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們夫妻倆的事,他眼中閃過的一絲陰鷙當然秋華沒有捕捉到,可月華看到了,她不禁渾身打了個寒顫,上前兩步,用力的捏着秋華的隔壁,示意她趕緊去跟周明沐道歉。可秋華絲毫沒有領會她的意思,大搖大擺的端着手中的飯菜進屋。
待到飯菜擺好後,秋華還沒有要離開的意圖,月華就着急的不行,她要是在這麼下去,不用老太爺出手,周明沐就會教訓她。秋華怎麼到現在還拎不清,平日不是挺精明的人。
林冬嫺的頭都快埋到胸膛了,實在不好意思面對秋華和月華。周明沐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她留,讓她在下人面前擡不起頭來。周明沐淡淡道:“你們都下去吧!”他又豈能不明白林冬嫺的心思,秋華心不甘情不願的被月華拉着離開,臨走前還依依不捨的看了一眼周明沐。一出了院子,月華就罵道:“你現在膽子大了,少爺和少夫人還在,你就敢這麼無禮。
要是把少爺和少夫人惹怒了,誰都救不了你!”她完全是出於善意,可沒想到秋華咬牙指着月華怒喝,一張臉氣的猙獰:“我的事不用你管!”說完就轉身離開,月華落寞的沉默片刻,追趕上她。
林冬嫺冷哼了一聲,周明沐夾在她碗裡的雞肉,香噴噴的味道傳入鼻端,林冬嫺忍不住誘惑,低頭大口大口的吃起來,現在沒心情跟他生氣,填飽肚子要緊。另周明沐沒想到多的是,林冬嫺碗裡的一大碗米飯都被她吃了不算,還把桌上的飯菜大半都吃下肚,這就讓他震驚,什麼時候開始,林冬嫺的飯量這麼大了。
林冬嫺滿足的掏出衣袖中的絲帕擦擦嘴角,沒想到周明沐露出錯愕的神情,她掃視了一眼桌上,這才意思到周明沐錯愕什麼。她還沒有告訴周明沐,她有身孕了。
周明沐俯身蹲在林冬嫺身邊,輕握她的雙手,放在嘴邊親吻,沉聲道:“冬嫺,你不要瞞着我,我們是夫妻,有什麼事千萬別憋在心裡,會很難受。你這到底是怎麼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林冬嫺平日跟他在一起吃的米飯不到現在的一小半,飯菜她也不愛吃,怎麼現在就吃這麼多,連他都望塵莫及。
周明沐心中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她怕是有什麼不適,瞞着沒告訴他。周敏得知明氏被成國公下令交出中饋大權,還要到後院佛堂去閉門思過,這當然不行了。明氏一旦在府上失勢,她得不到任何好處,反而會讓下人們看笑話。她絕對不能讓這一切發生,她要去阻止!
周敏不用想也知道,周正行此刻在林姨娘那個小賤人的屋裡陪着她。不過就是個妾室,也值得周正行這麼寵愛。周敏不顧丫鬟們的阻攔,一臉怒氣衝衝的推開林姨娘屋裡的門。周正行正握着林冬嫺的姨娘,幫她蓋好被子。林姨娘睡着了,剛被他哄好,周正行輕手輕腳的起身,望着站在門口的周敏,疾步走到她跟前,沒等周敏開口說話,就把她拉出去,周敏滿臉的不屑,剛要開口,就被周正行打了一巴掌。
“逆女,你把林姨娘撞的小產了,還不知道悔改,你現在到底想怎麼樣?”周正行絲毫不顧及父女之情,周敏握住右臉,不顧臉上的疼痛,大聲的吼道:“父親,你說我想怎麼樣,這太不公平了。林姨娘不過就是個低賤的妾室,怎麼能跟我母親相提並論。
母親被祖父訓斥,你就不能幫她說句話,她怎麼也嫁給你十多年,你就那麼狠心,眼睜睜的看着她被奪了中饋大權,還要到佛堂閉門思過。”對於明氏個性要強的人,她怎麼能受得了,這不是在把她往死路上逼嗎?周敏根本就不敢去看明氏,只好來求周正行。
老太爺的決定怕是隻有他能改變,要她去求林冬嫺和周明沐夫妻倆,做夢。“哼,到現在你還不知道悔改,這一切都是你母親造的孽,沒把你教好了,她那是罪有應得,活該。你若是還不知道收斂,就會落得跟她一樣的下場,別說我沒警告你,你要是再這麼胡鬧下去,最後不會有好果子吃。
到時候真的把老太爺逼急了,他可是什麼事都做的出來。你要記得,你並不是他嫡親的孫女,他完全能狠下心來。”周正行該說的都說了,怎麼做就要看她了。周敏望着面前的周正行,突然覺得很陌生,這還是她認識的父親嗎?對她滿臉的嫌棄,彷彿她犯了什麼十惡不赦的大錯一般。
“父親,你別假惺惺的說爲我好,還不是爲了自己,我若是把祖父弄的不開心了,回頭祖父肯定會訓斥你,說你教女無方。”周敏這一刻腦子突然清醒過來,周正行眼中閃過一絲詫異,這丫頭居然能說出這句話來。
周正行擡手就是一巴掌打在左臉上,“逆女,你還想鬧到老太爺面前,那現在我就斷了你的念頭。來人,把大姑娘帶回院子,沒我的吩咐,不許她出來。要是誰敢違抗我的命令,就別怪我不留情面,把他趕出府去!”有他的吩咐,誰敢不從。周敏嘴裡還嚷嚷着,他生怕會吵醒了剛睡着的林姨娘,趕緊從衣袖中掏出絲帕塞到她的嘴裡,讓她再也說不出話來。
林姨娘早就醒了,或者說她根本就沒睡着,不過就是累了,想閉上眼歇歇。哪裡睡得着,腹中的孩子沒了,她還不知道懷有身孕,孩子就沒了。你說她多大意,連懷身孕了都不清楚,或許說她就不配做個母親。她眼中的淚水順着兩頰流淌下來,把枕頭都弄溼了。
周敏來肯定沒什麼好事,那丫頭跟明氏感情那麼深厚,肯定會替她不平。她從周正行口中得知,明氏被奪走了中饋大權,還要去後院佛堂閉門思過,周正行以爲她必定會高興。可實際上她一點都高興不起來,她的孩子沒了,周敏沒得到任何的處罰,還依舊是高高在上的大姑娘。
明氏失勢了,對她沒什麼大的影響。林姨娘要的可是明氏母女倆的命,現在這麼輕易就放過她們,當然不行,她眼中的陰狠表明了她的決心。林冬嫺啪的一掌趴在周明沐的手背上,“你快起來,我沒事,真的沒事,你別胡思亂想。”她的話周明沐根本就不相信,“冬嫺,你要是不告訴我,我這就去請大夫。”
周明沐一臉嚴肅道,林冬嫺本想再瞞着他,但現在看來不得不告訴他。林冬嫺探着腦袋,湊到他耳邊,輕摟着他的肩膀,嘀咕了幾句,只見周明沐臉色微變,不敢置信道:“冬嫺,你說的是真的,我們要有孩子了?”
幸福來的太突然了,一下子讓周明沐沒緩過神來,眼中的不敢置信讓林冬嫺有些不惜,哼道:“周明沐,你現在怎麼回事,我跟你說的話,你都不相信了。你要是不相信,那就算了,去把大夫請來吧!”
“冬嫺,你別生氣,別生氣,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沒想到,不是沒想到,只是不敢相信我們要有孩子了。冬嫺,太好了,太好了,我們有孩子了,有孩子了。”此刻的周明沐開心的像個孩子一樣,手舞足蹈,這哪還是嚴肅的周明沐。在她面前周明沐根本就不會板着臉,這一刻開心的周明沐讓林冬嫺忍不住跟着嘴角彎起來,夫妻倆對視一笑。
周明沐忍不住把林冬嫺打橫抱起來,輕柔的放下她,彷彿手中的林冬嫺就是他最珍貴的寶貝。“冬嫺,謝謝你!”周明沐靠在林冬嫺的身邊,突然覺得很溫暖,林冬嫺在身邊,他很幸福。現在有媳婦,還有孩子了,老太爺待他不薄。林冬嫺突然想起來,輕碰周明沐的肩膀,道:“我們要不要去給祖父請安?”
周明沐不主動告訴她,那她就試探試探,反正這是她相公,有什麼不可以。現在她腹中有孩子,周明沐更加不會對她生氣,否則她一不高興,腹中的孩子也會跟着不高興。周明沐垂眼掩住情緒,低聲道:“冬嫺,你先躺下來睡會,這事我慢慢告訴你。”心疼的摟着她,輕撫她的後背。
連夜來的奔波和疲倦在周明沐的柔聲細語下,林冬嫺慢慢的閉上眼睡着了。聽到她沉穩均勻的呼吸聲,周明沐這才露出嘴角,寸步沒有離開她的牀邊,一直守着她,好不容易夫妻團聚,他怎麼可能離開?
就算成國公派人來請他,他也不會過去。成國公啪的一掌重重的拍在書案上,這小子,要不是有他,他能這麼快就找到林冬嫺。現在好了,夫妻團聚了,就過河拆橋,不把他放在眼裡。你說這口氣怎麼咽得下,正因爲周明沐是他的嫡親孫子,纔會如此氣憤。
因爲在乎,所以生氣,偏偏成國公在書房生氣,那廂夫妻倆正沉浸在重逢的喜悅中。最終成國公無奈的嘆口氣,算了,等明日親自去找周明沐。答應他的條件可不能反悔,成國公是個說一不二的人,不希望他的孫子成爲他厭惡的人。待到林冬嫺緩緩的睜開眼睛,天色早就黑下來,這一覺睡得特別舒服,林冬嫺從牀上坐起來,伸了個懶腰。
周明沐的目光被她吸引過來,“冬嫺,你醒了,快喝點雞湯,這是我特意吩咐廚房給你熬的。”話說就盛了一碗遞到她跟前,纔剛鬆開沒多久,雞湯還是熱的,就不用再送去廚房熱一熱再端過來給林冬嫺喝。林冬嫺立馬大聲道:“站住,不許過來。”
周明沐滿臉疑惑道:“冬嫺,你怎麼了,這雞湯很好喝的,王嬤嬤可是府上的老人,她的手藝很不錯,你喝過就知道了。”他的話剛說完,林冬嫺就蹭的從牀上站起來,到後面的恭桶處開始大口大口的吐起來。這可把周明沐嚇壞了,趕忙轉身把手中的雞湯放在桌上,匆忙的跑過去,拍撫林冬嫺的後背,關切道:“冬嫺,你這是怎麼了?”
周明沐可沒經歷過這些,當然不知道了。林冬嫺吐了好幾口,胸口覺得沒那麼難受,才緩慢轉過身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質問道:“誰讓你熬雞湯給我喝的?”“冬嫺,你這不是有身孕了,我就想着讓廚房給你熬點雞湯補補身子,你現在不是一個人,兩個人更需要大補了,這有什麼不對嗎?”
周明沐不解的望着她,瞧着他無辜的神情,林冬嫺就來氣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你難道沒看到我聞見雞湯就想吐,你還不快把它端走,我不想喝。”周明沐有些遲疑,先前林冬嫺在清平鎮不是經常喝雞湯,怎麼這個時候就變了,他有些不明白。
林冬嫺見他紋絲不動,氣惱的踩了他一腳,嬌嗔道:“你還杵着幹什麼,還不快端走,你是不是還想看我再吐一遍?”周明沐聞言,立即回過神來,道:“冬嫺,別生氣,別生氣,我就端走,端走,你快坐下歇歇。”
丫鬟進屋把恭桶拎出去,周明沐到窗邊開了個小口子,讓屋裡的空氣流通變得清新一些,林冬嫺對他纔有好臉色。剛纔林冬嫺難受的樣子,真的太讓他心疼,林冬嫺擡頭看了一眼正坐在桌前沉默不語,抿着嘴脣的周明沐,快步走過去:“明沐,你是不是生氣了?”
“冬嫺,你說什麼傻話,我怎麼會生你的氣,我高興還來不及。你不許胡思亂想,聽見沒有?”周明沐溫柔的笑着把她摟進懷裡,揉揉她的腦袋,閉上眼聞着她清香的髮絲,真希望時間一直可以停留在這一刻,該有多好。林冬嫺突然想起來,道:“明沐,你不是說等我睡過一覺就把祖父的事告訴我。”
周明沐愣怔,林冬嫺氣惱的推了他一把,“你不許說話不算數,否則等孩子出世了,我就會告訴他,到時候看你在孩子面前怎麼解釋。”腦補了這個畫面,林冬嫺不由的噗嗤笑出聲來,想到周明沐哄兒子的畫面,多麼美好。老天爺待她不薄,幼年沒那麼幸運,她也曾經怨恨過,爲什麼她會失去母親,得不到父親的寵愛,繼母對她那麼惡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