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要求不高,只要周明悅能高興就行。女兒就是要慣着,將來到了婆家要當牛做馬大半輩子,才能從媳婦熬成婆婆。他比金夫人想的開,另外總不能他跟金夫人兩人都對周明悅這麼嚴厲,不能傷了孩子的心。周明悅淚眼模糊的往前面前慈祥的金奎夜,真想衝到他面前,用力的抱着他大哭一場,可惜金奎夜畢竟不是她的親爹。
要注意男女之別,不能讓人說閒話,金夫人最在意這些禮數,回頭讓嬤嬤對她更加嚴厲就不妙了。金夫人對她嚴厲,她知曉都是爲了她好,難道就不能多給她幾個笑臉,非要板着一張臉,好像誰都欠她一般。還是金奎夜好,周明悅想通了,就用力的點頭道:“爹,我沒事,先回屋了,你也早些回屋歇着吧!”
望着就這麼跑走的周明悅,金奎夜都沒回過神來,她這是想明白了。翌日清晨林志平一早就起牀到了私塾,他就不相信還找不到林軒,他能去哪裡?林軒紅着一雙眼,盯着濃重的黑眼圈,林志平大步走到牀前,大聲道:“你這是怎麼了?告訴爹,好不好?”
望着面前的林軒,他又心疼起來。莫不是林軒遇上什麼傷心的事了,纔會如此。林志平催促了好幾遍,林軒始終沒有搭理他。急的他在屋裡來回轉悠,忽然用力的拍着桌子,道:“林軒,你到底怎麼了,總要告訴我,我才能知曉。你讓我在這猜,我可猜不到。你要是再不說的話,我可就回去把你娘給叫來了,她什麼脾氣你是知道的,要是把她給氣出個好歹來,等冬嫺回來,你怎麼跟她交代?”
林軒覺得喉嚨裡的血腥氣實在咽不下去,猛地咳嗽了幾聲,伸手繁雜眼前一瞧,掌心裡有鮮紅的血沫子,他居然咳出血來了。
林志平腦海中倏的劃過一個念頭,“軒兒,莫不是因爲劉嬋,她不答應嫁給你,那是她沒眼光,你何必跟她計較。不過就是個女人,你一個堂堂的秀才,到哪裡都能娶到媳婦,別垂頭喪氣的,等回頭爹回去跟你娘去找林荷,立馬給你娶個大家閨秀回來,絕對比劉嬋好百倍千倍。”
林志平情急之下也只能胡亂的說道,只希望林軒能打起精神來。林志平能說出這番話來,林軒哭笑不得,嘴角扯出一個苦笑,“爹,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過我暫時還不想娶妻,你能不能回去跟娘說一聲?”讓吳氏斷了這個念頭,他實在不好跟吳氏開口。
林志平聞言,嘴皮一顫,他倒是想的好,讓他跟吳氏說,吳氏能聽他的話嗎?本來吳氏就生他的氣,兩人還在鬧變扭,要是能聽他的話就好了。當着林軒的面,他只能一口應承下來,不能拒絕。林軒把林志平哄走了,整個身子就鬆軟下來,倒在地上。
王強昨晚失魂落魄的看着富商把嬋姑娘帶回樓上去共度良宵,他氣不過花錢隨便找個順眼的姑娘睡了一夜,你還別說摟着女子睡覺,感覺就是不一樣,比一個人睡覺舒服多了。林軒都成親了,還那麼放不開,他越是這樣,王強就越是看不下去,越要把他帶到燕華苑。
連着好幾日林志平都因爲不放心林軒,早早的就來私塾陪着他,給他買早飯,開導他。瞧着林軒失魂落魄的樣子,林志平心疼不已,彷彿從他的身上能看到當年自己的影子。曾幾何時,他也是這般模樣。
林軒整個人都消瘦了一圈,林志平恨不得能狠狠的把他打一通,讓他清醒清醒,不要再對劉嬋迷戀了。可這些話他就算說了,林軒也不會聽他的,唯有每天來陪着他。
拎着剛從包子鋪買回來熱騰騰的包子,林志平快速的拿到林軒跟前,上前拉着他身上的被褥,“來,軒兒,快起來,看爹給你買的熱包子,快趁熱吃了。”最好不要提及他的傷心事,林軒落寞的垂下雙眸,輕聲道:“爹,我不餓,昨天不是說過了,不要再來陪我。娘一個人在刺繡館裡忙不過來,你多幫幫她,我沒事,過幾天就好了。”
這個時候他還能想到吳氏,林志平很欣慰,越是這樣,就越是讓他心疼。“你們爺倆還真是好啊,居然瞞着不讓我知曉。”吳氏熟悉的聲音從他們耳畔響起,林志平臉色霎時變了,她怎麼來了?林軒目光微閃,望着走進來的吳氏,對她充滿了愧疚,生養他的母親,本應該跟她最親密,什麼事都應該跟她說。
可惜他本身就比較向內,很多話面對吳氏的時候說不出口。“倩影,你聽我解釋。”林志平生怕吳氏朝牀上的林軒撒氣,他現在心情很低落,不要再刺激他了。望着怒氣衝衝走進來的吳氏,林志平急忙上前拉住她,吳氏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冷聲道:“讓開,我不想跟你說話。”
林志平居然瞞着不告訴她,林軒身子不舒服的事。現在還有連湊到她跟前說什麼解釋,不是笑話嗎?以爲她是傻子,能把她騙的團團轉,要不是她這幾日覺得林志平有些反常,早上決定跟着他,看看他到底早出晚歸忙的什麼,興許還被矇在鼓裡。
要等到林志平主動告訴她,根本就不可能,越想吳氏越是氣憤,如刀般凌厲的目光徑直插入林志平的眼睛,那萬分兇狠的神情,像是要把他千刀萬剮一般。林志平瞬間拉下臉,他這還不是爲了吳氏好,她知道這些肯定會心情不好,瞞着不讓她知曉,讓他把林軒勸慰好了,不就行了。
她偏偏要找上門來,你說這是幹什麼?當然這些話他只能在心裡想想,不能說出來,林軒不想看到林志平和吳氏爲了他而爭吵,趕忙支撐起身子,從牀上坐起來。林志平見狀,大步走到他牀前,快速的扶着他:“軒兒,你的身子還沒好,快躺下歇息。”還不覺得給他使眼色,別在意吳氏。
林軒輕輕的扯了扯嘴角,“爹,我真的沒事,娘,你別生爹的氣,這件事跟爹沒關係,是我不讓他告訴你。”“軒兒,你的好意娘明白,不想讓娘擔心,你一直都是個好孩子,花蕊的事是娘對不起你。”吳氏走到林軒牀前,望着滿臉蒼白的林軒,有些話就不自覺的脫口而出。
林志平恨不得堵住吳氏的嘴,她都在說什麼,幹什麼非要往林軒的傷口上撒鹽。與其這樣,還不如不讓她跟着過來,你說他怎麼就沒想到這一點,那麼大意。這個他就想錯了,總有一天吳氏要知曉,還會大鬧一場。況且吳氏畢竟是林軒的親孃,發生這麼大的事,林志平不告訴她,的確有些自私。
就算吳氏知曉了,會傷心難過,可她有權利知曉,林志平不應該自以爲是的爲了她好而瞞着不讓她知曉。就是因爲這個,吳氏纔不想跟他說話,特別生氣。林軒聞言,微微搖搖頭:“娘,你別這麼說,這些跟你都沒關係,你又不是神仙,不能預料到這些事。俗話說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別太自責,現在我一個人也好好的,娘,你別哭,爹,你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哄哄娘。”吳氏眼中的淚水就跟斷線的珠子一般不斷往下低落,林軒趕忙給林志平使眼色,他還愣着幹什麼,還不快在吳氏面前表現表現,難道連這個都要他教?
林志平輕咳了兩聲,才緩緩的從衣袖裡掏出一方手帕扭扭捏捏的遞到吳氏跟前,輕聲道:“倩影,你別哭了,你哭的我們爺倆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還小心翼翼的準備拿着手帕給吳氏擦拭眼淚,誰讓吳氏不接手帕,沒想到吳氏把臉轉過去,當着林軒的面,吳氏這麼讓林志平下不來臺,林志平的臉色倏的陰沉下來,他根本就沒做錯什麼。
用力的捏着手中的手帕,林志平眼中閃過一絲幽冷,吳氏對他什麼時候纔能有笑臉。林軒沒想到吳氏把臉轉過去,愧疚的看了一眼林志平,剛準備說話,就被吳氏搶過去,“林志平,我不用你在這裡假惺惺的關心我,你要是沒事的話,就先出去,我們娘倆要說知心話。”
他不適合留在這裡,林軒下意識的擰眉,她怎麼能說出這番話來,立馬伸手拉扯吳氏的衣袖,示意她趕緊跟林志平道歉。吳氏一把扯開被他拉扯的衣袖,冷聲道:“別以爲我會輕易饒了你!”額……林軒瞬間無語了,他又招誰惹誰了。
“我走!”林志平從牙縫中擠出兩個字,整張臉青的像一塊生鐵,臉上的每一個毛孔都有怒頭噴出。吳氏對這一切視若無睹,可林軒做不到,在吳氏的眼皮下,他又不能違抗她的意思,去追上奪門而出的林志平。
否則還不知道吳氏怎麼生氣,眼下只能先把吳氏安慰好了,再去找林志平,哎,他還是個受傷的人,怎麼輪到他安慰人了?“行了,你爹走了,快說吧,到底怎麼回事?”吳氏坐在牀前,冷着一張臉,直勾勾的瞪着林軒。林軒嘴角一顫,“娘,哪有什麼事,我能有什麼事,不就是凍着了,身子不舒服。”
說着還配合的咳嗽兩聲,吳氏冷哼道:“你以爲我是三歲小孩,看不出來你是被人家姑娘給騙了?”拉長了聲音,目光清冷。這是他的親孃嘛,既然猜到了,就不能哄哄他。不對,吳氏什麼時候看出來,要是早就看出來,爲什麼還要帶他去王府找林荷,替他相看合適的大家閨秀。
還是說吳氏這是做給他看,希望他斷了不該有的念頭。這麼一想,他看吳氏的目光就複雜起來,好像他從未了解過面前坐着的吳氏。望着緩緩垂下眸子的林軒,吳氏繼續道:“你就算現在瞞着不讓我知道,假以時日,我逼着你爹,或者我自己找人去查探,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我總會知曉。與其到時候被我查出來,還不如你現在老老實實的交代到底怎麼回事?”
平日她不願意去管束孩子們,沉浸在她的夢裡,無法自拔。如今林冬嫺去了京城,離她的夢越來越遠,她還想着幹什麼,還不如把精力花在刺繡館和孩子們的身上,這樣人生會更加有意義。
她不再年輕,沒多少歲月可以蹉跎。不管吳氏如何威逼利誘,林軒依舊不爲所動,什麼都不肯說,臨走時吳氏狠狠的剜了他兩眼,轉身擡腳走了。林軒倏的鬆口氣,用手輕拍胸膛,總算是走了。
要是再這麼逼迫下去,他怕會堅持不住,把什麼都給說了。不行,絕對不能讓吳氏知曉劉嬋在燕華苑做了頭牌。回到家的吳氏,連一刻都不停歇,開始四處尋找氣林志平的身影,今天她一定要從他口中問出林軒到底怎麼了?要不然誰都別想睡覺,打定主意的吳氏渾身充滿了鬥志。
得知她的用意,林志平清凌凌的雙眸裡劃過一絲冷意,她從來不會爲了他這麼認真。於是他彎起了脣角:“倩影,我要是不說,你能把我怎麼樣?”“這麼說你是真的知道了,還想瞞着不讓我知道,軒兒是我的兒子,你憑什麼,或者有什麼資格不讓我知曉?”吳氏展開輕蔑的笑容,但凡牽扯到孩子的事,她決不妥協。
林志平面不改色心不跳道:“不憑什麼,反正我就是不會告訴你,你要是有本事,去逼問軒兒,讓他親口告訴你。”吳氏聞言,心底略有些發沉,“林志平,你是不是忘記當初對我說過的話了。”
“當初我對你說過的話太多了,有些記不清了。”林志平輕飄飄的話語聽在吳氏耳中,恨不得上前狠狠的捶打他一通,這種話都說得出口。瞬間吳氏覺得胸口堵得慌,喘不過氣來,緩緩的支撐着身子,坐在牀邊,臉色素白如宣紙,眼中一片寒涼。
林志平跟吳氏沒必要再繼續談下去,“我要軒兒的屋裡睡覺,時辰不早了,你也早些睡吧!”忍住了心裡要告訴她的衝動,不能告訴她,一定要瞞着她,能瞞一刻是一刻。偏偏她要打破砂鍋問到底,要再不走,他不敢保證,待會會不會把林軒給出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