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不放手的袋子
——是誰,你最需要時首先想到的
可是盛夏不得不假裝不在意,不能讓遲遲躲遠了,只能這樣,隨着她。
不只是要給遲遲空間和時間,還因爲,要做大事了。
秋南和寧夏進來,給盛夏一疊資料,秋南笑眯眯的,寧夏吹着口哨。盛夏微微一笑,看了資料。看完,盛夏淡淡一笑,帶着些微的冷然:“還需要多久?”
“一個月。”秋南說。
好,一個月。
遲遲不知。
依然的關懷,依舊的照顧,卻一樣的故意的疏遠。
盛夏其實很難受,即使遲遲還是愛着宋翾,他也還是喜歡之前和他不時擁抱不時親吻的遲遲,親切,甜軟。現在,故意想要疏遠他,變得帶了刺。這些刺,是傷人的。傷了他,同樣,也會傷了自己。
更甚,遲遲這樣的疏遠,讓盛夏忘記了,他做的大事,是不是有危險性,這個危險性,並不針對他,卻有可能,會針對遲遲。
這是他沒能想到的,所以,他讓他過了他活到現在爲止最難熬的日子,後話。
這天,陳勉來了,遲遲正在給盛夏按壓額角。看見陳勉,遲遲鬆了手。
陳勉溫和的笑笑:“不好意思,打擾了。”
遲遲微笑:“陳總,有事情你們談,我在外面候着。”
陳勉其實沒什麼事,所以很快就出來了。
在辦公室,盛夏讓他坐下,他沒坐,盛夏靠着椅背,慵懶淡靜。
“盛夏,真的不能放過星浩?”
“陳萬天有沒有和你說過什麼?”盛夏淡淡問。
陳勉愣了愣,才說:“我父親說,並不認識你,也沒有和盛夏集團有過任何過節。”
“星浩我是不會放過的,既然你父親人事已高想不起來,那不要緊,麻煩你給他帶句話,我恨他,已經十八年。”
“盛夏,我說過的,放過星浩。”
盛夏搖頭,淡然,堅定。
所以,他又一次,沒有想過,陳勉的話,會是一種威脅。
陳勉出來,遲遲和他禮貌道別:“再見。”
陳勉也是溫和一笑:“米小姐再見。”
遲遲覺得,他是溫和的人;陳勉則從她幫盛夏按摩時溫柔的眼神看出了她對盛夏的愛。
所以,遲遲沒有看見,陳勉在背對着她時,臉上露出的不甘和狠戾。
宋翾在盛夏上班的第一份作品出爐,首次上市就被搶購一空,廠裡都在加急生產補貨,訂單尤其多,遠比之前任何產品!
盛夏很滿意,宋翾的能力是毋庸置疑的,他有這個能力和水平,有這樣的天賦!作爲獎勵,盛夏給了宋翾一個很大的紅包。
宋翾溫笑着問他:“這獎金,除了獎勵還有其他意思嗎?”當初贏得“金紡錘”大獎,獎金一百萬,而今,一個新品的獎勵就有八十萬,似乎,太多了。
盛夏淡淡笑開:“隨你認爲。”
宋翾也不拒絕,微笑着點頭:“好。”然後笑着:“今晚,遲遲和我的生日,九點,在月色天香,不見不散。”
盛夏又是淡淡笑開:“那是自然。”
遲遲的生日,和宋翾是一起的。其實都是孤兒,都沒法知道生日,所以這天是宋翾定下的生日,也是他將遲遲領養的日子。
就如同盛夏和秋南寧夏生日是同一天一樣,都是隻有意義卻不真實的生日。
其實,有了這樣的陪着自己的,生命中不可缺少,相依爲命的人,何必在意真正的生日到底是哪天?
遲遲沒有上班,她要去給翾哥哥選禮物。
一份很特別的禮物,這是翾哥哥四年來第一次生日,自然要有特別的禮物啊!
從店裡出來,已經七點了,天已然黑了。遲遲捂了捂手袋,開心的笑了。好不容易纔做好的哦!不知道翾哥哥會不會喜歡。
這家老店是她找了很久才找到的,靠近市郊的位置,遲遲在這裡可是呆了一整天。
嗯,回去啦,去月色天香!
從店裡走到公車站需要走上十分鐘呢,遲遲加快了速度,沒有注意到身後有兩道眼光一直跟着,閃着貪婪的光。
遲遲樂呵呵的捂着手袋在候車亭裡坐着,這裡稍微偏遠了市區,公車都比較少,大約十五分鐘纔有一輛。
不遠處,來了一輛摩托車,遲遲只是看了一眼。
摩托車經過她的時候,她只是有些疑惑,微微疑惑——車子怎麼開得那麼貼近她?這個念頭尚未完全掠過頭腦,突然,車上的一人伸手,將她的手袋用力一扯!
搶劫!
遲遲第一反應就是拉着自己的手袋,緊緊的!
搶匪看未能成功,也不鬆手,讓同夥加速開車,想借着速度逼迫遲遲鬆手。
可是遲遲不鬆,被搶匪一下子拖在地上沒鬆,被車子拖行也沒鬆!
真疼啊!遲遲的身體被泊油路硌着摩擦着,火燒一般辣辣的疼,她抓緊了手袋,咬着牙,就是不鬆手!
搶匪急了,都拖出去好幾米了,怎麼還死死拽住袋子?難道真的有黃金?
坐在後面的人騰出一手,用力往後推着遲遲,推不開就用腳踢,踹!
可是,遲遲還是不鬆手!
就這樣,遲遲被拖出去十幾米!
手依然拽着手袋,腦子裡一片空白,全身疼得幾乎沒有了 感覺,依然不鬆手!
搶匪不耐煩了,故意拐了彎,讓遲遲撞上了路燈的柱子!他們以爲,這下,無論如何都能得手了的!
“砰!”遲遲只覺得胸口疼得幾乎窒息!
可是,手袋還是攥緊了,沒有鬆開——搶匪驚異之極,他們想錯了!
終於,搶匪怯了,沒想到遲遲竟然寧死也不鬆手!
遠處似乎有車子來了,搶匪逃了。
遲遲趴在路上,全身難以名狀的疼,四肢似乎都不是自己的了,唯有手指還能微微彎曲,手裡的觸感告訴她,手袋,還在。
遲遲笑了。
無比艱難的坐起來,遲遲想起身回公車站,卻沒有力氣。
面前兩束車燈照過來,越來越近,越來越亮。遲遲下意識的閉了眼,卻沒有起身躲開——不是不想躲,而是真的動不了了……
等遲遲迴過神,已經被公交車司機送到了附近的醫院。
大夫一邊幫她處理傷口,護士在一邊問詢家人電話。
遲遲握緊手袋,呆呆的看着醫生,護士問詢電話第八遍,才緩緩望着護士,開口說了一個號碼。
遲遲安靜的靠在病牀上,右手還是緊緊抓着手袋。緊蹙着秀眉,她咬着脣忍着身上火燎般的疼。
“啪!”病房門開了,一陣腳步聲進來,伴着緊張的喚聲:“遲遲!”
遲遲連轉頭都疼得不行,在聽見那淡淡的,自己一直依賴着的,聽見就能安心的聲音,一下子就放了心,也一下子委屈了,之前一直沒有的淚,如噴泉般涌出:“盛夏……”
遲遲下意識說的,是盛夏的號碼。
那是她想要的依賴和依靠。
日後,宋翾有一次說起這次的事情,微笑如深潭的柔水:“遲遲,一個人在最需要時,最彷徨時,最無意識時,首先想到的,必定是自己最愛的。”
而那個人,就是盛夏。
盛夏輕輕的把人兒擁進懷裡,遲遲只覺得一直恐懼得茫然,毫無着落無處安放的心才忽地落了地,安全安心的歸處。就像是被風捲起的羽毛,在空中無方向無目標的飄啊飄,直至幾乎要失去自己才終於落地。
“哇——”終究,放聲大哭起來。也委屈,也疼,也……因爲那是盛夏。
盛夏把她抱緊,一路上一直懸着的心才放下些。接到醫院電話,他抓了車鑰匙邁大步疾走,一聲不吭。受傷了,在醫院,在市郊的一個醫院。沒問傷得如何,他不敢問,他怕他一路奔來,抑不住自己情緒——無論什麼傷,傷得如何,都是他的遲遲,他的!
幸得秋南細心,讓寧夏留下就急忙跟上去,幫得他開車。一路,也是駭然。遲遲爲什麼會在哪裡?爲什麼會受傷?
一路飛速趕去,盛夏一直緊蹙山眉一言不發。秋南也沒多說,只是打了個電話給寧夏,告訴他發生的事情。末了,要掛電話時,盛夏低聲吩咐:“讓寧夏聯繫仁聖,我要遲遲轉院。”
秋南依言。盛夏雖然焦急,卻還是冷靜的,只是——秋南透過鏡子,看到的盛夏身側的手,握緊了,微微顫抖,指節發白,骨骼分明。
醫生拿着一疊單子和病歷,給盛夏說着遲遲傷勢,全身大面積的擦傷,大部分擦傷已經損傷到肌肉層,最重的是髖骨和雙腿,衣服和褲子都已經被磨得只剩下一點點的布條,很多都嵌入傷口裡,所以,打了破傷風。肘關節也傷得不輕,因爲鞋子不見了,所以,腳面也都是摩擦傷。傷口裡嵌入的泥沙何布屑大多清理出來,小部分因爲太深未能取出。
其他未見傷。
盛夏靜聲聽完,冷冷說一句:“請你們出去。”
醫生和護士“啊?”
秋南會意,把他們都請了出去,獨留二人在病房,還順帶上門。
盛夏才小心的鬆開遲遲,將她身上破爛不堪的衣服小心脫下,再套上自己的襯衣。傷口因爲還未能完全清理,沒有包紮,一眼望去,都是駭人的混着血帶着灰黑的口子,一片一片的。盛夏臉色陰沉,心如刀剜般,疼得很。
遲遲哭得直噎噎,可看着盛夏一臉陰沉也不敢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