嫣然興高采烈的伸出小手指着:“黑臉叔叔,我想吃糖葫蘆,還有臭豆腐,你快放我下來。”平日和顧氏出來,她不好意思開口要這些想吃的東西。韓同生的心思都放在救治林冬嫺,還有醫館上面,幾乎沒和她一起出來逛過。周明沐二話沒說,朝賣糖葫蘆的老伯扔過去一錠銀子,將老伯手中的糖葫蘆都給買了。
嫣然激動的拍着手掌,“太好了,太好了,黑臉叔叔。”不由分說的朝周明沐跑過去,接過他遞過來的兩串糖葫蘆開始大口大口的吃起來。她就是喜歡吃這些小吃,偏偏顧氏經常在她耳邊耳提面命,不能吃,不能吃。她就是稍微有那麼一點不聽話,應該不會被顧氏和林冬嫺知道吧!
嫣然這麼想,心裡就舒坦多了。周明沐含笑跟在嫣然身後,將手中的糖葫蘆扔給身後的侍衛抱着。嫣然想吃臭豆腐,周明沐就買臭豆腐給她吃。一路上買了肉包子,餃子,沒一會,嫣然的肚皮就被撐圓了,嘴上還有油漬。周明沐下意識的掏出衣袖給她擦拭嘴角,嫣然愣怔一瞬,隨後露出燦爛的笑容,親暱的挽着他的手臂:“黑臉叔叔,謝謝你。”
不客氣,應該的,這是做父親應該做的。五年沒陪在嫣然身邊,對她很愧疚,現在他才做一點,根本就微不足道,不值得嫣然向他道謝。就在這一瞬間,周明沐凝望着酷似林冬嫺的嫣然,心裡萌生了一個念頭,那就是他要把嫣然帶走,帶在身邊,撫養長大,再替她找個如意郎君,讓她風風光光的嫁出去。
秦素雖說受林冬嫺臨終所託,照顧嫣然。宮裡畢竟不是嫣然久留之地,江南顧府的人也不是她的親人,看剛纔嫣然狼吞虎嚥的樣子,他懷疑嫣然是不是被他們虐待了?他的女兒應該養在身邊纔對,錯過了五年,不能再錯過了。
下定決心的周明沐開始帶着嫣然去買衣裳,嫣然推辭的擺擺手:“不用了,黑臉叔叔,我……”還沒說完就被周明沐一把抱起,大步走進綢緞莊。跟在身後的兩個侍衛眼珠子都快掉了,他們從未看過這般慈祥的周明沐,要不是一直跟着,他們會覺得這不是周明沐。
出去跟別人說周明沐會如此寵愛一個小姑娘,怕是都沒人會相信。這廂周明沐和嫣然在悠閒的閒逛着,在顧府早就吵翻了天。林冬嫺和顧氏正在院子裡聊天,氣色不錯,溫暖的眼光照耀在身上,閉上眼,彷彿都能睡着了。得知顧氏閨名顧珏的那一瞬間,林冬嫺愣怔了,第一反應就是老天爺早逗弄她。
顧珏不是早就過世了,怎麼可能活生生的出現在她面前?更別說她還嫁人生子了?一直都聽嫣然說她和韓同生膝下有一獨子,一直在醫館裡學醫,一個月纔回來一次。一定是同名同姓,再聽到顧氏告訴她,家裡還有一位兄長,她再也淡定不了,衣袖下的雙手蜷縮起來,半寸長的指甲掐進肉裡還渾然未知。
不可能,母親不可能還活在世上,當年她分明親眼看着顧氏下葬入土爲安。林冬嫺下意識的在心裡否定了,絕不可能。顧氏當然不可能告訴林冬嫺,她曾經是林相淇的夫人,林相淇以及林氏一族早就被先帝厭惡,通敵叛國的亂臣賊子更讓人打從心底嫌棄。
顧氏只保留了閨名,其他的都忘卻了,如同前塵往事一般,遇到韓同生,這是她的幸運。還能有一子,可惜未能找到她的親生女兒,可惜了。許久,兩人快要睡着了,林冬嫺腦海中倏忽想起來,嫣然不是去大廳玩,怎麼到現在還沒回來?不行,她得去看看。
“姐姐,那我先去大廳看看嫣然。”顧氏聽她這麼一說,笑着走到她身邊,“好,我和你一起去,這丫頭怕是玩瘋了,分明跟我們說半個時辰,依我看,現在一個時辰都有了。”兩人一邊說一邊前往大廳,管家剛纔在大廳四處尋找了許久,都沒見到嫣然的身影。
一顆心砰砰直跳,快要從嗓子眼蹦出來,他不過就是肚子不舒服,去了一趟茅廁。怎麼一回來,嫣然就不見了。在顧氏沒發現之前,最好能找到嫣然,他們夫妻對嫣然的重視,管家很清楚。還有嫣然還要時不時的入宮,太后對她寵愛有加。萬一真的找不到嫣然,管家可不敢往下繼續深想,趕緊找到她!
“嫣然呢,這丫頭又去哪裡玩了?”顧氏皺眉看着管家,目光卻在四處搜尋起來,看看嫣然到底躲藏在什麼地方。平素這丫頭很聽話,卻也非常的調皮,但總歸還是不讓她操太多的心,是個好孩子。林冬嫺走路的時間長了,趕緊找個凳子坐下來歇一歇,一坐下來,目光就落在管家身上,等着他的回答。
管家額頭上冒了細細密密的一層冷汗,後背溼透了,他現在腸子都悔青了,應該多讓幾個小廝守在門口。這下好了,嫣然找不到了。管家捏着拳頭,噗通一聲脆響,他趴在地上,低聲道:“對不起,夫人,姑娘她不見了。”
把頭低的死死的,根本就不敢擡起頭直視顧氏。這是他心中有愧,顧氏驚得啊的叫了一聲,“管家,你說什麼,嫣然不見了,這怎麼可能?她不是說在大廳玩玩,你們怎麼看着她的,連個小姑娘都看不住?”緩過神來的顧氏對着管家就是劈頭蓋臉的一通訓斥。
嫣然不見了,最着急的人是林冬嫺,林冬嫺木訥的站起身,如同狂風一般衝到管家面前,揪着他的衣襟,厲聲道:“你說什麼,嫣然不見了?怎麼會不見了,你們這麼多人看着她,怎麼能讓她不見了?她還那麼小,你們到底是怎麼辦事的?”
這會她根本就失去了理智,長多久的功夫,她的女兒就不見了。纔剛和嫣然熟悉,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嫣然一定去哪玩了?那麼乖巧,會抱着她的手臂撒嬌,還會露出甜甜的笑容,叫她孃親的小姑娘一定去哪玩了。
“管家,快別杵着了,現在就帶人四處去尋找嫣然,要是找不到嫣然,你們都別回來了!”顧氏的腦子還算清醒,當務之急不是責怪,而是全力去尋找林冬嫺。她心疼的扶着趴在地上哭泣的林冬嫺,撫拍她的後背,柔聲道:“好了,好了,不哭了,不哭,我相信嫣然肯定不會有事,你就別擔心了。聽我的話,你現在身子還沒好利索,我扶你回屋歇着,等你睡一覺,嫣然就回來了,好不好?”
“姐姐,我知道你的好意,可嫣然不會來,我心裡就難受,哪裡還有心思睡覺。姐姐,我的身子沒事,能撐得住,我和你一起等消息。”林冬嫺臉色蒼白的搖頭,固執的很,根本就不聽顧氏的話。顧氏沒辦法,只能由着她。一個時辰過去,出去尋找嫣然的下人還是沒回來,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等待是煎熬的。
林冬嫺當然自責,她應該將所有的心思都花在嫣然身上,不應該只顧着和顧氏聊天。好不容易纔醒來,應該陪在嫣然身邊,這難道是老天爺對她的懲罰?不知怎麼的,現在林冬嫺變得優柔寡斷起來,韓同生急急忙忙的從醫館帶着兒子韓樑趕回府。
一回府就快步走到顧氏面前,顧氏早就迎接他們父子倆,“夫君、樑兒,你們回來了。”韓樑一身玄色衣裳,頭髮全都用一隻碧玉冠豎在腦後,玉白的臉上,兩隻眼睛如同上好的墨石,漆黑通透的盯着顧氏,“娘,你怎麼沒看住嫣然?早就跟你說了,一定要看好她,平日她的性子就野,下人哪能看的住她?”略帶抱怨的口氣讓顧氏很是不悅,林冬嫺還在這,他怎麼能這麼說嫣然。
韓同生伸手從後腦勺拍了韓樑,“這也是你對你娘說話的態度,早知道就不帶你回府了。”他現在後悔了,一聽是嫣然不見了,韓樑二話沒說就扔下手裡的藥材,纏着韓同生要跟他一起回來。“爹,我說的又沒錯,我走的時候,不是都跟娘說過了,讓她替我看好嫣然,別讓她一個人待着。
不知道她能想出什麼鬼主意,娘,你怎麼就顧着自己,一點都不顧嫣然?”韓樑說的這番話真是讓顧氏哭笑不得,不知道該高興還是該難過。高興地是韓樑和嫣然感情好,這般瞭解嫣然,難過的是,她生的兒子,現在居然爲了一個小姑娘指責她。
對了,林冬嫺還在,顧氏趕緊拉着韓樑走到林冬嫺面前,親切道:“冬嫺,這就是我和你常提起的兒子韓樑。來,樑兒,快給你林姨母請安。”韓樑的目光這才落到林冬嫺的身上,一襲白色拖地煙籠梅花百水裙,外罩品月緞繡玉蘭飛蝶氅衣,內襯淡粉色錦緞裹胸。
袖口繡着精緻的金紋蝴蝶,胸前衣襟上鉤出幾絲蕾絲花邊,裙襬一層淡薄如清霧籠瀉絹紗,腰繫一條金腰帶,貴氣而顯得身段窈窕,氣若幽蘭。頸前靜靜躺着一隻金絲通靈寶玉,平添了一份淡雅之氣,耳旁墜着一對銀蝴蝶耳墜,用一支銀簪挽住烏黑的秀髮,盤成精緻的柳葉簪,再掐一朵玉蘭別上,顯得清新美麗典雅至極。
黛眉輕點,櫻桃脣瓣不染而赤,渾身散發着股蘭草幽甜的香氣,清秀而不失絲絲嫵媚。散發着貴族的氣息,美的不食人間煙火,美的到了及至。宛如步入凡塵的仙子,揮動着手中的玉面羅扇,優雅而有氣質。韓樑看着有些入神,許久都沒回過神來,韓同生微微皺眉,捲起手放在脣邊咳嗽了兩聲提醒。顧氏輕碰他的胳膊,輕斥道:“樑兒,還不快給林姨母請安。”
“樑兒見過林姨母。”韓樑被顧氏一提醒,很快就低頭俯身作揖行禮,他腦子裡還在想着,從哪裡來的漂亮姨母,他還從未聽說過。“樑兒,林姨母是嫣然的孃親。”顧氏看了一眼韓樑,從她肚裡爬出來的兒子,想的什麼她一清二楚。
接下來就要去尋找嫣然,韓同生帶着韓樑出府了,林冬嫺早就懸在半空中的心遲遲不能落地,嫣然不是自己走丟了,難不成有人擄走了嫣然?一想到這,林冬嫺再也坐不住,“冬嫺,你要做什麼?”顧氏握住她的手臂,不讓她離開。林冬嫺眉頭緊蹙,沉聲道:“姐姐,我不能再繼續等下去了,我要出去找嫣然。”
她希望能出點力,早日尋找到嫣然。此刻的嫣然正在客棧裡睡的香,絲毫不知道因爲她的失蹤在顧府掀起了滔天巨浪。她不見了,對顧府的人來說,無疑是巨大的打擊。周明沐寵溺的望着躺在牀上睡着的嫣然,桌上擺着他爲嫣然買的衣裳、首飾、珠寶,還有各式各樣好吃的。
他不着急告訴嫣然,他就是她的親生父親。眼下還不是時候,等嫣然熟悉他,他再告訴嫣然,他們之間的關係。將嫣然帶回邊境,留在身邊。他似乎有些明白,爲何秦素非要他到江南一趟,看看嫣然,陪伴在她身邊,這纔是最重要的。嫣然總不能一直寄養在顧府,不是長久之計,周明沐的心中對秦素多了幾分感激。
要不是這次秦素髮怒了,下了懿旨威脅周明沐,他還不打算來江南見嫣然。熟睡的小人讓周明沐堅硬的一顆心都融化了,這就是他的女兒,每每想起,都覺得從心底高興。半個時辰過去,嫣然睜開睡眼朦朧的眼睛,雙手蜷縮起來,在眼前直揉搓。
“嫣然,你醒了,來我給你穿鞋。”周明沐起身走到牀邊,撿起地上的繡花鞋要給嫣然穿起來,被嫣然搖頭拒絕了:“黑臉叔叔,我是大人了,不要你給我穿。”把雙腳埋進被褥裡,臉上佈滿的倔強,就這一刻,周明沐彷彿看到了林冬嫺,她倔強的時候也是這般。
將手放在她的腦袋上,親暱的揉搓着,“好,你自己穿,嫣然是大人了。”嫣然聞言,頓時眉毛笑彎了,她還以爲在皇宮見過一面的救命恩人黑臉叔叔從此再也看不見。沒成想,這纔沒多久的功夫,又再次在顧府門口見到她。理智根本就控制不住她,雙腳不由自主的朝他走去,跟他一起到街上逛着。
突然意識到天色已晚,她嚇得趕緊衝到窗邊,推開窗戶,呢喃道:“不行,我得回去,孃親會擔心我的。”“黑臉叔叔,謝謝你今天帶我出來玩,時辰不早了,我該回府了。”嫣然扭頭望着周明沐,周明沐大步走來,將她一把抱起,輕撫她柔軟的髮絲,柔聲道:“好,我送你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