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信息量太大,一時間周明沐沒反應過來,等回過神來,迅速的鬆開右手,輕聲道:“冬嫺,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昏睡了五年才醒來。”話音剛落下,林冬嫺已經抱着嫣然走遠了,不願意聽他解釋。他從未想過老天爺對待他如此不薄,嫣然被教養的很好,林冬嫺又醒來了,周明沐感到前所未有的激動和高興。
顧氏張開手臂攔住他:“周將軍,你剛纔也看到了,妹妹並不喜歡看到你,我奉勸你還是別出現在她面前刺激她。她沉睡了五年,好不容易夫君和師祖的心血沒白費,希望你能諒解,別再來打攪冬嫺母女的生活,請吧!”面色淡定的作出請的姿勢讓周明沐離開,要是能輕易離開,那他就不是周明沐了。
侍衛現在都看傻了,林冬嫺死而復生活生生的出現在他們面前,那周明沐完全可以和她複合,爲什麼林冬嫺會是這種態度。女人的心思真的很難揣測,他們陪伴在周明沐身邊,知道他這五年過的有多艱辛。
周明沐鄭重其事的對着韓同生和顧氏作揖,深深的感激道:“韓大夫、韓夫人,你們對冬嫺和嫣然的照顧,周明沐無以爲謝,日後若是你們有什麼難事,周明沐一定上刀山,下火海替你們辦到!”此刻他真的對顧氏夫妻倆充滿感激,不知道該說什麼表達謝意。
日後周明沐會因爲今日的這句話腸子都悔青了,這是後話了,今日暫且不說。顧氏剛要張嘴反駁,韓同生朝她瞪了一眼,上前作揖道:“周將軍,你客氣了。我們對林姑娘的照顧那是受太后娘娘的囑託,你無須對我們道謝。此外林姑娘和你已經不是夫妻,她的去留周將軍怕是也做不了主。”
顧氏恨不得一把過去拍醒韓同生,他這說的什麼話,敢情他韓同生能做的了林冬嫺的主一樣,在周明沐面前大放厥詞。絲毫不顧顧氏噴射過來的眼神,韓同生理直氣壯的挺直胸膛。
“韓大夫,既然你這般說,周某不再言謝。可畢竟你們照料冬嫺和嫣然是事實,說出去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日後你們遇到難事,周某絕對會鼎力相助。現在,你們自便。”他要去找林冬嫺和嫣然解釋清楚。顧氏憋不住的叫嚷道:“周將軍,我勸你還是最好回去給冬嫺一點時間冷靜冷靜。
她的脾氣不用我說,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林冬嫺的固執,顧氏領教了。當初之所以答應太后照料林冬嫺,最重要的原因就是和她曾經早逝的女兒同名,對林冬嫺當女兒般照料,這是她埋藏在心底,不曾和韓同生分享的事。她並不希望林冬嫺後半輩子孤獨,守着嫣然。
等嫣然到了十五六歲,該出閣了,等到嫣然出嫁了,她一個人會覺得寂寞孤單,等到那時候就已經晚了。況且嫣然的成長不僅需要孃親的陪伴,更需要父親作爲她的榜樣。站在她的立場上,她希望他們夫妻能破鏡重圓。周明沐停下腳步,思忖片刻,顧氏說的沒錯。
顧氏見他深思不語,繼續道:“周將軍,我將冬嫺當做自己的妹妹一般看待,當然希望她能得到幸福。你放心,若是你真的有心,她會看到,但眼下我並不希望你去逼迫她。當然你要實在想去,我也不逼你。”誰讓周明沐武功高強,她根本不是他的對手。整個顧府的人都過來,怕是也攔不住周明沐。
周明沐沉默良久,轉身離開。韓同生急忙走過來,不悅道:“夫人,你怎麼反倒幫着他說話了?”“我幫着他說話了嗎?你哪知耳朵聽到了,不許胡說。我是看冬嫺和嫣然母女太可憐罷了,跟你說這些做什麼,你現在就趕緊把樑兒送走,不要讓他在府上給我添亂。還有記住了,樑兒的身份永遠不要跟嫣然扯上關係。”
原本顧氏就不太喜歡嫣然和韓樑,她縱使再喜歡嫣然,把她當做親生女兒,也不可能是兒媳婦,她分的很清楚。韓同生深深的看了顧氏一樣,沒說什麼,難怪顧氏這次巴不得周明沐帶着林冬嫺和嫣然母女離開,原來真正的目的是這個。和他不謀而合,卻具體的想法不一樣。韓樑能不能放棄嫣然,不是他說了算,要看他將來自己的意願。
林冬嫺緊緊的抱着懷裡的嫣然,嫣然看着她慘白的臉,嚇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一直將頭縮在她懷裡,不敢亂動。小手緊緊的攥着她的衣裳,甚至不敢發出半點聲音,連呼吸都是很小聲。半晌,林冬嫺纔將懷裡的嫣然抱到牀上,任舊一聲不吭的撫摸她的小腦袋,再摸摸她肉嘟嘟的小臉蛋,在心底暗暗發誓,她一定要堅強,絕對不能讓嫣然被周明沐帶走!
從未想過這麼快就要面對周明沐,林冬嫺到現在一顆心還在顫動着,“嫣然,不許離開孃親的身邊。孃親好不容易纔醒來,以後要一直陪在你身邊,不許隨隨便便就認爹,知道嗎?”嫣然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可心底卻不認同,周明沐沒有媳婦,孤家寡人太可憐了。
爲什麼林冬嫺就不能讓她認爹,有什麼不對?反正她又沒爹,這話她現在可不敢脫口說出來,面對的可就是林冬嫺的責罵。此刻在瓦剌邊境的一間書房內,房間當中放着一張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種名人法帖,並數十方寶硯,各色筆筒,筆海內插的筆如樹林一般。
那一邊設着斗大的一個汝窯花囊,插着滿滿的一囊水晶球兒的白菊。西牆上當中掛着一大幅米襄陽《煙雨圖》,左右掛着一副對聯,乃是顏魯公墨跡,其詞雲:煙霞閒骨格,泉石野生涯。案上設着大鼎。左邊紫檀架上放着一個大官窯的大盤,盤內盛着數十個嬌黃玲瓏大佛手。
右邊洋漆架上懸着一個白玉比目磬,旁邊掛着小錘。臥榻是懸着蔥綠雙繡花卉草蟲紗帳的拔步牀。給人的感覺是總體寬大細處密集,充滿着一股瀟灑風雅的書卷氣。周清舒看着正端坐在書案前的吳國圍,微微嘆口氣道:“國圍,你到底要等到什麼時候?五年了,我受夠了。”
先帝過世了,繼位的不過就是個襁褓中的娃娃。先帝膽子還真大,居然將大越的江山交到他手上,這不是要把大越往絕路上推。偏偏先帝寧願將皇位讓給小娃娃周康,也不願意將他召進宮傳位給他。甚至還在先帝事後,下詔說駐守在封地的他,堂堂大越的二皇子周清舒因病過世。
這是先帝在變相的懲罰他,斷絕他對皇位的念想。先帝還在責怪他當初逼宮奪位,又從天牢逃走的事。這是先帝要斷絕他的後路,不讓他再回到陝西封地。先帝已經下了聖旨,昭告天下,他已經因病過世,他就不可能再堂而皇之的回到封地,就算身邊的人相信,秦素也不會相信他。
肯定會派兵追趕鎮壓他,秦素這可惡的女人。原本只是潘皇后身邊的掌事姑姑,當初潘皇后看她可憐,纔將她帶在身邊。卻沒想到這是養了一隻白眼狼,秦素非但奪走了先帝的寵愛,還生下了周康,奪走原本屬於他的皇位,周清舒心頭怎麼可能不充滿怨恨。
不僅對先帝,還有秦素母子,要不是他們的存在,皇位早就是他的了。根本就不需要躲在吳國圍這裡受窩囊氣,吳國圍總是敷衍他,讓他先安心的住下來,奪位的事慢慢謀劃便是。
五年了,五年了,周清舒等了五年,他還要再等幾個五年,他迫不及待的逼問吳國圍,今日要不給他一個滿意的答覆,他是不會罷休的!吳國圍早就不是當初的毛頭小子,做事毛毛躁躁,在瓦剌邊境的六年早就將他磨鍊的老道。
面對周清舒的逼迫,吳國圍在心裡冷哼,他還以爲他是高高在上的二皇子,從先帝下令昭告天下他逝世的那一刻開始,他就失去了繼承皇位的權勢。一個連先帝都拋棄的人,要想得到皇位那是難上加難。
之所以留着周清舒,將他收養在身邊,而是另有用途。要想讓他出手助他奪位,門都沒有。周清舒看着皺眉一言不發的吳國圍,急的站起身衝到他面前,雙手張開支撐在書案上,不悅道:“國圍,五年了,你要讓我再等幾年?那小娃娃現在都五歲了,難不成要等到他親征,掌握朝權不成!
現在秦素母子還不足爲懼,要是時間長了,怕是養虎爲患。國圍,你放心,等將來我繼承皇位,絕對不會虧待你。這邊境六省都是你的了。”重重的拍着吳國圍的肩膀,滿懷期待。
吳國圍捲起手放在脣邊輕咳了幾聲,神色淡淡:“二皇子,並非我不願意出兵助你。而是你也知道,我收下就這麼點人,根本還不夠你帶兵走出六省。”“國圍,要是五年前你說這話,我一定相信。可現在,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私下訓練了不少侍衛,還有死士,你別生氣,我不過就是爲了我的皇位多打聽打聽了。
我對你發誓,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你就替我想想,多憋屈,皇位離我只有一步之遙,被父皇給害慘了。國圍,你可一定要幫我,只要你將他們出動了,我再寫信去京城聯繫老臣們,絕對能將秦素母子給拉下臺。等我登上皇位的那一日,不止邊境六省,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你!”
周清舒焦急的看着吳國圍,他說的都是真的,絕對沒有半點敷衍的意思。吳國圍定定的看了他幾眼,思忖片刻,道:“二皇子,你難道就沒想過去見一見大公主。”大公主周清幽,從吳國圍的口中猛地聽到她的名字,周清舒心裡咯噔一下,對了,他怎麼就沒想到。
當初周清幽嫁給瓦剌太子,成了瓦剌的太子妃,瓦剌的太子在一年前繼承了皇位,那周清幽就是皇后了,他可以去見周清幽,再和吳國圍聯手,相信定能將秦素母子從京城趕出來。周清舒此刻渾身充滿了鬥志,如同打了雞血一般鬥志昂揚。
不對,周清舒狐疑的看了吳國圍幾眼,當初周清幽喜歡的人分明就是他。還爲了吳國圍和皇帝鬧翻了,被貶爲庶民,趕出皇宮。周清幽的心裡怕是恨極了父皇,且父皇還不顧周清幽的反對,將她送去瓦剌和親。還命令吳國圍親自護送,他也陪同。就是因爲那一次護送周清舒去瓦剌和親,先帝纔會下令讓他留在陝西封地,不用回京城。也正是那一次開始,他纔開始走上憋屈之路。
越想周清舒的心頭越是憤憤不平,吳國圍會有這麼好的心來提醒他去見周清幽,莫不是他還有別的籌謀。一時間周清舒不好下定決心,許久沒出聲。吳國圍當然更不着急,現在有求於人的可是周清舒。五年過去了,寄人籬下的生活絲毫沒有打壓他的鬥志,反而讓他更加堅定對皇位的爭奪,對他來說,是件好事。
若是周清舒能勝利,他作爲功臣必定能得到更多的封賞,就算他不在乎,身邊多年跟着他的人需要這些。若是周清舒失敗了,他完全可以將周清舒貢獻出去,交給秦素母子,換而言之,他同樣是功臣,就看他想不想而已。
秦素母子早就私下尋找周清舒的蹤影,要不是他一時心軟收留了前來投奔他的周清舒,怕是現在的周清舒早就成了一縷孤魂野鬼,哪裡還會理直氣壯的站在他面前。
“國圍,你能幫我,讓我見一見清幽嗎?”他不在是高高在上的二皇子,身邊有衆多的人聽命於他,現在只能求着吳國圍,這個想法是他想出來的,必定有解決的法子。吳國圍微微一笑,起身拍着他的肩膀,道:“二皇子,這個當然可以,你要真的想好了,我這就派人着手安排,保證你三日內能見到大公主,如何?”
“好,國圍,那一切就拜託你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周清舒現在居然對着吳國圍作揖懇求。他根本不知道該投奔誰,也只有吳國圍纔是他最熟悉的人,離開京城的日子一點都不好過。各地都有尋找他的人,一路東躲西藏和魏長思兩個人逃到瓦剌邊境,着實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