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不深,剛沒過林深腰部。
他是一頭栽進河裡的,渾身上下溼了個透,狼狽至極,此時正氣急敗壞的站在河裡,叉腰罵岸上的吳不知:“臭小子,老子從小到大第一次被人踢了屁股。”
吳不知也正在氣頭上,罵回去:“老子還從小到大第一次被人摔了狗啃泥。”
林深:“可我不是故意的啊。”
吳不知:“我也不是故意啊!”
“你不是故意的,呵——”林深笑了一聲,“我還不相信你那腳是自己往我屁股上踢的。”
“腳不聽話我有什麼辦法?”吳不知耍賴,他只要無賴起來,向來不知臉皮是什麼東西。
話不投機半句多,兩個人都氣鼓鼓的不再說話。
林深直接從水裡騰起,一把抓了吳不知的衣領往河裡拽,他想,“既然小爺我都溼成這副鬼樣子,你吳不知也別想穿着乾衣服站在橋上看笑話。”
吳不知小身板弱不禁風,林深輕輕一拽,他整個人撲通一聲栽進河裡。
“啊——”
一陣慘叫。
涼水浸透衣服,冷意席捲皮膚,吳不知簡直要被林深氣死。
吳不知好不容易撲騰着站了起來,不等林深注意,用盡全力一掌向他打過去,沒想到林深反應亦是奇快,以拳相迎,拳掌相接,電光火石。
林深人高馬大,吳不知哪是他的對手,僅以三成之力毫不費力接下他十成十的力量。
吳不知大部分.身體浸沒在水裡,林深一拳打過來讓他整個身體往後坐,來不及後退幾步穩住重心,結果直接坐進河裡,河水沒過了頭頂,嗆了幾口水。
林深站在一旁看戲,看着吳不知像落了水的雞,撲騰着水花四濺,捧腹大笑,“看吧看吧,這就叫害人終害己。”
他絲毫沒有想要拉他一把的衝動。
吳不知又撲騰了好一會才站起來。
“咳咳咳,林深你……”
“我我我,我什麼?”林深笑話他。
吳不知捂着胸口劇烈的咳嗽,“林深你卑鄙無恥下流不要臉。”
他不要臉,居然說他不要臉?
林深心裡不是滋味,酸溜溜的說:“小爺我今日好心好意賠禮來了,是你自己偷雞惹了馬蜂,驚了狗,往我頭上賴就算了,還恩將仇報一腳將我踢進河裡,你自己說說到底是誰不要臉?”
吳不知喉嚨裡咔着一口水,不上不下,撫着胸口,想罵林深又罵不出來,一張臉憋得通紅。
看着吳不知又蠢又慘的樣子,林深心裡平衡了些。
過了一陣,吳不知終於把那口水咳了出來,沒顧上喘氣,惡狠狠衝林深罵:“我吳不知就算被馬蜂蟄死,被狗咬死,都不想讓你救。”
“你!”林深對他簡直無語,懶得計較了,擺擺手,道:“罷了罷了,就當小爺今個親自體驗回農夫與蛇的故事,長長見識。”
說完,林深利落的從水裡騰起,落在橋上。
溼衣服緊密貼合他的身體,勾勒出魁梧偉岸的輪廓,他的頭髮也被打溼,幾縷髮絲貼在臉頰上,給沾着水珠的俊顏增添了幾分野性的美感。
林深弓下身來,雙手搭在膝蓋上,縮短與吳不知距離,輕蔑的笑了聲,“現在是不是寧可在水裡泡死,也不要我拉你?”
兩人的距離拉近,近距離讓威脅感更加強烈,再加上林深吊兒郎當的樣子,當真讓吳不知恨得牙癢。
吳不知看着橋上的林深,心頭又氣又恨,服軟肯定是不可能的,可不服軟憑他一己之力也爬不上這座橋。
吳不知猶猶豫豫,想着,要不服個軟道個歉算了,反正他也經常幹這種沒皮沒臉的事,再說了,一句話的事,又不少他一塊肉。
正想着怎麼措辭讓林小爺聽得心情愉悅些,忽聽見遠處有人喚公子。
吳不知聽出是阿水的聲音,心裡大喜,連忙應道:“阿水,我在這裡,琉璃河這邊,我掉河裡了,快點過來救我啊——”
來了救兵,吳不知瞬間有了底氣,哪裡還用低聲下氣討好林深,揚起下巴,挑釁的瞪他,吼得甚有骨氣,“對!我就是在水裡泡死,也不要你救。”
聽見了吳不知的迴應,阿水、猴子和冬瓜從樹林朝琉璃河這邊奔來。
走最前面的是猴子,個子很高,身形又瘦,像一根活動的人形竹竿。
他是在很小的時候跟家人走丟的,因爲那時年紀太小忘了自己叫什麼,只隱隱約約記得自己好像姓侯,所以大家都叫他猴子。
中間的是阿水,是幫着吳不知打架從來不管誰是誰非的阿水。
冬瓜走在最後,他的身材跟名字一樣,圓圓滾滾的。
三人走近,眼前這個情形讓人摸不着頭腦,爲何他家公子在水裡,而林公子在岸上?而二人正咬牙切齒看着對方,仇恨的眼神恨不得將對方生吞活剝。
這兩人的關係不是挺好的嗎,前幾天還一起看了日落,現在這是怎麼了,突然就兩看兩相厭?
“你們,這是,怎麼了?”阿水支支吾吾問了一句。
“阿水……”吳不知嘴巴一癟,指着林深,委屈巴巴的說:“是林深把我推下河的。”
“我推你下河的?”林深張開雙臂,衣袍隨之展開,水從袖口滴落,“你看看我這個樣子,到底是誰推誰下去的?”
阿水不說話,他也說不出什麼話,他知道跟林深相比,比較不講道理的那個人是吳不知,但他從小幫吳不知打架,不講道理的事情幹得多了去了。
“阿水,幫我揍他。”吳不知說。
“好。”阿水立馬的答應。
阿水能感覺到林深不是一個好對付的人,但他們人多,管他三個打一個光不光彩,反正打贏了再說。
阿水給猴子和冬瓜遞了個眼色。
猴子和冬瓜會心點頭,兩人一起衝上去。
林深站在原地,看着朝自己跑來的一高一胖,神色如常,沒有絲毫動作。
猴子身手矯捷,乾淨利落的抱住林深上半身,冬瓜龐大笨重,死死拖住林深下半身。
兩人將林深禁錮得動彈不得。
阿水將吳不知從水裡撈起來後,便摩拳擦掌,不懷好意的走向待宰的林羔羊。
三打一,林深面上還是沒有一點懼意。
吳不知心裡不屑的輕哼一聲。
面上如此淡定,心裡怕是慌得要死,死要面子活受罪。
“林深,現在知道怕了吧,知道得罪我是什麼下場了吧?”吳不知幸災樂禍的說,“這樣吧,看在之前你給我金子和銀票的份上,我也不難爲你,你給我認個錯,道個歉,這事兒就翻篇了,怎樣?”
林深笑得輕蔑,“不怎麼樣!”
林深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的態度和語氣徹底惹怒吳不知,他吼道:“敬酒不吃吃罰酒,阿水給我揍他。”
阿水揍人向來不手軟,有多大勁使多大勁,反正他只管打架出氣,至於是缺了胳膊還是少了腿,都不關他的事。
猴子和冬瓜死死抱住林深,阿水手握成拳,骨節咔咔作響,掄圓了一拳朝林深腹部揍去,這一拳下去非打得他口吐鮮血不可。
眼見着阿水的拳頭離林深還有一寸的距離,林深即將被揍,可忽然間他的四肢開始發力,力量之大,猴子和冬瓜竟然被他震開,摔到河裡去了。
即使沒了猴子和冬瓜的束縛,阿水的拳近在咫尺,局勢哪能在咫尺間輕易翻轉,林深這拳怕是挨定了。
本以爲大局已定,沒想到林深身法詭譎,身體微微後仰,利落躲過阿水一拳,繼而一個掃腿,阿水被他掀翻在地,也摔到河裡去了。
吳不知目瞪口呆,還沒看清到底怎麼回事,怎的突然之間他的三個幫手紛紛掉到河裡去了?
林深這隻待宰的羔羊,一下子翻盤變成大灰狼。
林深臉上不喜不怒,腳下不疾不徐,一步一步,朝着吳不知走去。
他每走一步,吳不知就不知所措的向後退一步。
三對一他都能出奇制勝,只會一點三腳貓功夫的吳不知還不知道死得多慘。
“你……你想幹什麼?”吳不知心虛了。
林深盯着吳不知不說話,只看着他,緩步靠近。
他黑色的眼珠像一汪靜謐幽深的潭水,似要將吳不知囚禁在這深不見底的水裡。
距離越拉越近,吳不知心裡越來越慌。
林深近在咫尺,眼看退無可退。
吳不知索性心一橫,擡眼回瞪林深,一副要殺要剮悉聽尊便的模樣。
四目相對,吳不知瞧着林深波瀾不驚的雙眸從自己身上移開,而後……擦肩而過。
必死無疑只是虛驚一場?
看着林深漸行漸遠,再不回頭的背影,吳不知卻沒有逃過一劫的僥倖,心裡有幾分沉重,他定是生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