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嬤嬤去卿姨娘的院子時,她早就跑去大廳跟平伯侯告狀去了。薛嬤嬤心中大呼不好,立刻帶着兩個粗壯的婆子離開,去告訴薛氏。薛氏冷哼了一聲,“她除了這麼點手段,也沒別的了。你們且下去,有我護着你們,侯爺不敢把你們怎麼樣。”
這話是對着兩個粗壯的婆子說的,要是連爲她賣命的人都護不住,日後她還怎麼管理偌大的平伯侯府,豈不是寒了下人們的心,沒有人會一心一意的給她賣命。薛嬤嬤憂心忡忡的走到薛氏跟前,接過丫鬟手中的金釵,給她們使眼色,讓她們都下去,她要親自伺候薛氏,替她打扮。
薛氏是高貴的薛國公的嫡長女,未出閣的時候在家中頗受寵愛,老國公和老夫人對她寵愛有加,沒成想嫁給平伯侯,盡得不到她的半點寵愛。薛嬤嬤不由的在心裡嘆口氣,老天爺怎麼對薛氏這麼狠心,竟然得不到丈夫的疼愛。
好在她膝下還生了吳國圍這個嫡長子,要是沒有吳國圍,她真不敢想象,薛氏該怎麼支撐下去!平伯侯都位居閣老,行事還那麼不受規矩,再怎麼寵愛花姨娘和卿姨娘,她們都管不着,要是觸碰到薛氏的底線,她絕對不會坐視不理。
“夫人,要是侯爺責怪起來,一切的責任就由老奴來承擔。”薛嬤嬤眼中閃過一絲堅定,她在薛氏身邊伺候多年,薛氏沒少虧待她,要是侯爺真的怪罪下來,就讓她來定罪,能讓侯爺消氣。另外薛氏更加不會虧待她的家人,她沒什麼好掛念的,可以瞑目。
薛氏就不一樣,吳國圍還沒娶妻生子,她要好好的活着,將來還要兒孫繞膝。薛氏聞言,眼中波光閃過,她沒想到薛嬤嬤能說出這句話來,緊抿的嘴脣越發抿成一條鋼絲般的細線。
她還沒來得及跟薛嬤嬤細說,就聽到門外響起管家的聲音,得到她首肯後,薛嬤嬤走到門口開門讓他進來。管家還想賣薛氏一個人情,所以比較含蓄的把卿姨娘在大廳中的話一五一十的告訴她。薛嬤嬤聽着倒吸一口冷氣,卿姨娘還真是有膽子,居然敢在平伯侯面前告狀。
後院的這些事向來都是薛氏說了算,要是平伯侯一旦插手,將來薛氏再管理的話,怕是沒那麼容易。她當初就應該勸着薛氏,不要那麼衝動的讓她帶人去把花姨娘給杖斃,又或者先去卿姨娘的院子把她給杖斃了,興許就沒這麼多事。薛嬤嬤如今腸子悔青了,可惜還是無濟於事,眼下就等着薛氏拿主意。
薛氏看了管家一樣,他在府上多年,打的什麼主意,她很清楚。她要對付的是不知分寸的人,跟管家無關。得到賞賜的管家心頭被卿姨娘欺壓的怨氣纔算排解開來,吳國圍回來了,就算平伯侯要對薛氏動手,也會有所顧忌。況且卿姨娘不過是個不上臺面的姨娘,使得手段他也是不看在眼裡。
他有些納悶,你說平伯侯那麼聰明的人,爲什麼會被卿姨娘那麼膚淺的女子給迷惑住?還是說人無完人,金無足赤。管家從薛氏給他的賞錢中,大致可以猜測,卿姨娘所說的並不是空穴來風,薛氏這是在跟平伯侯鬥法。哎,到頭來,苦的可就是他們這些下人。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誰也逃脫不了。管家很快就識趣的去找平伯侯,薛嬤嬤把他送到院子門口,又叮囑了他兩句,才放心的準備回去陪薛氏,看看能不能想想什麼好辦法,把眼下平伯侯這一關給過了。就在她要轉身之際,一個穿着紫紅色衣裳的小丫鬟急忙忙的跑過來,貼着她耳邊嘀咕了幾句,瞬間薛嬤嬤的臉色陰沉下來:“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同時在腦海中思索這丫鬟到底是哪個院子的人,她回頭有空再去找她。薛氏冷冷道:“薛嬤嬤,你說的可是真的?”“夫人,自然是真的,我相信她不敢胡說,必定是真的。卿姨娘是什麼樣的人,您又不是不知道,只是侯爺這次居然不顧禮數抱着卿姨娘,讓夫人情何以堪。”
薛嬤嬤輕輕的拍扶着薛氏的後院,希望她不要生氣。這麼多年都風平浪靜的過來,爲何偏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平伯侯讓薛氏下不來臺?“嬤嬤,你說當年我若是不求着父親執意要嫁給侯爺,一切會不會不一樣?”薛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腦海中倏的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
薛嬤嬤嚇得後背直冒冷汗,趕忙朝屋裡的丫鬟們使眼色,讓她們都下去。要是再不讓她們出去,她不知道接下來薛氏會不會再說出什麼令她們震驚的話來。丫鬟們關上門離開後,薛嬤嬤柔聲勸道:“夫人,過去的事就過去了,您要想着該怎麼爲少爺謀劃。”
她不應該放任薛氏由着自己的性子處置花姨娘,也怪她,誰讓她親自帶人去把花姨娘給杖斃了。“夫人,要不然這樣,您讓奴婢去侯爺面前一力承當,所以的錯都是奴婢犯下的,跟您沒半點關係。眼下您就別跟侯爺鬥氣,反倒是便宜了卿姨娘。您凡事要多冷靜,想想少爺,您不能……”連累吳國圍不得平伯侯的喜歡,本來他們父子倆的關係就有些僵,要是再生事端,她擔心平伯侯會因此對吳國圍生了怨恨。
薛氏笑了一聲,笑聲很輕,卻跟驚雷一般砸在薛嬤嬤的心坎上,把她驚得臉色煞白,渾身發抖。跟在薛氏身邊多年,她還從未見過薛氏如此,看來是被平伯侯傷的不輕。你說平伯侯怎麼那麼拎不清,一把年紀了,還作出如此荒唐的事。要是傳出去,都察院的御史們絕對不會放過他,就等着抓他的錯處呢!
“嬤嬤,我現在真的很後悔,當初不應該一門心思的想着嫁給他。他既然不喜歡我,爲什麼又答應娶我?娶了我,又不好好的珍惜我?還連累了國圍,這麼多年,要不是爲了國圍,你以爲我能忍下去?任由他在府上胡來,那些姨娘一個一個擡進門,你可見我說個不字,對她們下毒手?
可她們偏偏給臉不要臉,蹬鼻子上臉,還妄想生下庶子來威脅國圍的身份。我不想跟她們結怨,她們偏偏要觸犯我的底線,那就別怪我不客氣。嬤嬤,你不需要去給我頂罪,你是我身邊的老人,當年從薛國公府帶來的陪嫁,沒幾個人了,你要是離開了,我日後該找誰說心裡話。
所以嬤嬤,這些話日後千萬別再說了。我要是不能護你周全,這個當家主母這麼多年就白做了,你信我的話,別衝動。”薛氏越說越冷靜,臉上還露出一個嘲諷的笑容。
這麼多年,要是她還沒有想明白,男人最不可靠,別對他們抱有幻想,只有兒子才永遠不會背叛你,身上流着你的血液。薛嬤嬤聽的心驚肉跳,沒成想薛氏能說出這番話來,她真的想要去給薛氏頂罪,畢竟這件事由卿姨娘捅到平伯侯面前,就不再是件小事。
其實薛氏之所以讓薛嬤嬤帶人去把花姨娘和卿姨娘杖斃,就存了跟平伯侯鬥法的心思。眼下他一點情面都不顧,那她沒必要再對他客氣。卿姨娘不過是個下賤的姨娘,他現在對她如此的寵愛,不是讓她這個當家主母的臉上無光。薛嬤嬤欲言又止的望着薛氏,被她伸手止住:“嬤嬤,你什麼都別說了,我不想聽,你出去讓我歇歇。”
管家此刻已經在卿姨娘的院子對着平伯侯稟告,平伯侯臉上平靜無波,可熟悉他的人卻知曉,他正在動怒,越是平靜就越是說明他內心有多氣憤。管家在心裡不由的怨恨起薛氏來,你說她放着好端端的當家主母不做,非要來撩撥花姨娘和卿姨娘做什麼。那不過是無子的姨娘,就算再得平伯侯的寵愛,也不會越過她。
怎麼就在關鍵時候想不明白,他也只能在心頭嘆氣,爲薛氏感到不值得。瞧着平伯侯對卿姨娘的寵愛,日後要是一不小心得罪了睚眥必報的卿姨娘,在府上的日子怕是不好過。爲了卿姨娘,平伯侯連薛氏都能動手,更何況是他,越想越是害怕。
要是這次卿姨娘真的僥倖贏了薛氏,那都是依仗平伯侯對她的寵愛,日後怕是整個侯府的風向都變了。卿姨娘聞言,眼角微挑,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管家:“侯爺,妾身先前曾經聽花姨娘說過身子不適,想要回院子歇息,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了?要不然讓府上的大夫給花姨娘診治診治,看看是不是她故意說謊騙夫人。”
管家立馬低頭不語,平伯侯緊抿的嘴脣俱是寒意,“哦,還有這事,管家,你還杵着幹什麼,沒聽到卿姨娘的話,把大夫請過去瞧瞧。”得令的管家忙不迭的轉身跑出去,這一着急,就忘記了門檻,重重的摔了一跤。卿姨娘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平伯侯似乎被這笑容給感染了,眉宇間多了幾分輕鬆,屋裡伺候的丫鬟們纔算暗自鬆口氣。卿姨娘真厲害,平伯侯對她真是言聽計從,日後她們要越發仔細的伺候她。管家聽完大夫的話,冷汗流了一臉,順着脖子溜進背上,溜進胸前,渾身還打了個寒顫。
他就應該知曉,卿姨娘讓他乾的不是什麼好事。必定不懷好意,敢情這是把他當槍使。薛氏早晚會知道,他眼下該如何是好,大夫還有滿院子的下人都瞧着,儘管在心頭把卿姨娘罵了個狗血淋頭,還是硬着頭皮帶着大夫去找平伯侯彙報。卿姨娘低頭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伸手拿着手帕擦拭嘴角,剛纔平伯侯爲了討好她,親自給她餵了糕點,這可是從未有過。
她越發堅定,薛氏整個當家主母要做到頭了。就算吳國圍回來了又能如何,她就不相信,兒子還能管父親房中之事。若是如此的話,反而會讓平伯侯對吳國圍更加厭惡、不喜,薛氏就越會狗急跳牆,到時候得利的還不是她。平伯侯放下手中的茶盞,輕咳了兩聲,“怎麼,還把大夫帶來做什麼?”
難不成花姨娘的確身子不適,管家看了一眼身後的大夫,大聲道:“見到侯爺,還不趕緊一五一十的說了。”大夫顫顫巍巍的作揖道:“啓稟侯爺,花姨娘,花姨娘,她她她……”接下來的話他實在說不出口,不說是死罪,說出來更是死罪。
他之所以把管家拉到邊上瞧瞧的告訴他,就是希望他能想想辦法,別把這件事捅到侯爺面前。他倒好,現在板着一張臉,難不成要他說實話?管家此刻真恨不得今日告假不在府上,那麼這樣,就不用在這裡如此尷尬的站着。卿姨娘不會無緣無故的讓他帶着大夫去給花姨娘診治,一個死人就算有天大的病又能如何?
可惜誰曾想花姨娘居然有了身孕,卿姨娘分明就是知曉內情,在挖坑讓他往下跳。偏偏他又無法拒絕,誰讓平伯侯這尊大佛坐鎮,對她不說言聽計從,但總不至於連這點小要求都會拒絕她。平伯侯板着臉:“花姨娘到底生的是什麼病,你做了這麼多年的大夫,難道還看不出來?”
毫不掩飾語氣中對大夫的嘲諷,侯爺養他這麼多年,要是他連這點小病都診治不出來,就沒必要在侯府待下去。大夫的後背早就出了一層冷汗,被平伯侯這麼一說,只能實話實說。花姨娘有身孕的事好不容易讓平伯侯知曉,她現在就只管等着看好戲就是。
這麼多年,府上只有吳國圍一個嫡長子,庶子庶女一個都沒有,她就不相信平伯侯不喜歡多子多孫。平伯侯那麼聰明的人,必定會懷疑到薛氏頭上,等到合適的時候,她再添把火,把他心頭的怒火燒的更旺盛一些,那就妙了。薛氏,你的好日子要到頭了,誰讓你那麼心急,非要把花姨娘給處置了。否則她也不會這麼容易就給薛氏設下一個大圈套,越想卿姨娘嘴角的笑容越發燦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