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忍心站在門外聽着裡面一陣一陣的嘶喊,想當初秦素生產的時候,他在外經歷過一次,沒想到這次他要代替周明沐,擡頭遠遠的看到周明沐急衝衝的朝這邊趕來,皇帝滿懷期望的開口:“你是不是拿到另一半的解藥了?”
都過去快一個時辰了,按照道理來說,無非就是對周敏動用刑法,逼迫她說出解藥的下落。這並非難事,偏偏這個時候周明沐對着皇帝直搖頭,“聖上,微臣懇求您下令全國搜查二皇妃。”除了皇帝,沒人能夠在短時間內尋找到周敏,皇帝一聲令下,大越整個上下都在尋找她。
一路上他思慮萬千,還是要來求皇帝。皇帝微微愣怔,半晌都沒出聲,周明沐這話的意思他明白,周敏失蹤了,他這次回去沒拿到另一半的解藥。那周敏失蹤了,周清舒還會在天牢裡嗎?
“來人,快去天牢看看二皇子是否還在,快去?”皇帝焦急的催着侍衛離開,一顆心懸在半空中,但願周敏不在成國公府,周清舒還在天牢裡。天牢裡戒備森嚴,周清舒就算插翅也難逃走,可萬一,皇帝心裡擔心的就是萬一,周清舒在朝中還有人在裡應外合的幫他。
皇帝的拳頭蜷縮起來,對着跪在地上的周明沐嘆口氣:“周明沐,你讓朕怎麼說你,周敏在你的府上那麼多日,你一直都沒要到解藥,就這麼一會的功夫,你以爲她真的能拿得出解藥。依朕看來,這解藥你還是莫指望周敏。”他說的是實話,周明沐不是愚笨之人,應該能明白他的意思,可週明沐不願意放棄這唯一的機會,皇帝只能由着他,將朗華叫來去配合他尋找周敏。
朗華當然也不想林冬嫺過世,他還等着林冬嫺把月華的下落告訴他,能儘快的娶到媳婦。就在他們轉身離開之際,聽到榮華殿內哇哇的脆響,林冬嫺腹中的孩子平安的降世了,周明沐的雙腿顫抖起來,朗華嫌疑的瞪了一眼,虧他還是上過戰場,殺過敵的大將軍,怎麼連這點小事都經不住。
那是朗華沒親身體會過,根本就不知道。門被打開了,秦素懷抱着一個小嬰兒走出來,皇帝一臉驚喜的走上前去瞧瞧,皺巴巴的小臉蛋,烏黑的頭髮覆在頭上,密密麻麻的一層,細長的睫毛覆在臉上,睡着了,真是可愛。皇帝忍不住開口道:“素妃,來讓朕抱一抱。”
伸手就要接過秦素懷中的孩子,秦素朝他狠狠的瞪了一眼,厲聲道:“不行,聖上,這可是周明沐的女兒,他這個當父親的還沒抱過孩子,你先等着,讓周明沐抱抱孩子再說。”皇帝臉上頓時就掛不住了,不過就是瞧着小女孩可愛,準備抱一抱,沾染些皇帝身上的福氣,給她賞賜點寶貝。
偏偏秦素一點都不給他面子,周明沐緩緩的結果秦素手中的孩子,小心翼翼的捧着,彷彿這是全世界最珍貴的寶貝。“周明沐,冬嫺她唯一的心願就是讓你寫一封和離書給她。”秦素一字一字的吐出來,每一個都清晰無比,如同一根針一樣插在周明沐的心頭。
最先反應過來的不是周明沐,而是皇帝,他不敢置信的走過去,“素妃,你在胡說什麼,林冬嫺怎麼可能讓周明沐給她休書。”他可沒聽聞他們夫妻倆鬧不和,怎麼好端端的就提起休書一事,難不成因爲林冬嫺快要過世了,想要讓周明沐再續絃,想到這,皇帝突然就閉上嘴不吱聲了。
秦素真恨不得拍着皇帝幾下,她正在跟周明沐說話,哪裡有他說話的份,就不能不插話。“素妃娘娘,請恕罪,微臣絕對不會和冬嫺和離,寫下和離書,還請娘娘見諒。孩子還請娘娘抱着,微臣進去看看冬嫺。”
他做好了承擔一切後果的心裡準備,秦素厲聲的開口:“站住,周明沐,本宮說的話你沒聽到嗎?冬嫺她快要死了,她不願意見到你,希望帶着和離書上路,那麼下輩子她就不會再遇到你,和你再無瓜葛。周明沐,你難道不知道這是爲什麼,你還想進去再刺激冬嫺嗎?”
擡手拔下朗華腰間的佩劍,速度太快,以至於朗華來不及阻止,用手中的佩劍攔住周明沐,“你現在不需要進去,只需要把和離書寫給本宮即可,至於這孩子,你剛纔已經報過她,可以了。本宮會將她留在宮裡照顧,從今往後,你和冬嫺母女再無瓜葛,你想娶妻納妾都隨你。”
秦素說的斬釘截鐵,連皇帝都有些同情周明沐,孔夫子說的一點都沒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把女人逼急了,什麼事都能做的出來。有秦素幫着林冬嫺,他這會還是保持沉默爲妙,省的不小心禍水東引,惹到他頭上來,秦素可又要鬧得沒完沒了,他還要絞盡腦汁的花心思哄秦素,太不值得了。
不管秦素怎麼逼迫周明沐,他都不願意寫下和離書,斷絕和林冬嫺的夫妻關係。剛纔抱着女兒的那一刻,他的一顆心彷彿都融化了,那麼小的人兒,就是林冬嫺十月懷胎,辛苦生下來的,身上流淌着他們兩人的血脈,林冬嫺就忍心拋下他們父女倆離開,周明沐臉上的淚水讓秦素不屑。
“你現在知道傷心,那當初你爲什麼要傷透冬嫺的心。現在一切都晚了,周明沐,本宮再問你一遍,這和離書,你到底寫還是不寫?”沒多少耐心再和周明沐周旋,秦素揚脣問道,“娘娘恕罪,微臣斷然不會寫下和離書。”周明沐雙手作揖,還是固執己見。
秦素連着說了三聲好,“聖上,冬嫺是妾身和康兒的救命恩人,當初您曾經說過她若是有需要,您會全力相助。現在冬嫺臨終前唯一的願望就是要和離書,您看到她曾經對妾身和康兒的幫助下,讓她不要帶着遺憾離開,可好?”既然周明沐勸說不了,那還有皇帝,他是一國之君,總能命令的了周明沐。
趁這之際,周明沐想要衝進去,被朗華給拉住,皇帝剛纔給他使眼色,沒辦法,君命不可違。皇帝沒讓周明沐親自寫和離書,找人代寫,只讓他簽字畫押。秦素看都沒看周明沐一樣,就轉身捏着手中的和離書離開。
“冬嫺,這是你想要的和離書,姐姐拿來了。”秦素趕忙撲倒牀前,趴在林冬嫺的身邊,淚水早就止不住的往下滴落,模糊了雙眼。“姐姐,莫哭。”林冬嫺伸出顫抖的手準備擡手擦拭秦素臉上的淚水,被她一把握住,把和離書塞到她頭上,“冬嫺,聽話,什麼都別說了,我沒事,沒事。你放心,我會替你照顧好孩子,你就安心的離去吧!”秦素很想留住林冬嫺,和她一起作伴,奈何天不遂人願,老天爺要將林冬嫺給帶走,她無能爲力。
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勢,可決定不能人的生的生死,林冬嫺欣慰的笑笑:“姐姐,那一切都拜託你了,姐姐,若有來世,我一定再遇到你,我們還做姐妹。”“好,冬嫺。”秦素說完林冬嫺就閉上眼,欣慰的離去。
在門外的周明沐聽到秦素的哭喊聲,再也忍不住衝進去,可惜背後有皇帝和朗華等人死死的攔住他,“周明沐,你別怨恨朕,這是你自己造下的孽,既然林冬嫺已經離世,剛纔又寫下了和離書,她的身後事皆與你無關。朕聽說,你府上有姨娘也有了身孕,你還是回去照顧姨娘吧!朗華,替朕將周明沐送出宮!”皇帝一聲令下,朗華啪的從背後將周明沐打昏過去,拖出宮。
他知曉若是周明沐還清醒,有意識,就絕對不會離開。換做是他,怕是也會生氣憤怒,再怎麼樣,也沒到和離這一步,連剛出生的女兒也只是就抱一抱,從今往後和他再無半點瓜葛,要留在素妃娘娘身邊長大。翌日林相淇午時三刻在菜市口斬首示衆,幾乎這個京城的老百姓都去了,知曉林相淇是個私通瓦剌的叛徒,不少百姓發泄心中的不滿,朝他臉上扔雞蛋,菜葉子,場面甚至到了不可控制的地步。
林相淇不知道爲何會鬧到這一步,他分明把一切都算計好了,根本就不可能有人發現他在外面私養妾室,這妾室不是別人,正是顧一慧。不是顧一慧太美豔,而是她太像極了顧氏,太讓他回味從前和顧氏在一起的美好畫面。這麼多年,他對呂氏的好感早就在歲月中消磨殆盡,剩下的都是對顧氏的回憶。
他一點都不後悔將顧一慧佔爲己有,當初從林若繡的口中聽到她知曉了他在外面私養妾身,若是當時不殺了她,說不定她還能當着呂氏和林若曦的面說出私養的妾室就是顧一慧。那一刻林相淇想都沒想就上前一把奪過林若繡手中的匕首,將她殺了。
根本就顧不上林若繡是他的嫡親女兒,昨晚在接風宴的一切是他萬萬沒想到,他不過就說了耶律護晚到一會,囂張罷了。他那不過就是個藉口,早就安排好一切,就等着拆除他的真面目,耶律護實在可惡的很。還有昨晚常總管那個閹人,仗着皇帝對他的寵愛,就可以肆無忌憚的對他用刑。
想逼迫他說出一切,那怎麼可能,這可是林相淇的秘密,誰都不能透出,連半點口風都不行。這輩子林相淇過的太憋屈,來世,他一定要好好珍惜顧氏活着的日子,絕對不會被呂氏那個賤人給矇騙了雙眼。至於他和顧氏的女兒林冬嫺,他太思念顧氏,以至於對林冬嫺漠不關心。
每次關心看到林冬嫺的時候,他都會不由自主的想起她的母親顧氏,對顧氏的思念日益加深,過世的人總能把美好的回憶留在他的腦海中。娶了呂氏,後院的一切都是呂氏做主,林相淇起先不知曉呂氏對林相淇的刻薄,後來知曉了,他什麼都沒做,任由呂氏繼續虐待她。
恍惚間,林相淇似乎看到了顧氏來接他了,林相淇笑着朝她伸手,猝不及防,林相淇的人頭落地了,一切都塵埃落定,百姓紛紛拍手叫好,這種叛徒殺一個好一個,大越不應該縱容這些別有用心的逆賊。“聖上,老奴昨日去見林相,他什麼都不肯說,最終在老奴的逼迫下,林相交代他的母親是瓦剌人,被父親給殺了,他一直記恨大越,要替母親報仇。
至於瓦剌誰和他暗中聯繫,確實一無所知,無論奴才怎麼用刑,他都不肯交代。”常總管也無奈,誰讓林相淇的嘴巴太嚴實,怎麼逼迫都不肯說。皇帝擺擺手:“行了,問不出來就問不出來,罷了,罷了,你下去吧!”這幾日的事太多,皇帝需要時間來思考,想想接下來該怎麼辦?
耶律護一來就拆穿林相淇的真面目,皇帝有些懷疑,他是如何知曉,莫不是他和林相淇暗中聯繫之人有關係,又或者說他們這是預謀好了,要假借他之手除去林相淇?皇帝這會腦袋一團亂麻,頭疼的厲害。耶律護滿意的打開手中的摺扇帶着侍衛從菜市場離開,林相淇死了,接下來的好戲才更加熱鬧。
他既然來了,勢必要將大越的朝堂攪的天翻地覆,纔對的起他這一路的艱辛!呂氏睜開眼,彷彿置身在仙境一般,還沒來得及欣賞周邊的美景,眼前就突然出現了一個身影。
待她慢慢的迴轉過身來,呂氏才猛地發現,這是她的老熟人。月白色與淡粉紅交雜的委地錦緞長裙,裙襬與袖口銀絲滾邊,袖口繁細有着淡黃色花紋,淺粉色紗衣披風披在肩上,裙面上繡着大朵大朵的紫鴦花,煞是好看;腰間扎着一根粉白色的腰帶,突觸勻稱的身段,奇異的花紋在帶上密密麻麻的分佈着。
足登一雙繡着百合的娟鞋,周邊縫有柔軟的狐皮絨毛,兩邊個掛着玉物裝飾,小巧精緻;玉般的皓腕戴着兩個銀製手鐲,擡手間銀鐲碰撞發出悅耳之聲;左手小指上戴了一枚並不昂貴的尾戒,雖不是碧玉水晶所制但也耀眼奪目;微擡俏顏,淡紫色的眼眸攝人魂魄,靈動的眼波里透出靈慧而又嫵媚的光澤,櫻桃小嘴上抹上了蜜一樣的淡粉,雙耳佩戴着流蘇耳環。
絲綢般墨色的秀髮隨意的飄散在腰間,僅戴幾星乳白珍珠瓔珞,映襯出雲絲烏碧亮澤,斜斜一枝紫鴦花簪子垂着細細一縷銀流蘇,額前的劉海處微別了一個銀紋蝴蝶髮卡,嬌嫩潔白的小手裡緊攥着一方絲絹,淡黃色的素絹上繡着點點零星梅花,襯得此絹素雅,邁着蓮花碎步朝她走來,呂氏下意識的直起身,問道:“怎麼會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