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曦背後火辣辣的難受,沒想到被林相淇給撞見了。轉念一想,呂氏讓他過來,必定經過林相淇的同意,他們夫妻倆說好的事,他怎麼就覺得有些心慌。顧一慧臉上一陣青一陣紅,衣袖下的雙手緊緊蜷縮起來,就在林若曦去給林相淇請安的時候,身子不自覺的往後退了幾步,瞳孔微張,緊咬嘴脣。
“你母親身子不適,快去陪着她。”林相淇跟林若曦沒有多說廢話,父子倆之間有些冷淡。林若曦聞言,依依不捨的回頭看了一眼低首垂眸的顧一慧,才擡腳離開。顧一清不知曉顧一慧跟林相淇之間的事,對着他好一通的感謝,看的站在一邊的顧一慧真想迫不及待的把他拉走。
林相淇的目光最後落到顧一慧的身上,沉聲道:“一路上有人護送你們回去,需要什麼儘管吩咐他們就是,替我向你們父母問好,等有時間我會去拜訪他們,時間不早了,你們快上路吧!”顧一清再次作揖告別林相淇,顧一慧連看都沒看他一眼,走在顧一清前面,她再也不想踏入相府半步。
望着他們離開的背影,林相淇心頭突然有些痠疼,當年顧珏的死他無力挽回,這次把顧一慧送到他身邊,爲什麼要把她送走?難道就不能留在身邊,伺候他,腦海中一旦生長了這個念頭,就會瘋狂的蔓延,再也無法拔出。
呂氏無法跟林相淇抗衡,她雖是國子監祭酒的嫡女,可在父親的眼中,她的幸福遠遠沒有權勢地位來的重要。母親早就告誡過她,出嫁後要緊緊抓住夫君的心,其他什麼都是空的,這是母親的前車之鑑。就因爲沒能抓住父親的心,導致她有許多姨娘,還有很多庶出的弟弟妹妹,母親當着外人的面,要對他們笑臉相迎,這是多麼痛苦。
從小到大一直被呂氏看在眼裡,她就暗自在心裡發誓,長大了要嫁的夫君絕對只有她一人。可這些都被父親給打破了,父親硬是逼着她嫁給林相淇做繼室。顧珏難產而亡,林相淇還沒有官至宰相,但前途不可限量,用母親來威脅她出閣的父親,她曾經有一陣子,恨不得再也不踏進家門半步。
嫁出去了,她除了母親,再也沒有其他的親人。後來才慢慢明白,她在相府還需要父親和弟弟們的幫襯,必須要他們搞好關係。這麼多年,臉上帶着假面具,午夜夢迴時,只有她知曉,內心有多麼痛楚。誰也沒辦法幫她解決這個難題,林相淇一心一意念着顧珏,她連一個死人都不如。
現在兒女大了,林相淇膝下只有林若曦一個嫡子,她不相信,林相淇會把相府交到別人手中。林若曦雖說不得他的喜歡,但身上畢竟流着他的血。林若曦垂頭喪氣的走到呂氏牀邊,“母親,父親好像很生氣,怎麼辦?父親本來就不喜歡我,如此一來就更加厭惡我了,我還以爲父親會很樂意這門親事。”
最後一句話說的很小聲,可被耳尖的呂氏聽見了,伸手戳着他的腦袋,微惱道:“沒出息的東西,我怎麼跟你說的,你是你父親唯一的兒子,他再不喜歡你,也沒用。你給我拿出該有的氣勢來,他怎麼會不樂意這門親事,聽話,母親答應你的事,絕對不會食言。等你父親晚上回府,我好好跟他說。”
溫柔的目光讓林若曦不由自主的點頭道:“好,母親,我聽你的話,那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擾你了。”呂氏的身子要緊,只有她好好的活着,他和林若繡纔有依靠。要是沒有呂氏在,他怕是會跟林冬嫺落得一個下場,想想都覺得渾身不舒服,還是不想了。
平伯侯坐在書房,拳頭緊握,捏的咯吱作響,也無法改變他要提筆上奏,請皇帝冊立吳國圍未世子。該死,他怎麼會落到這步田地,被脅迫,這種滋味不好受。尤其對於身居高位的他來說,這還是從未有過的事。在世人眼中,吳國圍是他唯一的嫡子,把世子之位傳給他,那是理所當然。
可他不甘心,薛氏當年把吳氏趕出京城,他母親就算作出這件事,也是她在背後挑唆。果不其然,在母親去世前,把這件事告訴了他,讓他在有生之年一定要找到吳氏。母親終究還是吳氏的舅母,還惦記着她,對她心懷愧疚,他又何嘗不是?
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日夜,他是安穩入睡,一覺睡到天亮,通常半夜就醒來,再也無法入睡。滿腦子想的都是曾經跟吳氏在一起的點點滴滴,他們幻想過未來,有一雙兒女足以。偏偏天不遂人願,越想平伯侯越是憋悶,重重的一掌拍在書桌上。
皇后的壽宴過去兩日,要是再不上奏,恐怕又會招來都察院那幫御史們的彈劾。這樣他在皇帝的心裡就會又有不好的印象,薛氏的事皇帝給過他警告和教訓。世子之位非吳國圍莫屬,他若是再繼續拖延下去,對他並非好事,思忖片刻,平伯侯開始提筆,嘩嘩嘩的寫好摺子,讓門外的小廝派人送進宮,上呈皇帝。
待到小廝關門離開後,平伯侯抄起手邊的茶盞啪嗒一聲朝地上砸去,用力之大那些破碎的瓷片還反彈到他手上,可他根本顧不得疼,拳頭捏的咯吱作響,連小腹也扭着疼了起來,五臟六腑好像都移位了。傍晚皇帝就下了派內侍過來,正是同意他的上奏,冊立吳國圍爲世子。
滿府都在爲此高興,他卻半點都提不起精神來。林冬嫺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吳國圍拉着出府,用力的掙脫他的束縛,“少爺,你要帶我去什麼地方?”“林冬,待會你就知道了,我難道還能把你給賣了。你腦袋瓜子這麼聰明,我要是能把你留在身邊一輩子該有多好。”吳國圍揚脣道,把車伕趕下來,他高高的甩起馬鞭,落在馬屁股上,紅棗馬如同離弦的弓箭一般飛快的奔跑。
林冬嫺差點兒沒坐穩就撞到門框上去,馬車緩緩的停下來,林冬嫺跳下馬車,擡頭看了一眼,才發現這居然是煙花之地。吳國圍纔剛被冊封爲世子,就忍不住來這種地方,不由的讓林冬嫺對他有些厭惡。
吳國圍根本就沒注意到林冬嫺的小心思,右手搭在林冬嫺的肩膀上,眯着眼道:“爲了表示對你的感謝之情,我可是特意帶你過來,晚上我找幾個姑娘好好伺候伺候你,保證讓你快活的要死。就是我擔心你這小身板,幾個姑娘,你能行嗎?”
質疑的目光在他身上來回打轉,這眼神讓林冬嫺渾身難受,砰的推開他,“少爺,你若是想來,儘管自己來,何必拉着我一起來,我就先回府,不陪你了。”剛要轉身離開就被吳國圍拉回來,不解道:“你別那麼着急走,既然來都來了,進去樂一樂,放心,我出錢,你只管享受便是。男人嘛,趁你還沒有成親,得多出來快活快活。以後我經常帶你出來,你就知道有多高興了,別杵着,快進去!”
林冬嫺拉下臉,沉聲道:“少爺,我不進去,你若是再這樣,就別怪我在這嚷嚷起來。這件事要是傳到侯爺耳中,對你怕是沒半點好處。”好不容易吳國圍纔得到世子之位,要是被百姓們指指點點,議論紛紛,他怕是吃不消這個後果。
吳國圍眼中閃過一絲陰鷙,林冬嫺又來威脅他,“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要替顧一慧守身如玉,你還早些了。大男人,幹嘛這麼扭扭捏捏,活跟個娘們似的,既然你不願意進去,我也不勉強你,走吧!”
吳國圍跟泄氣的皮球一般對着她妥協,誰讓林冬嫺對他很重要,有她在身邊,現在他連世子之位都得到了,距離平伯侯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遙。他這點耐力還是有的,林冬嫺飛快的掃視吳國圍一眼,發現他不像說笑,她就沒吱聲的轉身掀開簾子爬上馬車。
吳國圍在心裡鬱悶道,他怕是上輩子欠了林冬嫺,事事都要看他的臉色,若是被外人知曉,指不定該怎麼笑話他?誰讓他好面子,不想讓林冬嫺在這鬧騰起來。吳國圍去給薛氏請安,非要拉着林冬嫺一起過去,從秦嬤嬤知曉薛氏的所作所爲,她根本不想看到薛氏,嚴肅的拒絕了。
望着林冬嫺離開的背影,吳國圍不禁罵道,他現在脾氣越來越大,去楊柳巷找女妓不樂意,讓他去給薛氏請安,也不樂意。看來他得儘快的找到京城裡的顧一慧,這樣才能更好的拿捏住林冬嫺。現在完全掌握不了他,讓吳國圍心裡有些空落落。
潘皇后趴在皇帝的身上,輕聲道:“清幽年紀不小了,我今天試探過她了,她好像對吳閣老家的世子情有獨鍾。”壽宴上的百壽圖確實讓潘皇后對吳國圍刮目相看,加上週清舒和周清幽兄妹倆在她面前替吳國圍說好話,潘皇后那麼聰明的人,怎麼可能不明白他們的心思。
皇帝皺眉道:“你那麼疼她,就讓她在宮中多待兩年,陪你說說話,解解悶。”朝中有很多政務等着皇帝處理,根本就擠不出多少時間陪伴潘皇后,總有處理不完的奏摺,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皇帝很想抽個時間,好好的陪伴潘皇后,奈何一直沒合適的機會,只好作罷。
潘皇后噗嗤笑出聲來,聽着她如鈴般的笑聲,皇帝彷彿渾身的疲倦都消除了。不管多晚,潘皇后都會等他過來,夫妻倆說說話,這天底下最高貴的夫妻也不過如此,跟尋常的夫妻沒什麼區別。手中的權勢再大,在最親近的人面前擺不起架子來。皇帝湊到潘皇后耳邊,低聲道:“怎麼,難道朕說的不對?”
“當然不對了,清幽是姑娘家,就算她是金枝玉葉的公主,將來到了婆家,還是要守規矩,否則會讓人議論我不會教孩子。所以你還是早些讓她成親,做了母親後,她可能會心性有些收斂。”潘皇后側着腦袋道,皇帝聞言,微沉了臉,一股陰寒之氣撲面而來,潘皇后沒吱聲。
周清舒還沒娶妃,平日潘皇后最寵愛的就是周清幽,那麼焦急把她嫁出去做什麼,皇帝這一刻有些搞不清楚,潘皇后的腦袋裡到底在想些什麼?“燕兒,清舒還沒娶妃,等他……”皇帝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潘皇后伸出玉手堵住他的嘴巴,徐徐道:“清舒是皇子,他的妃子要精挑細選,茲事體大。可清幽就不一樣,她是公主,挑選駙馬可沒那麼多講究。你就聽我一次,好不好?”
潘皇后這麼多年很少用這種口吻跟皇帝說話,很快他就敗下陣來,不自覺的點頭道:“好,我聽你的就是,只是吳閣老似乎對他這兒子不太喜歡,否則也不會連冊立世子這種事都要我來開口催促他。”潘皇后聞言,沉默不語,不可否認皇帝說的沒錯。
“對了,你看林相的嫡子林若曦如何?”皇帝腦海中倏的劃過林相淇的聲音,他膝下只有一個嫡子,沒聽說他對嫡子不重視。潘皇后垂目不語,周清幽喜歡的人是吳國圍,而不是林若曦。她覺得林若曦好又有何用,嫁過去的人是周清舒,她若是不高興,不滿意,什麼都免談。
潘皇后用手揉着發脹的太陽穴,遲疑道:“這還是讓清幽做主吧!畢竟是她的親事。”“哪裡輪得到她來做主,她懂什麼,自古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皇帝不悅的板着臉,若是真由周清幽來決定,還得了。朝臣們私下該怎麼議論他,皇帝絕對不會答應。
潘皇后柔聲道:“那改日你把他們倆都請到宮中來,好好考察考察,若是誰的脾氣秉性更勝一籌,就讓清幽嫁給他,如何?”她都退一步了,皇帝若是還繼續堅持下去,那她就沒辦法,辜負周清幽的囑託。皇帝撇了一眼潘皇后,冷哼了聲:“女兒是你十月懷胎辛苦生下來,我能說什麼。”
豈有再反對之禮,潘皇后還不得怨恨他,怕是連話都不肯跟他說了,那他連哭訴的地方都沒了。皇帝繃不住,露出笑容把潘皇后摟到懷裡。林相淇皺眉聽着宮中的內侍,要請林若曦入宮,皇帝要召見他,他怎麼一點都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