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林志平跟吳氏沒少誇讚小樹,吳氏橫了他一眼,“你別在我面前把小樹誇的天花亂墜,可你娘呢,她不知道都嫌棄小樹。還想把妙兒帶回去,跟小樹分開,這次過年回去,不知道你娘還會說出什麼難聽的話來。大過年的,你說要是鬧起來多不吉利。”
這些天一直在擔心,實在不行就讓小樹別跟着一起回去,趙氏看不到他,自然就不會亂說了。“等明天大哥一家來,我們商量商量再說也不遲,好了,時辰不早了,早些歇息,明天要忙着蒸饅頭。”林志平抿嘴道,吳氏別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他都這樣說了,就隨他吧!
林冬嫺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牀上,別提多寂寞了,周明沐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回來。說不出來心裡空落落的,什麼時候她習慣了兩個人在一起。心裡牽掛着他,翻來覆去睡不着覺。
快要過年了,她突然就想起顧氏,那是拼命把她帶到這個世上的親生母親,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到她墳前給她燒些紙錢,告訴她,她如今過的很好,不用擔心。她不在相府,呂氏肯定如魚得水,這些離她太遠了,從她來到清平村以後,京城相府的一切都跟她徹底沒關係了。
剛要閉上眼睛睡覺,倏的聽到門外有腳步聲,她蹭的睜開眼睛,難不成周明沐回來了?林冬嫺又擔心萬一有賊子闖進來,一顆心碰碰直跳,快要從嗓子眼蹦出來。兩隻手緊緊的攥着被褥,生怕有人會踢開門進來。“冬嫺,我回來了。”門外傳來周明沐熟悉的聲音,林冬嫺瞬間覺得渾身鬆口氣,急忙答應道:“嗯。”
待他進屋點上蠟燭,林冬嫺詫異的發現他渾身是血,緊張的披上衣裳坐起身來,“你身上怎麼會有血?”不禁脫口問道,飛奔走到他身邊仔細打量起來,林志平跟她提起過,讓周明沐不要再去後山打獵,太危險了。從前他一個人無牽無掛可以在後山隨心所欲的打獵,可眼下他成親了,娶了林冬嫺,就要對她負責。
就害怕他萬一受點傷,林冬嫺會承受不了。周明沐雲淡風輕道:“冬嫺,沒事,就一點皮肉傷而已,你去櫃子下面把我的藥箱拿出來。”裡面有止血藥,塗上去兩天就好了。偏偏林冬嫺擔心的不行,望着躺在她身邊的周明沐,滿臉愁容,憤怒道:“明沐,以後你還是別去後山了,就在鎮上想辦法賺錢,實在不行,我們開間麪館,你覺得怎麼樣?”
語氣慢慢柔和下來,跟周明沐商量商量,她知道周明沐是個有主見的人,遇事兩人一起協商。說到這裡,林冬嫺忽然覺得腰上一緊,熟悉的男子氣息頓時籠罩下來。周明沐展開修長的雙臂將她牢牢的鎖在懷中,下巴蹭着林冬嫺柔軟的髮絲,閉上眼還能聞到淡淡的幽香。
他的呼吸低沉急促,溫暖的手掌覆在她的手背上,瞬間林冬嫺有些慌亂起來。他這是何意,答應還是不答應呢?“冬嫺,我知道你擔心我,不過你放心,我不會再讓自己受傷。”周明沐心疼的貼在她耳邊嘀咕,要是早知道的話,他就不回來了,省的林冬嫺那麼擔心。
林冬嫺細長卷翹的睫毛上怪着晶瑩的淚珠:“不行,我不答應,你要是不聽我的話,我就不理你了。”表明自己的立場,還用力的掙脫周明沐的手臂,從他懷裡掙脫出來。周明沐幽幽的嘆口氣:“冬嫺,我對你保證,絕對不會再受傷了,你就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
奈何林冬嫺竟然沒翻過身,更加沒理睬他。這一夜睡的林冬嫺腦仁疼的厲害,周明沐早就不在身邊,她眼中閃過一絲落寞,看來她還是低估了自己在周明沐心中的地位。成親前對她說的話都忘了吧,林冬嫺想到這裡,眼中的淚水洶涌而出,不禁屈膝抱腿,窩在一邊低聲哭泣起來。
大早上週明沐不見人影,看來又去後山打獵了,把她的話當做耳旁風。成親纔多久就這樣,以後的日子怎麼過,她現在對周明沐半點信心都沒有,越想越覺得委屈。淚水就成串的往下低落,整個人窩在牆邊,兩隻眼睛紅腫的跟兔子一般。周明沐推開門。
站在門外望着林冬嫺,皺皺眉頭大步走到她跟前,低聲道:“冬嫺,對不起,昨晚是我不好,我會好好考慮考慮。”上前就要握住她的手,被林冬嫺快速的閃過過去,一邊擦拭眼淚,一邊憤怒道:“不用你管,隨便你想做什麼就去做什麼,跟我沒關係。”
周明沐眯着眼,隨後輕笑道:“好冬嫺,我知道錯了,你別跟我一般見識,不要生我的氣。”林冬嫺這是關心他,否則的話,何必跟他生那麼大的氣。昨晚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話來勸林冬嫺,生怕惹着她生氣,他可心疼了。
林冬嫺眸光微閃,冷哼了兩聲:“我爲什麼要生你的氣,你跟我有什麼關係,誰管你的死活,你要是死了,說不定我還能早點改嫁!”也不知道怎麼的,不知不覺就脫口問出,說完不敢擡頭去看周明沐的臉色。誰讓周明沐昨晚氣她來着,不知道她有多擔心,還不知道哄哄她高興。
說完這些話,她恨不得把舌頭給咬了,怎麼說起胡話來了。心倏的一緊,雙拳緊握,等着周明沐的反應。他臉色漸漸凝重起來,直至陰沉,帶着鋒利棱角的深沉,讓人不寒而慄。林冬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她怕什麼,都是周明沐惹着她生氣,趾高氣揚的仰着頭看過去。
原本以爲周明沐會生氣的動手打她,誰曾想他突然坐在她身邊,重重嘆口氣,隨後低聲道:“冬嫺,對不起,我真的知道錯了,以後我再也不讓你擔心了。”林冬嫺猛地睜開眼睛,望着低頭做小的周明沐,她滿肚子的火氣瞬間就沒了。
不過還是高傲的擡起頭,冷冷道:“你知道就好,其實我也是爲了你好,去後山打獵太危險了。我一個人在家裡總會胡思亂想,你要是不去該多好啊!我知道你非常想多掙些錢養活我,可我不不需要你冒着生命危險去掙錢,掙錢的辦法多的是,又不是隻有這一個。你別去後山了好不好?我害怕,明沐,我不希望你受傷,跟不希望你離開我,明沐,求求你,別去了,好不好?”
望着淚流滿面的林冬嫺,他也不好受,好言好語的哄着她,把她摟進懷中。沒想到他去後山打獵讓她在家裡這麼擔心受怕,周明沐娶她回來,是疼愛一輩子,不是讓她跟着操心。周明沐重重的點頭,斬釘截鐵道:“好,冬嫺,我聽你的,不去後山打獵了,就在鎮上找個活做,等到年後再去找,年前我就在家裡陪着你好不好?”
“當然好了,明沐,你要說話算話,不許騙我,年後在鎮上找個活做,我們靠着爹孃,我也能安心。”林冬嫺緊緊的拉着他寬厚的大手,他深邃的雙眸中映着她的影子,這就夠了。周明沐能妥協到這個地步,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的呢!
林冬嫺淺笑道:“明沐,我相信你說到做到。對了,今天我跟娘說好了,要過去一起蒸包子,你傷口上再撒些藥粉,快去。”思及此,林冬嫺快速的推開周明沐,跳下牀,她要忙的事可多了。周明沐寵溺的望着她忙碌的背影,略思一忖,加快腳步跟上去,一起去隔壁幫忙。
吳氏一擡頭就看到林冬嫺裡頭穿着白色中衣,外頭罩着紫衫,底下是米白的流光緞,行走間流光溢彩,如同天上的雲彩涌動,叫人挪不開眼睛。“娘,我來幫你。”林冬嫺輕笑着走過來,一把接過吳氏手中的鏟子,母女相視一笑。有林冬嫺的幫忙,吳氏很快就把包子的餡弄好了,林志文和花氏來了,林覺和王明儀沒過來。
吳氏有些好奇的問了句,林志文看了一眼花氏,當然由她來說合適,林冬嫺狐疑的在林志文和花氏之前來回看看,在打什麼啞謎?“哎呀,你們不知道,明儀她有身孕了,還不到一個月,我讓覺兒在家陪着她,待會給你們弄好包子以後,我就要回去了。”花氏歡喜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沒想到王明儀的肚子那麼爭氣,這麼快就懷上了,很快就能當奶奶了。
因爲這,花氏對林覺的態度好了不少,來之前還耳提面命讓他千萬要照顧好王明儀。“大伯母,恭喜你啊!”林冬嫺破天荒的對花氏有好臉色,吳氏聞言,眼中閃過一絲失落,林覺成親還沒林軒早,他快要當爹了。
看看林軒,花蕊的破事她都不好意思跟花氏提,只有羨慕的份,花氏臨走前,吳氏特別給了二兩銀子給她,讓花氏買給王明儀補補身子。花氏這次居然沒有動手接過,林冬嫺很吃驚,要是換做平日,花氏早就伸手接過吳氏遞來的錢財。
花氏望着林志文手裡拎着的包子,輕笑道:“三弟妹,不用那麼客氣,看,我們都帶了那麼多包子回去了,這錢你還是快收下,回頭給冬嫺買補品補補身子。”林志文爽然的笑着:“就是,三弟妹,你快收回去,天色不早了,我們就先走了。回頭有空,去家裡坐坐。”
夫妻倆笑眯眯的走了,林冬嫺攙扶着吳氏在門外站了許久,“冬嫺,你大伯母如今變了性子,我都有些不習慣了。”吳氏不由的感慨道,“好了,娘,外面冷,快進屋!”林冬嫺親暱的挽着吳氏的手臂關上門進去,周明沐跟林志平說了他的打算,林志平面色一喜,重重的拍着他的肩膀。
“明沐,你能自己想通最好了,本來我還想着等林軒回來,我們倆商量商量再找你談談。現在看來都不用了,你現在不是一個人,有冬嫺,將來還有你們的孩子,不能再去後山打獵,太危險了。”
周明沐脣角不由的彎起來,“爹,我知道。”“我就知道你是個聰明人,不枉我把冬嫺交到你手中。先前我之所以不答應你娶冬嫺,一直有些顧忌你在後山打獵,太危險了。你能這麼想,真是太好了。我就能放心的把冬嫺交給你,我就只有冬嫺這麼一個女兒。”林志平不自覺的脫口而出,周明沐眸光微閃,腦海中倏的劃過一個念頭,快的讓他抓不住。
林志平意識到似乎說錯話了,重重的咳嗽兩聲來掩飾他內心的尷尬:“明沐,你也知道蓮兒沒了,身邊就只有冬嫺這麼一個女兒,你一定要好好待她,不要辜負了我和你孃的一片期望。”周明沐緩緩揚脣道:“爹,我知道。”林志平幽幽嘆口氣,幸虧周明沐沒有多問,他及時的挽救回來,幸好,幸好。
林志妙懷着身孕,林志文和花氏都不建議她跟小樹回去給趙氏拜年,給林清和夫妻倆買的年禮就讓他們帶回去就行了。除夕夜,大街上燈火通明,熱鬧非凡,周明沐帶着林冬嫺本來準備陪林志平夫妻倆一起守歲,很快就被林軒打發走了。他們剛成親沒多久,大街上那麼熱鬧,還是去街上轉轉,他一個孤家寡人留下來陪着爹孃就行了。
“大哥,這恐怕不好吧!”林冬嫺訕訕的笑道,林軒語氣一頓,略思一忖:“怎麼就不好了,你跟明沐就別管爹孃,有我在呢!你們去街上轉轉,早些回去。”“明沐,快帶着冬嫺走吧,我在家陪着爹孃,聽我的話,去吧!”林軒見他們夫妻倆沒動,伸手推了周明沐一把,遞給他一個快去的眼神。
周明沐會意的點頭,拉着林冬嫺就往外走。“我們這麼就這麼走了?”林冬嫺遲疑的拉着他一把,讓他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回頭摟着林冬嫺往前繼續走:“冬嫺,大哥都這麼說了,我們就聽大哥的話,出去轉轉,走,我帶你去個地方。”
林軒望着離去的林冬嫺夫妻倆,凝望許久,隨後緩緩的垂下眼眸,剛要轉身離開就叫了一聲:“娘,你怎麼站在我身後都不吭聲?”吳氏穿着紫紅色立領的白色夾襖,頭上插了兩朵珠光,臉上略施粉黛,清清淡淡。雖說吳氏這些年在鄉下,沒怎麼保養,在鎮上的這幾個月,開始保養起來,氣色跟村裡截然不同,整個人容光煥發。