”
“什麼?”
李雲璟完全恢復平常的淡定自若,臉上是溫文和煦的笑意,道:“明天我幫你。”
“幫我?”
他鄭重的點點頭。
“什麼條件?”蘇月問。
聽到這四個字,李雲璟知道蘇月已經不信任他了,他那個所謂的“玩笑”在她和他之間劃了一條鴻溝。
李雲璟心裡有瞬間的失望,急忙答道:“不要條件的。”
“不要條件?”
“嗯,不要條件的。”
“今夜的李雲璟怎麼了,一會兒要條件,一會兒不要條件,變臉比翻書還快。”蘇月心裡腹誹。
其實李雲璟說無償幫她狩獵,對蘇月的誘惑還是很大的。她糾結了一陣,最後還是說:“算了吧。”
蘇月來找李雲璟之前,就覺得這是十拿九穩的事,憑他平日的爲人處世,和他倆的關係,蘇月猜他一定會毫不猶豫的答應。春獵的頭籌他拿了好幾年,這對他而言不是什麼稀罕的東西,可是他不但沒答應,還提了條件,開了個奇怪的玩笑。
這一刻,蘇月覺得,她或許從來沒有了解過李雲璟。
或許她跟李雲璟的關係從來沒有好過。
“爲什麼?”李雲璟問。
“其實我也只是開個玩笑,哈哈哈,”蘇月笑着敷衍,“你一個皇子,哪能在春獵上同我作弊。”
愛財如命的蘇月,眼睜睜看着萬兩黃金與她擦肩而過,心若滴血。可是沒辦法,技不如人,不得不服輸。至於李雲璟的幫助,她萬萬不能接受了,萬一這尊貴的王爺在事成之後出賣她,吃不了兜着走的可是她。
李雲璟沒再說什麼。
蘇月道別之後,出了帳篷。
夜裡的山風涼絲絲的,鼓起她寬大的袖袍。她不急着回去,拖沓着步子。
遠處近處點燃了火把,將整個山頭照得通亮。不遠處的人羣還未散去,歌姬圍繞篝火載歌載舞。蘇月聽着嘹亮熱鬧的樂音,忽然覺得今晚的山風吹得她格外的冷,這股冷意從心底發出,而後遍襲全身。
她看着那羣歡愉的人,不知爲何,莫名想念那個在遙遠邊陲剿匪的人。
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蘇月惆悵的嘆了口氣。
蘇月走遠,李雲璟的帳篷裡,那個身着寬大男裝的瘦小“男子”從陰暗裡走出來。他的眼睛如老鼠般陰噬而尖銳,恨恨的盯着蘇月離開的方向。
“你要幫他。”他的聲音明亮,語氣肯定。
“你都確定了,何必再問。”李雲璟說。
“皇帝許諾是你的籌碼,你若幫她,你籌謀的事就沒有十足的勝算。”瘦小“男子”情緒激動。
“沒有就沒有吧。”
“李雲璟你瘋了,你還想不想要皇位了?”
聞言,李雲璟轉身,微眯着眼睛沒有說話,以一種無形的威勢震懾着眼前的人。
“男子“不敢看他。
“粟珏,”他忽然開口說:“我不會一次又一次的容忍你。”
瘦小“男子”的確是粟珏,這次春獵出行,她扮成李雲璟的隨從小廝跟在李雲璟身邊。
“世間之大,能人將士無出其右,你爲我出謀劃策,我卻不是非你不可,你最好掂量清楚自己的身份。”李雲璟對粟珏說。
他想做什麼就做,想幫誰,不幫誰,都是他說了算,還輪不着粟珏對他想做的事指手畫腳,甚至用皇位來威脅。這是李雲璟無法容忍的事。
“我的身份,哈哈哈哈,”粟珏發瘋一樣的笑起來,“我爛泥一樣的身份,只配被人踩在腳底下,我其實根本無所謂。可是李雲璟,我用盡心思幫你,因爲你是我唯一的指望,可你呢,你喜歡了一個不喜歡你的人。”
“你閉嘴。”李雲璟惱羞成怒。
“你現在體會到我什麼感受了吧,哈哈哈,李雲璟,你活該。老天是公平的,你當年作的孽今日終於報在你自己身上了。”
李雲璟知道,他不喜歡粟珏和他喜歡上其他女人,這兩件事都是粟珏的痛點,一旦戳到,她就完全不管不顧,恨不得立刻跟他同歸於盡。
李雲璟若不稍微安撫一下粟珏,她恐怕要將事情越鬧越大,思及此處,他纔不得不放輕語氣說:“我不喜歡你,也不喜歡她。”
“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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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是假,粟珏心裡早就知道答案,一個人喜不喜歡另一個人,眼睛說不了謊。可是女人這種感性動物,只要是喜歡人說的話,哪怕心裡明鏡似的,假的也要當成真的。
李雲璟不願再在這個話題上打轉,說:“天色不早了,你早點歇息吧。”
粟珏不罷休,“明日你是否還是要幫她?”
這個問題李雲璟心裡沒有答案,今年的春獵頭籌對他來說十分重要,可他也不想因爲這件事跟蘇月生分了。
粟珏見李雲璟沒有作答,再次逼問:“明日你是否還要幫她?”
李雲璟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這麼矛盾,他不知道怎麼回答,敷衍粟珏道:“明日又是一場惡戰,雖已領先,卻不能鬆懈,指不定明後兩天又橫生什麼變故。你先退下吧,早點歇息。”
李雲璟趕了粟珏兩次,她只得退下。
粟珏看似無牽無掛,可執念太深太重。只要她的希望不曾破滅,她就不敢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戰李雲璟的耐心。她想活下去的,想擁抱心心念念之人。她希望有一日能光明正大的站在李雲璟身邊,同他,看萬里河山。
翌日。
陽光穿過雲層,一縷一縷灑落在山林之中,晨間的空氣異常清新,露水折射着陽光,顯得晶瑩剔透。
一聲號角吹響,百馬奔騰,各自奔向不同的樹林。露水經不住馬蹄的摧殘,在馬兒呼嘯奔來之前,就簌簌從草葉子上滴落下來,“啪”的一聲掉在地上,鑽進泥土裡,而它擁抱泥土的清脆聲,掩蓋在重重的馬蹄聲裡,若不是泥土表面明晃晃的水印,似乎它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今晨,蘇月剛見到李雲璟就覺得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不過人多眼雜,她不便也不想多問什麼,匆匆同他打了個照面就離開了。
新一天的狩獵開始,各自馭馬前往各自中意的樹林。蘇月深知自己與萬兩黃金無緣,再不想掙扎,騎着馬兒,同阿水隨便去了個林子,撞運氣看能不能遇到什麼野兔山羊獵着玩玩。
阿水見蘇月如此頹喪沒有鬥志,就知道她定是在李雲璟那裡碰了壁,不知不覺就感嘆道:“唉,要是咱們家小將軍在就好了。”
蘇月白一眼阿水,“他在有什麼好?”
“要是小將軍在,肯定會幫小姐你呀。”阿水說。
“他幫我?”蘇月露出一副看到太陽從西邊出來的表情,“你沒見劉雯君那迷死男人不償命的小妖精也在嗎?蘇銳在的話,魂都被她勾跑了,指不定弓都不會拉了。我覺得他要是在,就只能陪劉雯君看看高山,吹吹山風。”
“或許是。”阿水不否認,劉家小姐漂亮又溫柔,與他們家小將軍兩情相悅,他們家將軍看到美人走不動路了也正常。
“可是,”阿水又說,“若是咱們家小將軍在的話,十三皇子也會在的,如果十三皇子在的話,肯定會幫小姐你的,就算小姐不拉弓,不騎馬,第一照樣是你的。”
阿水的話又一下子勾起了蘇月對李雲湛的思念,她這樣的邏輯更是讓她覺得鼻子酸酸的,好像這第一本該就是她的,卻長了翅膀飛走了一樣。
正當蘇月憋了嘴巴覺得委屈時,一聲“蘇月”的呼喊從背後傳來。
蘇月扭頭一看,那人騎在高頭大馬上,飄逸出塵。
她頓時慌張失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