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週明沐沒回來,成國公倒是帶回來一個姑娘,成國公都一把年紀了,還不成還想再生出個兒子,繼承成國公府?應該不可能,這個想法很快就被明氏否定,成國公若真的想要生個兒子繼承成國公府,當年就沒必要過繼周正行,完全可以續絃納妾,生下兒子。
現在帶一個姑娘回府,這是幾個意思?明氏猜不透,周敏還依偎在她懷裡,沒多久王嬤嬤就急忙忙的趕回來,犯難的面色讓明氏心中油然升起不好的預感。明氏輕拍周敏的手背,“敏兒,你先回屋歇着。”周敏知道明氏在趕她離開,有話要跟王嬤嬤單獨說。
若是換做平日,她必定會留下來,聽聽她們到底揹着她說些什麼。是人都會有好奇之心,她也不例外。但今日她剛闖下大禍,還是乖乖聽明氏的話離開。待到她離開後,王嬤嬤湊到明氏身邊,毫不猶豫的開口道:“啓稟夫人,林姨娘小產了。”還真的是小產,明氏的一雙手緊緊的捏着絲帕。
周正行信誓旦旦的對她保證,絕對不會讓除了她以外的女人有身孕。現在林姨娘是怎麼回事,她根本就不應該相信男人說的話,沒一句話是真的,都在騙她。虧她這麼多年,對周正行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沒太約束他去姨娘們的院子。況且她還要管着偌大的成國公府,也沒分出心思來管他。
王嬤嬤見明氏低頭不語,又繼續道:“夫人,老太爺帶回來的姑娘有兩個多月的身孕了。”她說完,就屏住呼吸,等着明氏的吩咐。若是換做她是明氏,此刻怕是絕對不好受。林姨娘有身孕,現在小產了,對明氏來說生氣的對象是周正行,跟林姨娘沒關係。
她沒那麼大的膽子敢揹着她不喝避子藥,這一些肯定就是周正行在背後慫恿她。現在好了,被周敏這一撞,林姨娘小產了。只是萬萬沒想到,捏着絲帕的一雙手忍不住氣的顫抖起來,成國公帶回府一位有身孕的姑娘,這是要跟周正行搶成國公府。
她現在對周正行充滿了恨意,又要幫他得到成國公府,弄清楚被成國公帶回來的姑娘到底是何身份?心中有些不甘心,可要是她不幫周正行,那她和周敏也會隨之失去很多權勢和錢財。沒辦法,明氏只能咬牙站起身,讓王嬤嬤去林姨娘身邊照顧她,而她要去見見被成國公帶回來的那位姑娘,到底是何方神聖,能讓成國公不顧顏面把她給帶回府。
當然林冬嫺有身孕這件事還是王嬤嬤花了重金從大夫口中得知,大夫一給林姨娘開完藥,就匆匆忙忙的離開成國公府。林姨娘擡頭見周正行走進去,眼中的淚水如同成串的珍珠不斷往下滴落。周正行沒想到他剛回府,就被林姨娘身邊的丫鬟告知她小產的消息。
本來聽說林姨娘懷有身孕,他別提多高興,真恨不得立刻衝到她跟前,緊緊握住她的一雙玉手,再撫摸她的小腹。可惜丫鬟的下一秒就讓歡喜的周正行從天堂墜入深淵,林姨娘被周敏撞得小產了。周正行立即疾步走到牀前,把林姨娘摟進懷裡,輕撫她的後背,安慰道:“好了,別哭了,你這一哭,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聽話,別哭了,哭壞了身子不值當。”
周正行後院的姨娘很多,但他還從未如此低聲下氣的哄過女人,連明氏也不曾如此。眼下他管不了這麼多,誰讓林姨娘剛小產,要是萬一傷了身子就不好了。林姨娘懷有身孕一事,這周正行心中燃起了希望的火種,他還能讓女人懷有身孕。那就說明他命中註定應該有兒子,明氏肚子不爭氣,這麼多年只生了周敏這個一個閨女。
他不是不喜歡周敏,而是他更喜歡兒子。一直以來後院的姨娘肚皮都沒有動靜,他還以爲是他的問題,他不能讓女人生養。有一段時日,還特別的沮喪,感覺生無可戀。不過再到後來,他漸漸的想明白了,命中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現在林姨娘給他希望,他絕對要抓住這個希望,早日有兒子。
成國公才能名正言順的上奏請求冊立他爲世子。要不然他總覺得名不正言不順的住在成國公府,當然沒人敢在他面前亂嚼舌根,這些都是他胡思亂想。“老爺,對不起,都是妾身不好,沒能保住腹中孩子。老爺,您讓妾身去死吧!”林姨娘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還使勁從周正行的懷裡掙脫出來。
周正行立刻搖頭道:“不行,你不能死,等你身子養好了,我可還指望你給我生兒子呢!乖,聽話,不許尋死。你若是死了,我的兒子怎麼辦?”他現在一門心思想要兒子,林姨娘既然能懷第一次身孕,那就會有第二次,他就認定林姨娘能給他生兒子。
他這麼一說,倒讓林姨娘愣住了,半晌沒回過神來。若是沒有兒子,周正行就算繼承成國公府又能如何,將來還不是要留給外人,他不甘心。周敏是要出嫁的姑娘,那就如同潑出去的水。他不能跟成國公落得一樣的下場,把偌大的府邸交給一個過繼來的兒子。
尤其明氏還要堅持把她孃家的侄子過繼到他名下,周正行打從心底不樂意,不過當着明氏的面沒說半個不字。因爲他深知,成國公絕對不會同意。果然成國公對此事三緘其口,足以說明他的態度,偏偏明氏還不知死活三番兩次在成國公面前提起來。
明氏被丫鬟擋在門外,“對不起,夫人,老太爺吩咐,誰都不許進去打擾林姑娘,還請夫人見諒。”成國公下令誰敢不從,丫鬟一本正經的說道。
絲毫沒有在意明氏沉下來的一張臉,拉的很長。明氏在心裡冷哼,如今連一個丫鬟都能不把她放在眼裡,拿着成國公的雞毛當令箭。她偏偏不信這個邪,就要進去見見丫鬟口中的林姑娘。明氏淡淡道:“我身爲府上的當家主母,理應來看看老太爺帶回來的林姑娘。你放心,老太爺就算知道也不會責怪我。”
說着就要推門進去,被丫鬟用力的推了一把,只聽她搖頭道:“不行,夫人,老太爺下令了,誰都不能見林姑娘,那奴婢就不能讓您進去。您若執意要進去,那就去奴婢去請示老太爺,若是他同意了,奴婢就會讓夫人進去。”明氏氣的差點兒一口氣沒傳過來,還真的要氣死她。
現在她還是府上的當家主母,掌管中饋,就敢有丫鬟不聽她的話。難道不知道將來她是成國公府的女主人,又或者說屋裡的林姑娘對成國公來說有另外的含義,一個丫鬟纔會如此放肆。在心中權衡一番,明氏怒氣衝衝的轉身離開,臨走前當然沒忘記狠狠的剜了丫鬟一樣。
丫鬟長嘆口氣,她是老太爺救回來的,自然要聽他的話。林冬嫺聽到外面有說話的聲音,早就睜開眼,被吵得腦仁嗡嗡嗡的疼。現在雙手正放在太陽穴揉揉,希望能減輕疼痛。只是再瞧瞧,映入眼簾的竟是粉黃色的帳幔,暮色微涼。頭頂是一襲一襲的流蘇,隨風輕搖。
不適的動了動,卻發現身下的牀榻冰冷堅硬,即使那繁複華美的雲羅綢如水色盪漾的鋪於身下,總是柔軟卻也單薄無比。不時飄來一陣紫檀香,幽靜美好。榻邊便是窗,精緻的雕工,稀有的木質。窗外一片旖旎之景,假山,小池,碧色荷藕,粉色水蓮。她爲何會在這裡,分明應該在客棧?
不對,她的大腦顧不得疼通,飛快的轉動了。她想起來,她彷彿聽到周明沐的聲音,敲開隔壁的門,那位老者說他是周明沐的祖父,還讓她跟他回府。她記得很清楚,她拒絕了。可現在她這是怎麼回事?
再後來就什麼都想不起來,林冬嫺煩悶的抓不着頭緒,趕緊支撐着右手肘從牀前爬起來,穿好衣裳開門準備離開。守在門外的丫鬟月華見到林冬嫺醒來,欣喜道:“林姑娘,您醒了,真是太好了。”隨即轉身朝邊上的丫鬟秋華使眼色,秋華立即會意的轉身飛快的離開。
“姑娘,外面風大,您的身子還沒好,奴婢攙扶您進屋歇着。秋華去廚房給您傳膳了,一會就回來,您再等會就能吃了。”月華笑容甜美,笑意宛然,一身綠色的衣裳,微尖的下巴,秀麗的長眉,雙眸彎彎帶笑,頰邊兩個梨渦,雙平髻上插着一隻銀釵。
讓林冬嫺看着很舒服,只是她不自覺的避開她的手,柔聲道:“不用了,我該走了。”她剛纔趁着月華說話之際,飛快的擡眼看了看院子的四周,不是尋常人家。若是沒錯的話,應該就是成國公府,她不能再這裡待下去,她要去找周明沐。
月華被她這話說的頓時花容失色,撲通一聲跪在她跟前,道:“姑娘,您不能離開,老太爺把您交給奴婢照顧,要是他知曉,奴婢讓您離開了,絕對不會讓奴婢活着。還請姑娘大人大量,放奴婢一條生路。”這丫鬟倒是嘴巴厲害,林冬嫺偏偏就不顧她的阻攔,月華急得眼淚快掉下來。
“姑娘,您真的不能離開,老太爺出府去了,很快就會回來。您若是真的要離開,就當面跟老太爺辭行,奴婢求您了。”月華帶着哭腔不斷的給林冬嫺磕頭,這讓林冬嫺左右爲難。半晌纔開口道:“行了,你起來吧!”月華立即欣喜道:“多謝姑娘,多謝姑娘。”
她只要把林冬嫺留下來就行了。此刻秋華也帶着兩三個僕婦端着香噴噴的飯菜來。林冬嫺現在感覺鼻子很厲害,隔着這麼遠她都能聞着味道。秋華和月華互相交換了一個眼神,瞧着坐在桌前吃的很香的林冬嫺,都不自覺的鬆口氣。
只要林冬嫺不鬧着離開,她們對成國公就能交差。酒足飯飽過後,林冬嫺下意識的伸手撫摸還未隆起的小腹,嘀咕道:孩子,真是對不起,好不容易纔讓你跟着娘飽吃一頓。不得不說成國公真的很用心,準備的飯菜很清淡,其次都是孕婦能吃的補品。她突然有些想落淚,還從未有人待她如此心細。
回到院子的明氏把所有的下人都趕出去,她在屋裡發了好一通的火,碎瓷片遍地都是。就兩個小丫頭居然不把她放在眼裡,口口聲聲用成國公來威脅她。王嬤嬤站在她身邊,大氣不敢出一聲,她還從未見過明氏如此動怒,看來這次被刺激的不行。
也不能怪明氏太生氣,連她得知這件事後都忍不住在心頭狠狠的罵着兩個臭丫頭,一點眼力見都沒有。將來成國公府還不是由周正行繼承,明氏是名正言順的當家主母。現在成國公還在,兩個丫鬟對他惟命是從,保不齊哪一日成國公不在了,看這兩個丫頭到時候怎麼跪在她們面前求饒!
不過在林姨娘院子所見所聞,她不敢在這個時候告訴明氏,只會讓她更加生氣。可下一秒,明氏就狠厲的瞪着她,咬牙切齒的問道:“老爺是不是在賤人的屋裡陪她?”這讓她怎麼回答,就在王嬤嬤遲疑之際,明氏又繼續問道:“那賤人有沒有當着你的面向老爺敏兒的狀?”
王嬤嬤:“……”明氏什麼都猜到了,爲什麼還要問她,不是多此一舉嗎?在明氏的追問下,王嬤嬤硬着頭皮點頭,哼了幾聲。明氏沒有王嬤嬤預想中的生氣,反而還笑了一聲,笑聲很輕,卻跟驚雷一般砸在她的心坎上,把她驚得臉色煞白,渾身發抖的撲通跪下來。
明氏一步一步走到王嬤嬤跟前,“你現在就去辦件事!”接着在她耳朵嘀咕了幾聲,只見王嬤嬤露出詫異的眼神,又被明氏伸手拍了一掌,纔回過神來,道:“是,奴婢這就去,保證不會讓夫人失望。”望着離開的王嬤嬤,明氏的一顆心開始懸在空中,王嬤嬤的能力她完全相信,又信得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